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白靜象個快樂的小天使,每天蹦蹦跳跳,無論看到什麼都會感到很開心.每天睡覺的時候,她象孩子一樣命令我必須看著她睡著了,才能回自己的屋,她說要不然她會做惡夢的;天不亮又會趴在我的牀邊,用毛絨絨的娃娃熊搔弄我的鼻子,看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她便會露出惡作劇成功後的喜悅,得意地看著你笑,讓你哭笑不得又不忍心遷怒.她還會命令我去爲同病房的老人去打開水,清掃地板,喊值班護士打點滴......因爲白靜,我成了兩間病房的清潔工.
每次,我依照她的吩咐去做了,她會捏著我的鼻子說,好乖哦!你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男孩兒嗎?那一刻,我也會感覺很幸福,象是回到了愛情的桃花源裡.那種理想世界,我想也不過如此了.
生病的日子真好,那時,我每天都盼望著大夫說我們還沒過觀察期呢.現在,夢裡還常常想起那兩間病房,熱淚盈眶.
我們的快樂感染著病房的每個人,我們病房裡的兩位老人一會兒看不到白靜就會讓我去叫她.
老人等我在的時候,會告訴我,多好的丫頭啊.你一定要珍惜!等白靜在的時候,會告訴她,多好的男孩兒啊,你一定要珍惜!每次都會說的白靜面紅耳赤,然後,很羞澀地看著我笑.等沒人的時候會輕輕打我一拳,說別得意啊!看在老人的面子上讓你佔回便宜.看著她可愛的笑臉,好想和她捏我鼻子一樣去捏一捏她的臉蛋啊!
那年冬天,被炒得沸沸揚揚,宣傳畫都貼到了醫院門口.公安影院放映那晚,白靜要我陪她去看,我答應後,她就找值班的小護士請假,小護士以看完後給她講一遍爲條件,放我們去了.
浪漫的故事總是很虛空,很理想化,最少不長久.這一點我一直堅信不移,別人的故事總會是讓你感覺妙不可言,故事的主角最終卻不一定快樂開心.所以,我想浪漫的故事常常都是悲劇.看影片的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很感動,聽著滿影院抽抽泣泣的聲音此起彼伏,我竟然有點想起少數民族拉歌賽唱時候的場景.其實,男主人公不遇難又能如何?一個流浪藝術家,一個貴族千金.在現實中倆人真的能夠幸福生活嗎?整場電影我都在思考這種理想與現實交錯的問題.
白靜是一個容易被人賺取眼淚的女孩子.她完全溶入影片的生死戀情裡了,當傑克在海里沉下去的時候,白靜在我身邊哭得象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我在旁邊一張一張紙巾遞給她,她接一張打我一拳,好像那艘大船是我弄沉的.
從影院出來,白靜還沒從jack和rose的愛情悲劇裡緩過勁來,要我陪她走一走.我陪著她頂著寒風在文化廣場轉悠.
據說,文化廣場曾經是我們學校的玫瑰園,因爲學校無力管理,所以,成了市中心的荒蕪之地.後來,就被市政府收購了,僅僅一個月就建成了一個異常美麗的廣場.
冬夜,這裡鮮有活物,加上整個廣場空曠無比,所以,寒風料峭.白靜問我,有什麼感想?我說好冷.白靜失望地說我是隻長鱗片的動物,而且還把這動物描述地有點老年癡呆後遺癥.
我們走到太陽鳥的雕塑前,一位賣花的小姑娘蹲在大功率的地燈前取暖.
我走過去,問她爲什麼這麼晚還不回家.她說花還沒賣回家會被打的.其實,滿大街賣花的小姑娘十有八九是騙子,不過,她們本身卻象是木偶戲裡的木偶,由不得自己.爲了在白靜面前證明我不是長著鱗片的動物.我從兜裡摸出可憐巴巴的十元錢說,拿著趕快回家吧.
那小姑娘蹲在那裡抽出幾支玫瑰給我.我說,我不買花,你趕快回家吧.□□歲光景的小姑娘竟然沒接我的錢而是繼續蹲在那裡取暖.我也蹲下來,問她爲什麼不拿錢回家.她說你沒有買花,我幹嘛要你的錢.
我忽然心生感動,這是我迄今爲止所見到"貧賤不能移的"唯一一例.
我說,好吧,我全買了.我又摸了摸兜,感嘆了一句,象我這麼善良的人也不多了.小姑娘接過錢問我送給誰.我說你喜歡送誰就送誰吧.她便跑到白靜身邊把花遞了過去.哇~我立即想起了塞翁失馬!僅僅十元錢啊.多麼可愛的賣花姑娘啊!真想抱起她旋轉三圈.
看著那束玫瑰,我想戀愛前的玫瑰,和結婚前的結婚證書一樣,具有執照性質.拿束花輕輕一遞省卻了求愛時許多難以啓口的羞澀,特別是象我這種笨嘴訥舌的人遇到象白靜這種極易害羞的人.
我暗自得意的時候,賣花的女孩兒又拿著花回來了.
二十三
初戀之所以美好,我想就是因爲充滿著情竇初開的新奇與羞澀。
心照不宣的愛情未免就能讓人跨出那關鍵的一步,時間久了,變成了溫水愛情,無法升溫到沸點的那一度。成了一種悽美的遺憾。
看著小女孩兒跑回來,我的心**一樣忽然收緊,扭過頭去。我想起了jack沉入海底的一幕,寒風裡,我無所適從。今天,我爲什麼會如二胡一樣虛空來了許多囂張的資格?記得父親經常告訴我,天上掉下來的沒有餡餅,只有老鴰屎。
小女孩兒跑到我跟前,我苦笑了一下。她卻調皮地說,大姐姐要你親手送給她。
我回頭看了看系花,她站在那裡朝我抿著小嘴笑,燈光的映襯下,象朵含苞的嫩荷。我想擰一下大腿,搞搞清楚是不是在夢裡,手已經被凍得生疼了。
夜醉了,終於醉了,墜落許多星光。
我蹲下來拉過賣花兒的小姑娘在她臉頰上狠狠親了一口,搶過那束玫瑰,跑向系花。
“這束玫瑰挺鮮豔,還是冰鎮的。”我不敢看白靜一樣,囁喏著,感覺象在說一個玩世不恭的謊言。
“你……跑過來……就是和我說這個呢?”
我終於找到了別人常說的那種暈眩是什麼感覺了,幸福來得太快,我覺得有點象是做心理素質測驗。
“你冷嗎?”
“你想幹什麼?”白靜又翹起了小嘴。
“問問而已。”
“幹嘛告訴你?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白靜揚起臉象個小公主一樣看著我。
“不告訴我算了!”
“你過來就是問我這個呢?”
“不,不……這個給你。”
“你……你是在獻花還是……求……愛啊?”白靜象個鄰家女孩子一樣,含羞地低下頭,盯著腳尖,碾地上一片溜光的冰,聲音越來越低。
“求愛啊!求愛~!”
“我怎麼……怎麼不知道啊?”白靜羞赧地擡起頭看了我一樣,溫情似水。
“我愛你!”
“我沒聽見。”
看著白靜象孩子一樣,滿臉調皮、挑釁的神情。我把那束玫瑰放下,然後雙手撐住雕像光溜溜的基座,身體一縱,在結滿冰的基座上晃悠悠站了起來。
“你要幹嘛?趕快下來。”白靜看到我凌空高高站在那裡,緊張得要哭出來了。
“白靜~我愛你~!!!”我衝系花做了個鬼臉,對著廣場大聲地喊。
“你快下來。再不下來我不理你了。”白靜看著我站在那麼高的上面,又羞又急,擔心得站在那裡動也不敢動。
“做我女朋友!?”
“你先下來。”
“你不答應,我就不下去。”我笑瞇瞇地看著白靜可愛的小臉蛋。
“好,好……我答應你,做你女朋友,你趕快下來。”
我一跳下來,白靜就緊緊抓這我的胳膊,好象自己一鬆手,我就會從上面跌落下去。我把花遞給她,白靜鬆開手去接。
趁著她接花的時候,我猛得把系花嬌嫩的身子摟在懷裡。
“討厭……放手,哎喲~你弄痛我了……放手啦!給別人看到了……”
“白靜,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好痛哦……”
“白靜,我愛你!……”
“肉麻兮兮……”
“白靜,我真的愛你……”
“知道了,討厭……”
……
夜色含羞,被路燈染得滿面暈紅。
賣花兒的小女孩兒站在旁邊吃吃地笑。
白靜把小臉埋進我的懷裡,越抱越緊。
別怪我,今夜上帝也瘋了……
二十四
大雞他們三個賊頭鼠腦在醫院一間一間病房查找,終於找到了我.
三個野蠻的傢伙,進門一看到我就把我按在牀上捶了一頓.同病房的老人還以爲是搶劫的來了,顫顫巍巍起身去按牀頭的緊急呼叫器.被二胡攔住了,他解釋說他們是我同學,因爲我住院沒有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已經找我好久了.
我住院的事是不能告訴他們的,因爲,他們如果知道了白靜也在這裡住院.他們會象對待退票座位一樣,以三票通過,一票棄權的絕對優勢通過寢室的二號決議:闌尾炎大家要每人一天輪流得,醫院要每人一天輪流住.太清楚他們了,對待他們,就要神出鬼沒,指東打西.就這樣,還是被他們堵在了屋裡.
二胡給老人解釋完,扶老人坐好.然後,轉頭捶我一拳,逼我給老人家道歉,好像老人剛纔以爲我是搶劫犯了.
等我道完謙,又被他們捶了一頓.我問這次爲什麼打我,他們說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打打不行啊?聽完,我對著他們喊,天啊!我生活在多麼黑暗的社會裡啊.
他們告訴我說他們找得好辛苦的,每個病房找,要是染上點什麼傳染病,饒不了我.看著他們說完後色迷迷的眼神,我知道他們又要捶我了,趕忙逃掉.
我說,你們離開我不能活啊?一羣沒出息的傢伙.他們說,少臭美啊!才懶得你回去.你牀上現在正好可以堆放雜物.聽完,我立即想起了他們很久不洗的襪子,鞋墊,內褲......我說你們好過分啊!
他們說下週要考試了,要不是黃導逼著讓趕快把你找回去,你想回去還不讓你回去呢.
我纔想起,我已經住在這裡很久了,久得都忘記了時間.我趕忙通知白靜辦出院手續.他們終於知道我爲什麼會選擇醫院住著不走了.當然,又把我捶了一頓,唉,文明社會裡出現一幫野蠻的人,好痛苦.
下午,我和白靜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醫生疑惑地看著我倆說你們不是早就出院了嘛?怎麼還在這裡住著呢?我說沒有啊!你們一直要我們住啊.
醫生很自責地說,你們病早好了,是我們工作疏漏,很對不起.幫你們偷偷把出院日期改一下吧?這樣可以少結幾天的住院費.我趕忙結巴一樣說好好好......
等我倆走的時候,聽醫生在責怪護士,讓即時清理病房怎麼老是出差錯,新病人都在走廊裡呢?
護士很委屈的聽著.其實,護士哪裡找得到我們啊?我倆幾乎每天都不在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