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霜你少廢話,死到臨頭了你還裝沒事!”白斂塵冷笑不已,他摺扇一指百里霜,接著咬牙切齒地道:“這懸崖,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百里霜的心“咯噔”一下,他很清楚白斂塵打的什麼主意,但他不能慌:“白斂塵,你別把自己看得太高。有種就在那乖乖等著,等我過來和你比個高低!”
百里霜嘴裡這樣說,心裡卻在盤算著如何將暮湮送到季姜和龍沃身邊去。
可白斂塵的陰險狡詐又怎麼會上百里霜的當?
他冷笑一聲後,手中摺扇一揮,只見幾道白色光影破空而來。
“不好!”百里霜心裡一驚,此刻爲避開他發射來的銀針,他不得不單手攬住暮湮縱身閃避。
被百里霜攬著騰空閃避的暮湮已是嚇得魂飛魄散,她恐懼得只能閉上眼睛。
她不敢出聲,她怕自己的恐懼影響百里霜,她怕百里霜因受擔心自己而發生意外。
她緊閉著眼,根本不敢看這樣兇險萬分的景象。
白斂塵見這一次暗算落空,氣得牙癢癢。
百里霜很清楚白斂塵的陰險,他怕的就是還沒等他們渡過懸崖,藤橋便會被白斂塵斬斷。
他忽然朝著季姜和龍沃大喊:“你們趕緊過去!”
話音未落,白斂塵第二次甩開摺扇,白色銀針再一次破空而來。百里霜攬著暮湮迅速地避開那些破空射來的的銀針,可是,他攬住暮湮的那條胳膊卻被一枚銀針射中。
“啊……”百里霜低呼一聲,拼命穩住了身子。
白斂塵的銀針一次次發來,百里霜一次次帶著暮湮閃避、閃避、再閃避。
他的臉色開始蒼白,嘴脣開始變得烏紫。
他漸漸力不從心,心口有窒息之感,嘴角沁出血絲。
“百里霜……你……你怎麼了?”暮湮心裡一驚,一股冷意直抵肺腑,莫非百里霜中了白斂塵的毒針?
百里霜凝視臂彎中的她,一雙鳳眼裡含著些許戲虐:“沒事,不過是中了他一針,放心!”
“可你中的是毒針,你知道嗎?”暮湮開始哭出聲來,那枚銀針分明是餵了毒的。
百里霜柔聲安慰她:“我武功這麼好,那毒針一時半會要不了我的命。湮兒,等我們過了懸崖,你還會幫我吸毒的是不是?”
暮湮眼裡落下淚來,慌亂地尋找百里霜的傷處:“百里霜,你到底傷在了哪裡?”
“別亂動了,湮兒,傷在我抱你的那隻手臂,你別亂動了……”他低呼。
白斂塵一陣陣狂笑:“百里霜你從來都是玩女人,沒有對誰動過情,想不到到這一刻還不肯放棄救秦暮湮。”
“白斂塵,你爲什麼沒有死!”暮湮怒叱。
白斂塵望著蒼白著臉色的暮湮,露出猙獰的笑:“你們都不會死,憑什麼死的就是我?”
“卑鄙小人!”暮湮啐他。她沒想到白斂塵竟然會在暗器上喂毒,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最爲人不恥:“你竟然在暗器上喂毒!”
“廢話,無毒不丈夫!”白斂塵停止了發射銀針,收住了扇子看著百里霜冷笑不已:“百里霜,你中了我的劇毒,我看你今天怎麼過這懸崖!”
百里霜身子一顫,似有支持不住的跡象。
暮湮赫然一驚,猜想那毒素正隨著血液向他的周身蔓延。
“百里霜,你快走!”暮湮忽然哭了起來,她不能看著百里霜爲了救她而犧牲自己:“你別管我了,你趕緊過去!”
“你別說傻話了!”百里霜低聲冷叱,口中溢出的鮮血越來越多。
百里霜知道,自己今天會死,只是在他死之前,他一定要將暮湮送到季姜和龍沃的手裡。
暮湮的淚更多,她哀哀地呼著:“百里霜……”
若他死了,她該會爲了他的死而傷心哭一場的吧?
若真能如此,此生足以!
他嘴角漾著一抹笑意,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臂彎中的她對上了他的眸子,在他的眸中,她看不見其他,只看見那一抹決然。
她似有所悟,哭著道:“百里霜,不要……”
她知道了麼?
莫非,即使他不說出來,她也知道他想做什麼?
他笑著用最溫柔的語氣喚著她的小名:“湮兒,對不起,我不能再保護你了!”
“百里霜,不可以……”她流下淚來,怕在他溫柔笑過之後便要承受那生離死別的腸斷!
百里霜一手摟緊了暮湮:“湮兒別怕!“
暮湮被百里霜攬住,懸空的感覺讓她膽顫心驚。已經有過一次墜崖的經歷,那種頻死的感覺此刻再度攥緊她的胸腔讓她無法呼吸。
腳下猛一用力,百里霜攜著暮湮轉身踏著藤橋而去,眼看離龍沃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還差一點點距離,他便可以將暮湮送到龍沃的懷中了。可他已經毒素攻心了,他抱著她忽然止住了步履。
想走?白斂塵冷笑不已,惡毒的念頭升起,他一定要讓百里霜死!他嘴角噙著一抹殘忍的笑意,躲過身邊一個侍衛手中的鋼刀,舉到朝著自己這端的藤橋看去。
刀落,橋斷,無可逆轉……
“啊……”百里霜腳下一沉,帶著暮湮朝著崖底墜去。
與此同時,季姜和龍沃已經到渡過了藤橋。
季姜和龍沃回身之時看見藤橋已斷,百里霜和暮湮已經跌落深淵。
“湮兒!”
“百里霜!”
兩人無法置信眼前這突然而來的慘劇,撕心裂肺地趴在了懸崖邊朝著崖底拼命地喊著、叫著。
可是,懸崖下卻沒有任何的迴應。
雲霧迷茫的懸崖下,百里霜一手攬住了暮湮,一手抓住了那一截被斬斷的藤蔓。
他低眸看見暮湮蒼白的臉,看見她嘴角盛放的微笑,看到她眸中一泓平靜的水。
如果不能同心愛的人一起慢慢老去,卻能夠與心愛的人一起死去,這會不會是一種幸福?
湮兒,你陪我一起死去,你願意嗎?
“百里霜……”她的眸中沁出淚來,她又連累了他!她連累了他要和自己葬身崖底。
她知道,已經劇毒攻心的他支撐不了多久,他沒法將她帶上懸崖。
他亦知道,自己的生命正一點點消逝,他,再也不能保護她了。
百里霜,你不怪我麼?是我連累了你!暮湮看著他,心中這樣一遍遍問著他。
湮兒,我怎麼會怪你,如果能與你同生共死那是我最大的幸福。只是,我還是不捨得你陪著我一起死!百里霜的柔情在眸中流淌,對上了暮湮的眸子。
就算沒有她那一次的捨命爲他吸出蛇毒,即便她不曾愛他一刻,一點,一分,他亦不忍她死去。
他要她活著!
他要秦暮湮好好地活著!
這是他最後能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不讓她死!
他朝她笑,臉上柔軟的線條霎時間卻變得堅硬起來。
她亦笑,笑成月牙形的眸子真美!
可她的美卻讓他疼痛,以至於這抹疼痛讓他拼著體內殘留的最後一絲真氣,發出一聲低吼-----呀!
百里霜一手抱緊了暮湮,一手抓住藤蔓,雙腿腳尖借力於峭壁,飛快地朝著崖頂掠去。
近了,近了,百里霜已經看到了季姜和龍沃的臉,那麼清晰,那麼真實。
而那一刻,崖頂的兩個人男人也看見了口詠鮮血的百里霜正抱著暮湮從崖下突然掠了上來。
當百里霜最後一口鮮血從口中涌出時,他朝著崖頂大喊:“龍沃……接著湮兒!”
龍沃一驚……
季姜一驚……
暮湮一驚……
她只感覺自己整個人突然脫離了百里霜的掌控,她正被一股力道往上推送。
而她唯一感覺不到的,卻是百里霜的氣息。
他,朝著她相反的方向墜落。
一上,一下。
一生,一死。
他拼著最後的一絲力氣,將她送上了崖頂,把生給了她,把死留給了自己。
他愛她,爲她不惜付出生命!
她因爲擁有了他的愛,才擁有了生的希望!
龍沃甩出長鞭,那鞭子宛如一條遊蛇牢牢地纏上了崖底暮湮的身體。
一用力,鞭子將那嬌小的身體帶向了龍沃,也帶向了崖頂。
“百里霜,你回來!”她撲倒懸崖邊,撕心裂肺地叫著那人的名字,可是那一襲銀袍和三千白絲早已隕落於崖下。
他再不可能迴應她!
直到死,百里霜都沒對她說出那三個字:我-愛-你!他沒說,卻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他對她的愛。他相信,她會懂!
對面山崖,白斂塵見百里霜已經墜落於懸崖,眼裡閃著陰毒的寒光。
他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他想百里霜死的心思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百里霜真的跌下了萬丈懸崖,他幾乎都難以置信。
可這是事實,百里霜真的死了,無愛城,青柚,都將落到他的手裡。
他能有今天,最該感謝的是那隻蛇身飛鳥。
那一次懸崖峭壁中,還沒等他攀上崖頂,那幻梯便憑空消失。他抓住了一根藤蔓,然而,那藤蔓不足以承受他的重量。在藤蔓即將折斷的那刻,那隻蛇形飛鳥抓住了他並將他帶離了懸崖,帶到了另一處凸起的石塊上。他以爲那飛鳥要害他,待飛鳥離去後,想要沿著峭壁爬上去。可當他四下搜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除了腳下這塊唯一可以供他立足的石塊,再無任何可以供他攀援的借力點。甚至,連一根藤蔓都沒有。他只能立在那塊突出的石頭上,茫然等待不可知的命運。
時間一點點過去,飛鳥再次返回。它抓住白斂塵,朝著雪峰山對面的山嵐飛去。飛鳥看守著他,不讓他逃離。
入夜,他見到了一個人,那人是蔽月,那時他才知蔽月是幻城之主。
面對幻城之主,他唯有臣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一向是良禽擇木而棲,一向就是個會審時度勢的聰明人。
蔽月雖不恥他,卻也沒殺了他。
飛鳥將他帶到了幻城,他被軟禁在幻城的王宮裡。雖然不是身帶鐐銬的囚犯,卻也沒有辦法完全自由。可他不在乎,比起死,他已經夠幸運了。
可牡丹秘密召見了被軟禁的他,她從白斂塵這裡瞭解到了關於蔽月和暮湮的一些事情。白斂塵還不失時機地暗示牡丹,如果有機會,他願意爲美牡丹效力。於是,白斂塵又成了牡丹的人。
當這晚牡丹找他,要他帶著侍衛前往懸崖斷去秦暮湮的歸路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既然有一個除掉百里霜的大好時機,他何樂而不爲?
暮湮會以何種方式過懸崖,牡丹自然是對白斂塵毫無保留地說出了。所以,這次的算計,白斂塵料定自己不可能落空。
當百里霜帶著秦暮湮還在藤橋行走在藤橋上時,他便使出喂有劇毒的銀針,並斬斷了藤橋。
白斂塵只是沒想到,百里霜在最後時刻還拼著最後一絲殘留的真氣將秦暮湮送到了龍沃的手上。
他沒有殺死秦暮湮,回去該如何向牡丹交差,他並不是很擔心。
蔽月是牡丹的禁忌所在,他只要用蔽月來威脅牡丹,牡丹便不敢拿他怎樣!
所以白斂塵他不會憑空飛渡懸崖追殺秦暮湮,他不會!
他決然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