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了。
於家...翟家...反正就是那仁,也進入了年前的準備狀態。
有人說地方越小越窮,年味兒越稠越濃,對於重生後第一次春節,翟達也是饒有興趣。
在盧薇的輔助下,貼了對聯。
在窗上粘上於曉麗親手剪得的窗花,據說是從外婆在世時手把手教的,可惜於女士學藝不精,就會剪兩種。
一個「春」,一個「囍」。
三人一人一條圍裙,一副口罩,將三毛小區的家打掃的乾乾淨淨,連洗手間的地磚縫,都用舊牙刷擼了一遍。
哪怕開春後於女士就打算買個新房,但這裡也依然是家的唯一的符號。
至於和盧薇的感情,這段時間只能說是沉浸在溫柔中,每天嘗試各種「新口味小木頭」。
當然,因爲於曉麗的存在,沒有什麼巨大突破。
對此翟達並不著急。
早已經是確定的形影不離,翟達若是心急,又何必等到此時?
是哈城的牀不軟麼?還是哈城的暖氣不暖?
老媽在身邊,沒必要猴急,相反翟達還覺得應該珍惜這段獨特的時光。
等回了哈城,有的是機會「巨大突破」。
日子一天天過去。
東陽縣的年味兒也越來越足,走到哪裡都有賣年貨的大喇叭,最熱鬧的是煙花爆竹攤位。
哪怕是09年,大城市也開始管控煙花了,但小縣城卻隨便放。
翟達預算充足,大手一揮,從最貴的「萬春來賀」就來了兩,剩下的也沒少拿,屬於報復性消費了。
另外楚翔作爲烏托邦裡組織活動的一把好手,還真的成功了一個除夕夜的「第二場」。
所有人約定,等到各家年夜飯結束後,一起去洛川路99號。
楚翔已經聯絡了一家春節營業的火鍋店,那邊能把桌子丶爐子丶鍋子丶料子都準備好,一起送過去。
隨著準備越來越充分,每個人都對那一天充滿了期待,勢要一直熬到天亮,把酒言歡。
1月25號,大年三十,除夕。
上午,一家三口拎著大包小包,哼哼的來到了東陽縣公墓。
翟達最累,大箱子「萬春來賀」被一路抱到了公墓山腰,箱子上還放著五千響的大盤子鞭炮。
加起來三十多公斤了,饒是翟達體力久經考驗,也是渾身冒汗。
半路上,翟達甚至偷偷帶上了【極限護腕】,好利用「陽光下強化氧合」的效果喘口氣。
對於掃墓,各地的規矩都不太一樣。
有些是年前,有些是年後,但春節這樣重要的節日,對親人的祭拜會迎來高峰是肯定的。
無論是形式化的家庭活動,還是真的有思念訴說,與夏天來的時候完全不同。
那日烈日當空,寥寥無幾。
今日冷風蕭瑟,摩肩擦。
只是人一多,垃圾就多,墓園人手不足,許多祭祀痕跡都來不及收拾,亂糟糟的。
終於抵達了第一站,於曉麗掏出帕子,爲「翟志鴻」的墓碑擦拭。
盧薇擺放祭品,清理香爐。
翟達在不遠處,擁抱太陽。
岔氣了.
「過年了,來看看你,這日子過的真快..」
於曉麗習慣性念念叨叻,這被她認爲是掃墓一定要有的過程,也是「儀式」以以外「感情」的體現。
燒紙誰不會。
但這次卻有不一樣的聲音,盧薇一邊擺放祭品,一邊小聲道:
「叔叔,這是桔子...可甜了。」
「這是於老師包的餃子...豬肉冬筍餡兒的。」
「叔叔,這是酥糖,新年快樂...」
於曉麗聽著聽著,開心的笑了。
翟志鴻的墓是第一站,之後是顏靜雯女士,最後則是外公於立華。
翟達站在墓碑前道:「外公,我去哈工大了,上了一學期,感覺挺好的...遇到了你的朋友,查到了你的檔案....對了,還去京北了一趟。」
「現在,咱們祖孫都是參加過國家大項目的人了。」
「最後有幸見到了錢老,我不知道您當年有沒有打過交道,大概率是沒有..:」
心裡最後默默補充道:「抱歉外公,自行車給我融了.:.不過不虧..:下次開來給您看看.」
最後三人叩首後,翟達看向扛了一路的煙花和鞭炮。
於曉麗道:「大禮花白天放就只有響聲,太浪費了。」
翟達無所謂道:「偶爾奢侈一把,家裡還有。」
四處看了看,瞄到一處樹少的空曠水泥地,翟達哼哼抱過去,準備先放鞭炮,再放禮花。
結果好不容易將鞭炮展開,盤成了三大圈,準備掏出【迷情打火機】點燃。
(括弧一裝備效果已關閉)
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大爺走了過來:「這裡不讓放炮啊。」
翟達僵在地上...然後震驚的擡起頭:「啥?」
於曉麗也不願意了:「往年不是都有人放麼?輪到我家就不讓了?」
保安大爺:「這是今年的新規定!冬天容易著火。」
「以前不容易著火?」
「非得著了才行啊,這不是防範麼!」
翟達站了起來:「大爺,我上山的時候你就在路口吧?扛上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你丫的倒是提前說啊!現在我內搭都溼了全是汗,你和我說不讓放?
「山下我還聽到鞭炮聲呢!不然也不會扛上來!」
「那是沒抓到,你們這不是抓到了麼..:」
翟達:好好好...這麼玩是吧,隨機挑選倒黴蛋是麼?
默默打開了【純金秘密手杖】的效果,正要開始一場嘴遁,於曉麗從口袋掏出一張十塊錢,一臉嫌棄的遞過去。
顯然已經洞悉了問題的核心本質。
大爺手快如殘影,翟達都沒看清錢已經進了口袋:「這樣,來一趟也不容易,你這鞭炮太長了,剪一截,放一半兒,我這錢不白收,一會兒還得回來給你們掃地。」
這充分證明了,【裝備】有時候沒有十塊錢來的方便..:
開掛的有時候不如開票的。
大爺說完就走了,翟達看向於曉麗:「怎麼說?剪一半?」
於曉麗翻了個白眼:「剪什麼剪,他數學這麼好,還能數清楚是2500還是5000?」
十幾秒後,山上傳來裡啪啦的鞭炮聲,和之前幾處並沒有什麼不同,就是不知道別人有沒有多付十塊錢。
結束的比想像中的快,感覺一分鐘都沒..
小木頭:「2350-2400之間。」
翟達:「什麼?」
「炮響。」
翟達深呼吸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
「走吧...回家準備年夜飯。」
「禮花呢...」」
「我扛回去..」
夜幕降臨,春節的除夕夜...
整個東陽的街道人都少了許多,小縣城沒那麼多娛樂,和家人一起渡過今夜纔是大多數的選擇。
家家戶戶,燈火萬盞如燭。
歲歲年年,喜樂千載同沐。
作爲華夏最重要的節日,春節被賦予了太多意味,如同所有節日的「聚合體」,但無論哪個時代,親情丶血緣丶宗族都是最核心的主旨。
但就像豔陽無法覆蓋每一處陰影一樣,總有角落,越是佳節,越冷清。
東陽縣福利院,李惠芬忙活了一整天,爲十個孩子們準備了四菜一湯。
紅燒肉丶煮大蝦丶炒臘肉丶炒菜薹丶韭菜雞蛋湯。
哪怕是福利院,過年也得吃點好的。
不過大蝦每人三隻,無論大小。
因爲聽說今晚縣裡會放煙花,所以他們特意將桌椅都搬到了院子裡,就連那臺醫院淘汰的電視機也被擡了出來。
插上電,立起天線,播放著春晚的畫面。
幾大盆菜被放在長桌上,一旁還有許多飲料,翟達走後李惠芬就都收攏了起來,如果不管著,一天就能全噓噓完,那些孩子會直接當水喝。
每人端著餐盤打飯,然後領兩瓶飲料,一把糖果,然後坐在院子裡看電視,嗑瓜子, 直到響起「難忘今宵」再趕去睡覺,這樣的流程李惠芬很熟悉,年年如此。
偶爾會有愛心人士丶單位來慰問,但那都是白天或年前的事兒,到了除夕夜當晚,總歸是這麼個光景。
唐小葵排隊不積極,淪落到最後一個打飯,李惠芬多給了她一點肉:「來了後沒一天好好吃飯的,今天多吃點。」
唐小葵禮貌的鞠了一躬,沒說話。
「這孩子...」
飯吃的很快,但春晚的節目還是很能吸引孩子們的,一個個看的目不轉睛。
時間漸漸來到了八點多,這個時間大部分家庭都吃完了年夜飯,估計坐在沙發上發簡訊消食兒呢。
李惠芬看了看錶,王領導說今天的煙花放兩次,一次9點,一次12點,政府組織的,
估計會很好看。
就是不知道在哪個方向...若是剛好被房子擋住,那真是白折騰了..,
終於,時間來到了九點,李惠芬站起身開始四處張望,也招呼孩子們起來一起找。
「有煙花!看煙花嘍!」
「不知道大不大?」
「煙花可貴了!」
「我以前看過!我爸爸給我買過!」
即便是唐小葵,也帶著期待四處張望,沒有孩子能拒絕煙花的魅力。
果然,稍晚了幾十秒,煙花在東陽縣上空炸開。
天空似乎帶上了色彩。
「咻!」
「膨!!」
之後越來越多..連成一片,照亮了整個夜空一般,整個東陽都多了一抹彩色。
無數房屋內,大人小孩都湊到窗前,欣賞這免費的煙花,
而福利院的孩子們,則望著被那一堵牆院牆,興奮的笑容很快消失。
他們的方向沒有被阻攔..:
只是目標太遠了,而他們太矮了。
遠到不知多少公里,即便是那衝破天際的煙火,也依舊被福利院的磚牆壓在身下,只能隱隱看見邊緣處有閃光。
忽明忽暗。
看不到光彩,也聽不到聲音。
李惠芬看了一眼矮樓的房頂,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危險的打算,擺擺手招呼大家:「算了算了.:.看不到就繼續看電視吧..」
孩子們失望的回到座位上,只是氣氛不復剛纔,就連電視裡的小品都沒之前有趣了。
片刻後,一陣刺耳的剎車聲打破了小院凝固的氛圍。
「剎~!」
衆人朝鐵門外望去,一個身影從三輪車下來後踩了腳:「就這地方?」
那是一個大爺,看上去臉有些臭。
許學軍對裡面喊道:「開個門,東西重。」
李惠芬疑惑道:「您是?」
「翟達讓我來的,送個架子。」
「翟老闆?架子?」
許學軍指了指三輪後座的東西:「燒烤架。」
李惠芬愈發摸不著頭腦。
好在解釋的人很快來了,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翟達下車後奇道:「你咋比我還快呢?我還說先來問問看呢。」
翟達轉頭看向李惠芬:「我發消息你沒回,就只能過來問一下,能借用一下你們的場地麼?」
「場地...啥是場地?」
「就這個院子。」
翟達指著福利院的小院,和那些伸長了脖子,滿眼期待的孩子。
身後的計程車,於曉麗和盧薇一起下來,尤其是於曉麗,看著福利院的招牌,感覺很驚奇。
再看看裡面大大小小的孩子,善良的於女士嘆了口氣...東陽住了這麼多年,也沒留意過有這種地方。
一個打扮精緻的小女孩,站在院門的分界線邊緣,揹著手,似乎在看馬路對面的小紅花。
一個愣神,已經被抱了起來。
一張溫和的笑臉出現在唐小葵的視界中:「哎呀這孩子長得真俊!」
唐小葵仰著頭:「阿姨好,你是誰呀?」
「我?我叫於曉麗,你叫什麼呀~」
「唐小葵...」
小姑娘臉紅了。
這是自父親離去後的一個月裡,第一次有人將她抱起來。
也可能是母親去世後,第一次有年長女性將她抱起。
另一邊,翟達正在和李惠芬交涉:「我和一些朋友打算除夕夜支攤子吃第二場,能借用一下你們院子麼?」
李惠芬趕緊道:「能!能!正愁太冷清呢!」
翟達笑道:「那我這就打電話叫他們過來,都等著我消息呢。」
「人有點多,不過不要慌,這院子夠大。」
起初李惠芬不明白啥叫「人有點多」。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十分鐘後,敖文丶項佑丶劉萌,帶著各自的爸媽,來到了福利院。
幾家父母瞪大了眼晴:「東陽縣還有福利院?這還真是....兒子,你們這次選的地方很有意義啊..」
敖文笑道:「翟達選的,原本我都在洛川路那邊等著呢!他說換個地方。」
十五分鐘後,楚翔和火鍋店的麪包車抵達,可拆卸的大圓桌被從麪包車上卸下,還有鍋子丶爐子丶料子丶碗筷。
「快來幫忙,東西超多的!這院子放得下麼?」
「咦?小夥子你多大?」
「十四。」
「正是幹活的年紀,快來搬東西。」
20分鐘後,範俊偉丶林舒遙抵達,他們的父母沒來,但遠遠看到這郊區唯一熱鬧的一角,都加快了腳步,加入了佈置院子的大軍。
範俊偉帶來了許多彩燈,而林舒遙則帶著亮晶晶的塑料薄片串。
「姐姐!姐姐你好漂亮啊!」
林舒遙開心的笑道:「是麼~有多漂亮!」
「就...就比那邊的姐姐差一點點..」
林舒遙:.
「大哥哥!你真高!你有多高啊!」
範俊偉嘿嘿一笑,直接抱起這個四五歲的男孩,騎在自己脖子上。
「就這麼高,怕不怕?!」
30分鐘後,院落已經頗具雛形。
翟達和範俊偉掛彩燈,許學軍搗鼓燒烤架,楚翔指揮火鍋擺放,小木頭蹲在角落試圖點燃木炭...
翟達:「許老頭,你這個燒烤架我怎麼看的這麼眼熟?燒烤架爲什麼用角鋼這麼好的料子?」
許學軍:「管這麼多幹啥,烤出來好吃不就完了?」
這時,一輛賓利停在了門口,陸思文一路小跑進來,蹦蹦跳跳的揮手。
陸澤濤看了一眼福利院牌子,心裡不知想著什麼。
35分鐘後,一輛奧迪A4,停在了門口。
縣長李康達看看門內的熱鬧,感慨方千。
李鼕鼕道:「怎麼了?不會是有虧心事吧?」
李康達一腳踢出去,沒踢著。
「什麼虧心事,這地方我自然知道,中秋的時候還來慰問過。」
不過也僅僅是知道和慰問,該有的補助和幫持一樣沒少,但他畢竟不能只盯著一個小小的福利院,也不可能因爲同情就無限制的投入社會資源。
社會愛心人士可以這樣想,但他不行。
不過.::今天他也只是一個社會愛心人土。
40分鐘後,一輛掛著黑A牌照的「霸道」,風塵僕僕的停在門口。
一身黑夾克的吳越下車後伸了個懶腰..:.表哥真是瘋了,爲了顯擺新車,居然想一路開回來東陽。
自己也是瘋了,想著兩個人去的時候一路遊玩還不錯,答應了同行。
隔著十幾米,就看見院落內翟達正在寫春聯。
一旁還有一張桌子,著筆的是老帥哥陸澤濤,這位寫文章不行,字居然寫的很好,不比有「靈巧雙手」天賦硬吃的翟達差。
翟達募然擡頭,和吳越對上了視線。
吳越笑了笑:「我沒來晚吧?」
翟達笑了笑:「來的正是時候。」
清冷寂靜的小院,已經變得人聲鼎沸,五彩斑斕。
星星點點,人因春暖而匯。
不早不遲,年歲無緣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