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歡覺得自己如今與活在地獄中沒有什麼區別,腦中同時也一遍一遍的響起百里焓曾說過的話。可只要一想到慘死的阿爹,她便不得不忍受下來。
她以爲自己做的萬無一失,卻不想還是有失足的時候。
午後霍承歡都會小睡,夏草進來的時候,她才上榻。
“確定嗎?”她問,語氣清冷。
夏草頷首。“絕不會有錯。”
霍承歡不語,沉默之後平靜的揮手,示意夏草下去。
夏草欲意告退,卻見霍承歡突然從榻上翻身下來,還來不及站穩,便扶著牀沿痛苦的乾嘔幾聲。
“娘娘,您怎麼了?”夏草眉目緊皺的上前一把扶住她。可霍承歡卻驟然抽手,埋下去的眼底閃過一抹厭惡。
“娘娘……”
霍承歡很快便恢復了神色,壓制住心中的不愉,朝她招手,在夏草的耳邊虛弱的耳語了幾句。
夏草神色大變,卻不敢答應。
“快去!”霍承歡道。語氣中有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夏草眼淚都快出來了,她以前從未哭過。
“娘娘……”話未說完,便被霍承歡凌厲的眼神堵了回去。
“要快!”她只說了這麼一句。
夏草眼中劃過一抹痛意,指間不由的緊握,最終還是頷首,出了房門。不肖片刻,夏草端來了一碗黑乎乎的惡臭湯藥。
霍承歡聞著這味道,便不由感到惡寒,但還是掩住口鼻,眸中的堅定不變。
她緩緩的端起桌案上的藥汁,面色蒼白。正欲一口飲下,夏草跪倒在她腳下,面色哀痛道:“娘娘,您再考慮一下吧!”
考慮?呵呵。霍承歡不再去看她,手指漸漸發緊,毫不猶豫的一口飲下。
她還從未飲過如此苦澀的藥汁,所以當即便反胃吐了出來。可她掩住口鼻,揚起下顎,硬是殘忍的逼迫著自己將喉嚨間的藥汁再次灌下。
身形趔踞,手中的瓷碗滑落,在地上發出凌厲的破碎聲,四分五裂。
夏草將一切看在眼裡,眸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滑落,卻及時的起身扶住了霍承歡。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霍承歡不知道,頭暈腦脹,還是想吐。
“娘娘,奴婢去請御醫前來。”
霍承歡此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額頭上的汗珠大顆的落下,面色比之前的還要蒼白無力,如同快要消失一般,實在駭人的緊,可她的指尖卻緊緊的抓著夏草不願放開。
夏草無奈,只能扶她斜靠在牀榻上。
霍承歡喘著粗氣,想要說什麼,卻最終虛脫的暈睡了過去。
曲靖蕭沒想到霍家影衛的調查速度如此之快,才一個多月,便已經查到了眉目。與其說是眉目,倒不如說是隻差一份口供。
當年真正的兇手口供。
曲靖蕭一直都不相信霍青雲當年會做出那般卑劣的事情,而現在真正的證據擺在他面前時,他只替霍青雲感到痛恨。
西域國主當年有意利用樓蘭的蠱毒對付楚國。只可惜樓蘭王性情淡薄,不願屈服。於是西域國主便想了一條毒計,一面買通了樓蘭的一位將軍,傳召假的聖旨,向楚國挑起事端,一面又命納蘭海狼子野心,趁著樓蘭王爲邊關一事勞心,趁機控制了局面,並放了一把大火,燒了整個樓蘭王宮。
霍青雲爲尋求解蠱,誤入樓蘭王宮,被西域嫁禍,當時因放心不下妻子以及妻子腹中的孩子,便也沒有多想,卻不知自己無意中,已經莫名的背了一個滅國的罪責。而後樓蘭王后柔淑帶著一雙兒女逃出王宮,西域王又想了一條計謀。一面裝作好人,救下樓蘭公主,令剩餘的樓蘭殘部歸順西域。一面又與王后柔淑達成協議,將樓蘭公主林婉扣留西域,作爲質子。十五年後,送去楚國作爲細作。
更令曲靖蕭驚愕的是,霍承歡竟然也有一半的樓蘭血脈,算起來與他倒真稱得上兄妹。看來是林婉對他有意隱瞞了。至於爲何,不難猜到。
而後的事,曲靖蕭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所以滅國之仇,弒親之恨的大仇,他應該找的是西域纔對,而非楚國,也亦非霍青雲。
他一拳狠狠的打在桌案上,直接將整張厚重的桌面貫穿。原本溫文爾玉的英顏上,露出少有的狠厲。即便是兩軍對陣,他也從未這麼嚴謹,肅冷,令人心中不由的產生一絲懼意。
他冷笑一聲。百里焓恐怕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快便查清了二十多年前的舊事,還一心想要招攬他,利用他,實在是可笑至極。
他雖不願爲了舊事而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但如今既然知道了事實,也不可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即便他從未想過要復興樓蘭,卻也不能讓那些親人白白冤死。
冤有頭債有主,即便沒有這次大戰,他大不了私自找西域王以及當年的涉事者一一報仇雪恨。
至於那個納蘭海,聽聞十年前在與霍青雲的那次大戰中,便已經死了。如此一來,他的仇人,便也只剩下西域王了。
此次戰爭,本就是西楚兩國的一次生死較量。如今樓蘭一事明瞭,他更加要贏得此次一戰,纔有機會親自手刃西域王!
百里焓得到曲靖蕭的回絕,臉上並無驚訝。若曲靖蕭真的這般容易屈服,又是一個貪圖名利之人,他也看不上。但他也同時得到了曲靖蕭查清當年一事的消息,聽說還是霍家影衛幫著查清的。
他臉色不由的沉了沉,不過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只不過面色難免的有些失望。看來那三個月的夕夕相處,還不足以讓霍承歡對他手下留情啊!只是她難道就沒有一點被他英俊的外貌,外強內熱的誠心所打動?
莫非自己的魅力不如當年了?
他越想越覺得難以接受,便命血愁去找一面銅鏡來。
血愁面色一黑,他自認爲主子雖然驕傲,卻還不至於到臭美的程度。不過當百里焓一個不滿的眼神朝他瞪來時,血愁不敢猶豫,立即閃身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