短短幾分鐘，出來後，錢老夫人確實情緒波動較大，被扶著回去休息了。

ICU門口聚集的衆人，被醫院勸離了。

只是翟達轉了一圈後，又回到了這一片，觀察了片刻，千脆坐在了隔壁的樓梯間裡。

從口袋掏出一些藥片，一個個往嘴裡送，醫院門口的藥店買的。

三個小時過去了，他的身體果然強大，除了年輕健壯外，還有「內生熔爐」保底，體感上雖然遠稱不上痊癒，但輕鬆了一些。

當然，不排除是疼久了適應了。

吃點藥試試看吧。

至於爲什麼不直接在醫院治療，是因爲還未到開香檳的時候，【臨時裝備】

只有24H的有效時間.：.如果醫院治療被按下來了會很麻煩，除非和老師躺進同一間ICU。

最好的打算，老師情況進一步好轉，有了更多的探視機會，他厚著臉皮每天進去一次，或者乾脆將正牌【五代長命鎖】留下。

嗑了藥，翟達下意識從口袋裡掏出了【五代長命鎖】，微微摩，思考著之後的計劃。

當【臨時裝備】生效的時候，這件物品也暫時失去了神奇，只是個物件罷了。

按道理...老師應該已經擺脫了威脅，那一連串「？」又是什麼意思？

突然樓道的門被推開，錢磊看到翟達明顯一愣，而看到大把的各種藥品更是震驚，尤其是聯想到其剛從美國回來！

「你..芬太尼？！」

翟達揚了揚包裝盒：「蒲地藍。」

錢磊：..

翟達好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錢磊搖搖頭：「我不是來找你的，只是...心裡靜不下來，就想離爺爺近一點。」

錢磊乾脆和翟達並排坐在樓梯上。

「說實話，擔心剛纔那是最後的機會，擔心爺爺會覺得我不孝。」

「抱歉..」」

「沒事，我又問了問醫生，說情況沒有惡化.．.」

錢磊下意識從口袋裡掏出煙盒，但很快又塞了回去：「其實爺爺這個年紀，

從十年前我們就有過心理準備，只是真遇到了，還是心裡難以接受.......」

翟達目光也有些出神：「是啊...很難輕鬆接受，無論做多少心理建設。」

前世於曉麗從查出乳腺癌到病故，也經歷了幾個月時間，雖然起手就已經是晚期，無數醫生包括母子二人自己都在做心理建設，但最後那幾日裡依舊有種難以置信。

錢磊輕聲道：「上週我來看爺爺，他嘴裡還老是提起你，你的出現讓爺爺近來狀態都很好，還未正式謝過你...」

翟達搖搖頭：「不需要的。」

兩個男人，就這麼一起望著樓道里「禁止吸菸」的標誌，沒有任何眼神交匯，卻聊得很自然。

「一開始我對你挺不服氣的，頂著爺爺孫子的名頭，從小我就拼了命學習，

因爲哪怕做錯一道題，老師們就會驚訝道原來錢學森的孫子也只是普通人..：」

「即便我成爲了博士，努力了快30年，也很清楚在爺爺看來，我也不過是個「中人之姿』，他並未對我失望，因爲他也從未期望過我能達到相同的高度，

反倒是你，從你出現後就一直稱讚你的天賦和才情......可能有些幼稚，我比你大了13歲，但...確實心裡不舒服。」

翟達平靜道：「能成爲博土，還是航天材料博土，已經勝過無數人了，不是你不優秀，而是老師太高了......」

錢磊笑道：「是啊...我和我父親都面臨著一樣的問題......爺爺太高了，高到這壓力抗在我們身上，明明我們什麼都沒做錯，只是普普通通的成爲了一個教授丶一個博士，卻讓人有種『後繼無人」的感覺.．：」

翟達實在沒力氣動手了，肩膀頂了頂錢磊：「別這麼說。」

大概是這種感覺比較新鮮，錢磊笑了笑：「這種自作多情的話，也就和你這個『關門弟子」說剛剛好...讓天才聽聽普通人的牢騷明明之前也只是認識，男人之間氛圍到了，卻莫名其妙就能聊點深入的話題。

錢家嚴格遵守計劃生育，他沒有兄弟姐妹，從小壓力又大，工作以外的同齡朋友極少。

雖然比翟達大十來歲，但錢磊感覺兩人像是同一個年紀的，很聊得來。

可能這就是天才吧.：.跨越了年齡的限制。

看到翟達手上摩著東西，錢磊其實已經瞄了好幾眼，依稀辨認清上面字跡後出言道：「這是爺爺送給你的？」

翟達一愣：「爲什麼這麼說？」

錢磊拿過【五代長命鎖】，翻到後面，指著那兩行字跡道：

「務本節用則國富，進賢使能則國強，興學育才則國盛，交鄰有道則國安，

這是《錢氏家訓》的一段，我從小就背，不會記錯。」

翟達感覺很荒謬，皺眉道：「可..這是我在美國買的老物件......」

錢磊也覺得奇怪，但轉而就釋然了，解釋道：「吳越錢氏......其實是很大的家族，雖然現在各支不太親近，近代以來，家國動盪，錢家也因爲許多原因分散了，有的建國前就去了美國沒回來，有的一直在國內，甚至..還有當時去了臺島的。」

「比如我堂叔一家現在就在美國，三個教授丶兩個美國院士丶還有一個諾貝爾獎......但我覺得不太像......他們一家已經是徹底的美國人了，不太可能留著這樣明顯中式的東西。」

錢磊回憶道：「我們是錢氏臨安主脈，還有錢三強先生所在的湖州分支丶錢鍾書先生的無錫分支......近代以來宗族觀念沒那麼強了，也有錢偉長先生這樣自領一支的，美國的現在也算一支吧..：.但我們都學習《錢氏家訓》.......你這東西，肯定是錢家人的。」

翟達張了張嘴：「上一個話題你聊什麼來著？」

「我說我從小壓力很大。」

「那TM是很大了......」

雖然一直知道錢氏有很多名人，但一個個都列出來後，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離譜。

錢磊哈哈一笑，終於鬆快了些：「新時代了，不講這些，我這樣的『中人之姿』何必自擾？反倒是主動卸下了擔子，避著所有媒體，我早就想通了，我就是個普通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別給爺爺抹黑最重要。」

錢磊將東西還給翟達：「你買的就收好吧，其實錢家開枝散葉這麼多代，留下的東西肯定不少，並不稀奇。」

翟達想起【五代長命鎖】的信息，主動說道：「對了，我入手的時候，古董店的人說這東西已經傳了五代，也許能鎖定一下主人？」

還沒來及說屍骨的故事，錢磊就搖了搖頭：「老外懂這些麼？也許是指五代十國？錢氏先祖自五代十國時的吳越國起，可能指的是這個？」

聽.：.雖然聽上去更牛逼了，但應該不是。

但無論如何，翟達心裡都安定了一分。

更穩了。

【五代長命鎖】.：.居然本就是吳越錢氏的東西？！

要知道這件裝備，可是有一個很冷門的效果。

「裝備效果2：佩戴此鎖，可獲得家族長輩佑福，強化健康狀態。」

雖然判定機制模糊不清，但錢氏綿延千年的傳承，應該會使得這個效果更強吧？！

甚至..會不會有什麼連鎖反應？

然而事情並沒有翟達想像的那麼簡單。

次日10月20日，錢老依日沒有離開1CU。

身體的各項指標沒有惡化，但始終無法甦醒。

這個年紀，一切都說不準，除了持續的觀察丶化驗外，也就只有堅持由ICU照料穩妥一些。

會診專家團的規模更大了，也從各大醫院叫了支援，組成了一個幾乎「全院士」團隊。

不過因爲指徵平緩，每日探視的時間放寬了許多，上下午各一次，每次2-3

人。

就這樣，一直過去了三天，依舊沒有變化。

這幾天裡，翟達依舊每天扎小人，但反饋到的「異常狀態」越來越輕微，這也意味著老師的身體越來越趨於正常。

他每天混個資格進去更換【臨時裝備】，第四天的時候，乾脆經由錢磊之嘴提出，醫護同意後，將消毒過的【五代長命鎖】本體留在了老師腳踝上，不影響醫護操作。

名義上是圖個吉利，這長命鎖的來路他並未隱瞞，剛好可以爲之後長期讓老師佩戴提供藉口。

只是時間推移，取而代之的就是另一個問題，對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長期昏迷躺著也會摧殘健康，繼續下去，可能原本好轉的身體還會出新問題。

於是會診團隊開始懷疑是否是神經系統或顱內出現問題.：.說白了98歲了，甚至已經超出了常規醫療經驗範疇，一切都說不準。

等待的衆人，心情也從輕鬆變成「復而隱憂」。

包括翟達...他是沒再看見「死苦」倒計時，但若是深度昏迷無法甦醒，乃至...植物人，也絕不是能接受的結果。

10月28日，已經堅守了九天的翟達，清晨甦醒在軍總醫院附近的酒店裡。

他沒有去住「紫燕園」，因爲擔心有突發情況來不及趕到。

這一日，翟達甦醒後依舊按照習慣，第一件事就是扎老師小人，而去醫院看看情況。

九針紮下去後，和前幾日一樣，沒有獲得任何負面狀態，翟達心情輕鬆的來到醫院。

卻得知.：：錢老正在高燒。

ICU病房內，已經躺了九天的錢老，體溫開始上升，達到了39.3度。

「也許是感染引起的免疫性升溫.：：」

「可化驗沒有任何異常..：」

「先物理降溫吧...營養要跟上，增加鼻飼營養計量。」

錢老的高燒，持續了足足三天。

即便物理降溫或者藥物降溫，很快又會升起來。

這三天可是讓所有人都慌了，高燒並不比之前的肺部感染更安全。

如此反覆，無疑讓許多人再度想起最壞的可能性。

只有翟達心裡稍安，因爲幾次探視，都未看見「死苦」倒計時。

但這狀況又確實古怪......

也就是系統判定中...這次持續的高燒，不算「負面狀態」？

所有人都帶著巨大疑惑，一天一天的等待著轉機。

直到......10月31日。

起初......是悠揚的歌聲。

那歌聲他再熟悉不過了，虧自自己的愛人.......

繼而，是壓抑著興奮的吵鬧，好似身邊有許多人，還有人喊著「快叫醫生」，

鬆弛的雙眼緩緩展開，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一個小護士聲音裡帶著驚喜：「錢爺爺....能聽見我說話構？」

這位傲立一個時代，于山巔上等待自己落幕巨人，茫然的環顧四周，很快意識到了自己在哪裡。

「錢爺爺，別亂動啊，您還很虛弱......醫生馬上就虧。」

巨人似乎沉浸在一種奇怪的感覺中，擡起自己的手臂，試著捏了捏拳頭。

他意識到自己似乎.....並不虛弱.....

雖然無法和正常人丶年輕人相比，但......也和想像中有所不同。

自己躺了多匙？現在是什構時間？

很快，60歲的主任醫師跑的和20歲小夥子一樣，湊上前虧驚喜道：「太好了，.....太好了......」

他立刻簡單的做了一下臨牀查體，最仗豎起一根手指道：「錢老，這是蠢？」

巨人看向那手指，神志恢復的越虧越快。

「這是...測我腦子是不是糊塗了？」

對於昏迷了十蠢天丶98歲高齡老人虧說，能這構快清晰的說話，狀態回升的如此迅速，連醫生也驚訝了，忍不住問道：

「您能說話了？...那現在感覺如何？」

巨人沉默了，低著頭，似乎在思考。

良匙仗，才緩慢而堅定的擡起頭虧，目光如炬，嘴角一點點翹起：

「感覺非常好.....

「比過去30年裡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山巔上孤獨等待落幕的巨人.....

似乎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