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項毅家的沙發裡,顏立國端著杯子直皺眉。雖然,這茶實在是清醇可口的,可是在連著喝了七八杯之後,再好的東西也不免會有些索然無味起來的,更何況還是他向來都不怎麼感興趣的清茶呢?
“還要重新再沏一杯嗎?”項毅在問。
“不用了!”顏立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還要來一杯?!光是這些天他所喝的茶水加起來都要比前半輩子喝的水還要多得多!可是,他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喝了一杯又一杯,那感覺就像是在飯局上被灌酒似的,所不同的是喝酒是爲了交際,而喝茶則是受項毅這臭小子所累罷了。
在第一次項毅約他來喝茶的時候,他正因爲連著趕了好幾個應酬喝酒喝得整個味覺都快麻木掉了,一聽到喝茶,他頓覺清新宜人,便興沖沖地赴約了。誰知道這竟然是一個“災難”的開始!接下來,項毅的“茶約”就沒完沒了了,又並不是去什麼茶樓,而是隔三岔五的就把他召到家裡去,捧著個茶杯一坐就是大半天的,有時侯居然還是通宵!剛開始,他還有些莫名其妙,弄不清楚項毅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漸漸地,他就瞧出些苗頭來了:項毅每次叫他去喝茶的日子就準是何姍姍過去的時候,而且,只要是她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能夠獲得釋放了。事情再明顯不過了:這項毅分明就是在拿他當擋箭牌啊!
“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變心了?”他專門拷問過項毅。“想甩了何姍姍?”
“我……我……“項毅囁嚅著,臉卻微微紅了起來。
這就等於是承認了。“看不出來呀!你小子也有這花花腸子啊!”
項毅的臉更紅了。
“是林曉露吧!“他調侃著,“好一個鴛夢重溫!”
項毅急忙聲辯:“別亂說!和林曉露絕對沒關係。“
他這話是在辯解,卻也供認了“越軌”的事實。
“那和誰有關係呢?”
項毅不答,神色變幻著。
對於此事,顏立國覺得非常有趣,甚至是持慫恿的態度的。這小子木訥的個性他是知道的,竟然能看到這個素來正經得像個修道士似的朋友也破天荒的玩起了“紅杏出牆”的把戲來了,真是稀奇加驚奇!而且,項毅傍上了林曉露的話,可謂是好處多多的,且不說感情上的一了夙願,事業上也是起碼可以少奮鬥十年了,於自己也不是毫無幫助的。至於其他的方面,諸如項毅是不是該對何姍姍變心之類的問題,他就並不在意了。在他的觀念中,道德原本就是並沒有什麼份量的,別說項毅並沒有結婚,就是個有婦之夫了,那又有什麼打緊的?現代社會嘛,男歡女愛的事兒是再普遍不過的了,難道一個人這一輩子就只能夠吃一道菜、欣賞一朵花嗎?那豈不是要悶死人了嗎!就像他,雖然平時是和陸麗好得蜜裡調油似的,其實心裡面也沒多當回事兒,如果還能遇到條件更好的女人,比如像林曉露那樣的富婆。他當然是會毫不猶豫的去“良禽擇木而棲”了。但現在既然還沒有那個機會,也就先將就著吧,最多是時不時地到酒吧、舞廳去獵一 下豔,尋歡作樂一番了。在這方面,郝大慶堪稱是自己的同道好友了,而項毅卻是一竅不通的,不解風月得像根木頭,平時總是和他聊不到一塊兒去,實在是有一點遺憾。沒想到他現在忽然開了竅,難得敢“玩玩”了,作好朋友的自然是要盡力替他打掩護的了,反正也就是喝喝茶而已,又不是真的要兩肋插刀。
“哥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吧!”他鼓勵地,“你要泡林曉露,我絕對是一萬個的支持。”
“不是林曉露!”項毅再次聲明:“不是她。”
顏立國瞭解地笑了笑,不再和他爭辯下去。不是林曉露才怪呢!就憑他項毅那副道學氣又怎麼可能招惹得到別的女人了?更不會玩什麼***的,了不起也就是和初戀情人剪不斷、理還亂地情感走私一下子罷了。
但是,另外一次做擋箭牌的經歷證明了他這種猜測是完全錯誤的。
那次倒沒有喝茶 ,而是在一家很有情調的咖啡廳喝咖啡。
“十分鐘後一定要趕到‘紫羅蘭’來。”項毅在電話裡急切地叮囑:“看到我要裝作是剛好遇見的樣子,千萬要記住啊!”
“你在搞什麼鬼?”他真厭煩了這種突然的“抓壯丁”。“我還有事情呢……”
還不等他說完,項毅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再打過去,一直都是關機了,聯繫不上,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需要幫忙,沒有辦法,顏立國只好改了先前的約會,掉轉了車頭向“紫羅蘭”咖啡廳駛去。
一進“紫羅蘭”,顏立國就看見了項毅,他坐在面對著大門的位子上,正有些不安地東張西望著,顯然是在盼望著他的出現。而在他的對面坐的則是一個女人,看不到臉,但那背影卻很是有些眼熟,應該是個他見過的人。
他按照約定裝出一副巧遇的樣子來:“嗨!沒想到在這兒碰得到你!”
“是你啊!”項毅也在裝著假,但並不是很自然。“真巧!”
坐著的那個女人也站了起來。“顏立國,你好!”
她的確是顏立國認識的人———林曉露。
一番寒暄之後,三個人就坐了下來。
在“卡布基諾”的香味中,項毅沉默不語,而林曉露雖然在禮貌的態度下盡力地隱藏起了內心被打擾的不悅,但終究提不起多大的興致來,也就說不上幾句話了。顏立國只好擔負起活躍氣氛的責任來,以彌補他這個不速之客的過失。耍嘴皮子對他並非難事,慢條斯理地,他先是把學生時代的趣事說了一通,又從國家大事扯到國際風雲,一點也不缺少話題。所以,雖然從頭到尾就他一個人在唱著獨角戲,卻也並不顯得如何的冷場。
說話其間,他還心有餘暇地觀察著項毅,他始終在微笑著,但那笑容乾巴巴的,對林曉露的問話也總是避重就輕地“哦”、“啊”的,很有幾分心不在焉,並沒有了以前那種熱情癡迷的樣子。這樣看來,在項毅心裡藏著的女人果然就不是眼前的林曉露了,那麼,真的是另有其人了。那會是誰呢?居然能夠取代林曉露在項毅心目中的地位,一定是一個不差的角色。那,會是何方神聖呢?他好奇了。
可是,任憑他如何地追問,項毅就是不說那個女人是何許人也,一點情況都不透露,好像他會傷害到她似的。
“不是林曉露,莫非是歡場女人?是在舞廳裡混的,還是髮廊女?”他又猜:“所以你纔不好意思說,是不是?”
“髮廊女?!舞廳?!”項毅的聲音大得像是在和誰吵架。“她怎麼會是那樣的人!”
他順勢套話:“那她是哪樣的人?”
無奈項毅不中計,只是皺著眉,自己對自己說:“你在自作多情些什麼?別人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裡。”
看著朋友失魂落魄的樣子,顏立國對那個神秘的女人就更加地好奇起來。
可是,在顏立國辛辛苦苦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當了一次又一次的擋箭牌之後,項毅那個新歡卻始終沒有出現過,而他的口風又出奇的緊,對這個話題總是避而不談的。他本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兩個月不到那興趣漸漸地就像是喝過了第三杯的茶水似的淡了下來,更何況,每次都要面對何姍姍那張比暴雨天還要陰暗的臉色和越來越不客氣的言辭,也並不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所以,對這個“友情電燈泡”的工作顏立國實在是不怎麼想幹下去了,他決定辭職了。
趁著何姍姍在陽臺上接電話,他小聲對項毅說:“這可是我最後一次喝茶了!”
“什麼?”項毅還有些轉不過彎來。“你是想喝酒嗎?”
“喝你個大頭鬼啊!”他又好氣又好笑,“我什麼也不喝了,我不想幹啦!”
項毅回過神了。“再幫幫忙吧!”
“幫什麼幫?你小子是不是男人啊?想甩了何姍姍就直說得了,拖拖拉拉的算怎麼回事兒?”
“我……我……”
項毅一句話還沒有抖清楚,何姍姍就回來了。“項毅,我有點事情得先走了。”
說著,她就自顧自地拿出粉盒、口紅補起妝來,並不解釋要去哪裡。
“哦。”項毅應了一聲,也不問她有什麼事情,只是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
顏立國也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這就意味著他今天是“提前釋放”了。
何姍姍還不忘說上一句:“顏總,你玩你的,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吧!我可就失陪了。”
她的語氣雖然還是滿含著譏諷的味道,但臉上的神情卻不像以前那樣的難看,反而帶著幾分興高采烈,想是遇到了什麼好事情。目送何姍姍哼著歌離開,他猜她準是發了財或買了衣服首飾之類的,女人的喜悅大半是來自於物質上的滿足,陸麗就是這樣的德行。
“真是奇了!她難得這麼好脾氣的,是中什麼獎了吧?”他問項毅。
項毅心不在焉地,“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你們真的就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他不禁搖頭了。“兩個人到這份兒上了,就沒戲可唱的啦!”
“算了,算了!就別提她了。”項毅擺了擺手,“你要走就走吧!”
“過河拆橋啊,你!”顏立國笑罵了一句,並不是真的生氣,他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向來是很隨便的,有什麼就說什麼,是不需要講究那些客套的。而且,以他對項毅的瞭解,他知道他現在正陷入一種矛盾苦惱的情緒之中,他肯定是愛上了別的女人,是不想和何姍姍繼續在一起了,但那些什麼道義啊、責任啊、良心之類的迂腐念頭一定束縛了他的行動,使得他並不敢直接說什麼,最多能做的也就是在躲避中等待著何姍姍的主動離開了。
“沒魄力!”他又罵了一句:“你就不能明明白白的和何姍姍做個了結嗎?”
項毅苦笑著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姍姍的脾氣,更何況這事情……”
“你既然沒那個膽兒,就只有死了這色心得了。”
“可是,我是真的對寧可放不下啊!”項毅衝口道:“你不知道,她有多與衆不同!”
“噢!那女人叫寧可啊!”顏立國笑了,“這名字倒真是特別。”
“又豈止是名字?”項毅眼睛裡閃著光,“她是我見到過的女人中最最特別的一個!”
聽了這話,顏立國打趣道:“女人?你這一輩子又見識過幾個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