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時珍和萬全被請進了勤政堂。
見禮後，朱翊鈞請兩位坐下。
“今日請東璧和密齋兩位先生來，主要有三件事。”
朱翊鈞還是開門見山的作風。
李時珍和萬全靜靜地聽著。
“此次南征，根據(jù)最新的戰(zhàn)報統(tǒng)計，最大的傷亡之一，在於瘧疾。至今已有兩千七百二十七名將士染上瘧疾，其中一千一百六十五人病逝，一千二百八十五人還在隨軍醫(yī)館裡躺著。
可以說，瘧疾是我大明南征南海，繼續(xù)開疆擴土最大的攔路虎。”
說到這裡，朱翊鈞轉(zhuǎn)頭看向李時珍，“孤委託先生秘製治瘧疾之藥，進展如何？”
萬全十分好奇，轉(zhuǎn)頭看向好友李時珍。
治瘧疾之藥？
這玩意自古至今，就是最惡毒的瘴疫之一，無藥可醫(yī)。
李東璧，難道你從哪裡尋到了什麼秘方，可以醫(yī)治瘧疾？
你居然不告訴我！
你還是我的好兄弟嗎？
李時珍感受到萬全眼神裡的抱怨，轉(zhuǎn)頭笑了笑，順著回答朱翊鈞問話的由頭答道：“回殿下的話，上次拿到殿下的秘方後.”
說到這裡，李時珍及時停住了，期盼的小眼睛看著朱翊鈞。
殿下，下面的能說嗎？
朱翊鈞示意道：“密齋先生不是外人，待會他也有預防秘方交代，你們可以共通有無，互相參鑑。”
李時珍放心大膽地往下說：“臣派人四處尋找青蒿和黃花蒿，按地方登記造冊，攪碎打汁，再以烈酒勾兌，細細過濾，把烈酒篙汁混合物陰乾成粉，混合蜂蜜等物，以蠟密封成殼，送至嶺南等地，給身患瘧疾患者服用。
經(jīng)過兩年篩選，發(fā)現(xiàn)雲(yún)南曲靖、武定、楚雄等六縣，山東泰安兩縣，湖廣長沙、辰州、衡州、施州衛(wèi)七縣的青蒿效果最佳。”
李時珍想了想腦子裡的數(shù)據(jù)，“雲(yún)南的青蒿秘藥，治癒率在六點八成，山東秘藥在七點一成，湖廣秘藥在七點八成。
如果疊加使用，比如先服用雲(yún)南秘藥，再服用山東秘藥，治癒率在八點二成。如果三地秘藥依次全部服用，治癒率在八點五成。”
萬全當然知道新詞治癒率的含義，他愣愣地看著李時珍，失神地問道：“東璧，如此說來，瘧疾有藥可治了？”
“有藥可治，可不是很完美。最高才八點五成，沒有達到九成。”
要不是在勤政堂，萬全真得想卷著袖子上前去，把好友爆錘一頓！
瘧疾啊！絕癥啊！你以爲是傷風肚子痛？
能有藥醫(yī)治，治癒率還高達八成，你還想怎麼樣？
還想九成！
李東璧，你的心飄了！
這邊朱翊鈞開口說話了：“李時珍！”
李時珍身子一顫，馬上站起身來，又噗通跪下。
“立即多備材料，日夜趕製，儘早送到南海前線去，以解將士們之苦。
此治瘧疾秘藥，當爲大明絕密！藥材、製法以及治療過程和數(shù)據(jù)，嚴格保密，不得走漏一點風聲，違令者斬！”
治瘧疾的秘藥啊！
萬金難買的好東西。
大航海時代最重要的寶貝之一。
瘧疾，是大航海時代威力最大的殺手之一，多少航海人，驚濤駭浪闖過來，被幾隻小小的蚊子咬中，一命嗚呼。
直到金雞納樹皮被發(fā)現(xiàn)，人類開始擁有真正醫(yī)治瘧疾的藥物，大航海時代纔開始進入到黃金時代。天下之大，隨意可去。
金雞納樹在南美，大明也夠不著，不如直接上青蒿素。
此前宣傳屠嗷嗷事蹟時，資深公務員朱翊鈞看過相關資料。
青蒿素難點之一，它不是青蒿，是黃花蒿。而在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這兩種植物只是提了一下，沒有細分，很容易混淆。
再一點，就算同是黃花蒿，不同地方出產(chǎn)的效果截然不同，充滿了玄學。還有就是，青蒿素不溶於水，但是溶於乙醇，也就是酒精。
不耐熱，稍微一受熱就分解了。你要是依照老法子熬藥喝，喝到最後也就多喝了點纖維素和葉綠素，沒有一點醫(yī)治效果。
自己把李時珍召進京，除了支持他繼續(xù)編寫完善《本草綱目》外，還交給了他幾個“科研項目”，青蒿素就是其中之一。
現(xiàn)在大明終於研製出來，療效也可以。
這年頭，只要超過五成的治癒率，就是神藥了。
大明有了這玩意，就具有先發(fā)優(yōu)勢，你們進瘧疾橫行的熱帶地區(qū)，九死一生，我們沒事，不用打仗，這地方就是大明的。
必須保密，嚴格保密。
就好比大明海軍秘製的苦茶，用味道特別苦的茶，混合攪碎的檸檬片在一起，讓你除了苦味，喝不出酸味來，再加糖加鹽，那就更妙了。
主打的一個就是保密，不讓你知道里面到底是什麼材料。
反正這秘製苦茶，大明海軍喝了後一路航海不會得壞血病，豈不是又遙遙領先？
鄭重交待完，朱翊鈞把李時珍扶起來，轉(zhuǎn)向萬全。
“密齋先生，我託付給你天花秘法，現(xiàn)在完善了嗎？”
這次輪到李時珍目瞪口呆。
我這裡還只是瘧疾，你直接去治天花？
萬密齋，你這個比我還要猛啊！那你剛纔瞪什麼眼睛，吹什麼鬍子？
萬全得意地捋著鬍鬚，眼睛笑瞇成一道縫：“太子殿下此前給臣一道秘法，說天花不可治，但可防。臣深以爲然。
古書記載，前唐藥王孫思邈，以天花病者口中毒汁，塗抹人臂上，可不染天花，據(jù)說有幾分功效。我朝有些地方，有鈴醫(yī)秉承此法，以病者毒汁，種在人身上，可避染天花。
但生死由命，死者比比皆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可用。
太子授秘法，讓臣採集牛身上的牛痘，一般以母牛儒房潰爛處爲佳。臣收集牛痘毒汁後，尋死刑犯試驗，先刺破人犯手臂肌膚，牛痘毒汁注入傷口中。
人犯輕微發(fā)燒六到十日，傷口處結疤，恢復如初。再刺破肌膚，以天花病者毒汁入傷口，安然無恙。
試驗了二百五十九位死刑犯，得出結果一樣，無一染病，此法大善。而後臣奉命在京畿、山東、山西等天花流行之地，以賞金誘百姓孩童種牛痘，共計一萬四千六百七十五人。
疫情肆虐，周圍未接種孩童紛紛得天花，接種牛痘孩童，無一得天花！”
萬全激動地跪倒在地，拱手大聲道：“太子殿下，天授神方啊！天下百姓，自古至今，苦天花久矣！而今得太子授仙法，黎民蒼生有幸啊！”
李時珍跟著噗通跪下，大聲道：“天佑大明，授太子殿下仙法神方，救天下蒼生於水火。
臣提議，治瘧疾秘藥可名爲世子仙種，預防天花仙法可名爲世子神方！當廣傳天下，讓大明萬民齊賀！天下有太子殿下，幸哉！蒼生黎民有太子殿下，幸哉！”
有前途啊！
老李你前途無量！
朱翊鈞淡淡地說道：“你二人與太常寺商議此事即可。”
李時珍和萬全看到朱翊鈞欣然接受自己的建議，還讓太常寺主持此事，心中大慰。
太子殿下名垂千古，我倆跟在後面，不也流芳百世了嗎？
瘧疾、天花啊！
我倆在後世的名聲並肩扁鵲、張仲景、孫思邈，想想就激動！
宣揚之事交給太常寺去辦，那是必須的，人家專業(yè)啊！
朱翊鈞扶起兩人，繼續(xù)說道：“兩位先生，孤還有第三件事，需與你們商議。”
李時珍和萬全馬上危襟正坐，一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神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