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一晃便一陣生疼,有種被人在後腦勺上敲了一棍的效果。我想動動身子,渾身發軟。躺在那裡,無聊了很久。我擡起頭看了一下,二胡和三斤都躺在牀上,等著大雞買回食物,打回開水。我問二胡,昨天送醜丹的時候都幹什麼了,那麼晚回來。二胡明顯有點興奮,奸笑起來,並且欲蓋彌彰地罵我是個爛人。怎麼誰都出賣。三斤聽二胡說完,醋意橫生,罵道,少裝清高,昨天醜丹一進門,二胡的眼睛就告訴大家自己沒安好心。別以爲都喝醉了。然後又擡起頭對我說,二胡不要的話,把醜丹介紹給我吧。二胡說三斤更爛,遲早要遭報應的。那天,我們三個躺在牀上,故作深沉地探討著人生愛情。我問二胡到底感覺醜丹怎麼樣。二胡沉默不語。三斤說他是本世紀最後一個愛情殉道者。二胡說,愛情的本質是愛自己,只不過方式不同而已,沒必要非要找個載體,而且他堅信漂亮而又聰明的女孩兒都是愛玩的孩子,讓她們去吧,累的時候自己會想到回家。真心愛著那個女孩兒的男人就是她的歸宿。二胡這充滿悲壯色彩的愛情觀象顆長在心尖的腫瘤,生命不息,疼痛不止。我說,冥冥中,一切都是劫數,樑楓註定是二胡的剋星。二胡會爲此付出沉痛代價的。父親那充滿預言家的優良基因,竟然在此時遺傳給了我。我的話很快就驗證了這件事的準確性。
七十四
過了中秋節,東北的天氣象分手的戀人,沒有了一點熱乎氣兒,偶爾有個好天氣,也蒼白無力,明顯地先天不足。幾場小雨趁火打劫一樣淅淅瀝瀝配合了兩天,樹便全禿了。滿地翻飛著黃葉。二胡說這種天氣讓他非常有靈感。於是,那段日子,我的心情被二胡那氾濫的詩感染地格外淒涼。這種淒涼讓我變地安靜溫柔。每次自習的時候,白靜會忽然扳過我的臉,仔細地觀察一會兒,然後問我是不是病了。我說自己正在裝病態美。是不是現在感覺我很乖啊?
白靜會捏著我的鼻子說,好可愛的天天。不過,太溫柔了,讓人家好緊張??磥恚晳T的力量是巨大的。流氓忽然變成紳士總會讓人有種莫名其妙的不安。爲了不讓白靜增加過多的恐懼感,我會十分霸道地在她臉蛋上親一口。對於我的吻,白靜已經不再象以前那樣驚慌失措,而是,羞赧地罵一句你是個流氓。語氣裡卻充滿了幸福喜悅。自從白靜的爸爸媽媽見過我之後,白靜象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每當我不順著她的意思做事的時候,她總會翹起小嘴威脅我說,她要打電話跟媽媽說我欺負她了。而且,一起在學校走的時候,她竟然十分霸道地要求調換角色,讓我挽著她的胳膊走路。每次,她抿著小嘴,充滿惡作劇地微笑時,我都要東張西望躲避熟悉的同學。當然還有更過分的事情。我們那個時候,學生養寵物狗不太方便,但是,這難不倒寵物商們靈活的大腦。文化廣場出現了很多寵物雞賣給學生,毛茸茸五顏六色非??蓯?。白靜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兩隻小鴨子養,一隻叫呆呆,一隻叫傻傻。每隻鴨子的脖子上被拴了一環,可以牽著走。她要我每天下午和她一起去文化廣場遛鴨子。天啊。她的要求讓我想起了瘋人院裡跑出的病人。不過,才遛幾次就結束了,因爲那兩隻鴨子比較名副其實,沒過多久,傻傻跳進了耗子煮的面鍋裡,呆呆被門夾斷了脖子。白靜傷心地一塌糊塗,而且因爲我沒有配合著一起傷心,把我的前胸後背捶了個遍,說都怪我。看著她打完我以後不再傷心,我想,男朋友的主要用途也許只有兩個,一個是在她開心的時候可以用來虐待,另一個是她傷心的時候可以繼續用來虐待。每次,看著白靜笑地象花朵一樣燦爛的臉蛋,我想也許父母纔是人們最安全的避風港,這種堅實的安全感讓她的生活充滿了快樂。她象飛向天空的小鳥,除了開心,幾乎沒有了別的事情可做。白靜的開心快樂,讓我心口隱隱做痛。這種快樂能持續多久呢?我能給我愛的人什麼呢?每當此時,我便格外孤獨,也許人生最大的孤獨莫過於守著心愛的人,無話可說。這種難以理清緣由的淒涼,讓我分不出到底是我的心情影響了二胡的詩,還是二胡的詩影響了我的心情。這種心情讓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慢慢地分裂開來。一半在歡笑,一半在哭泣。送白靜回寢室的時候,我忽然感覺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站在女生寢樓門前想了好久,纔想起自己應該幫二胡找個女朋友。否則,他那傷感的詩歌會讓我更加淒涼,如果爲此,精神分裂,那怕是腦神經衰弱也不值得。我讓人幫我把醜丹叫下來。醜丹下來的時候,僅僅穿了一件薄毛衣。看到是我,顯得有點驚喜。問我什麼事。我說好多天沒見你了。路過女生寢室來看看你。醜丹挑起嘴角笑了笑說,好難得啊。然後對我說,天好冷,你等一下,我去穿件衣服,你別走啊。我有事情對你說。等醜丹再下來的時候,光彩照人。她拍拍我的肩頭說,她有點餓了,讓我陪她到校園餐廳吃點宵夜。
七十五
校園餐廳其實是就著兩棟樓搭建的類似於棚子一樣的違章建築。賣點麻辣燙,酸辣粉,冰激凌,方便麪,順帶賣賣盒飯,有償幫人煮麪。就這樣一個進屋都要貓著腰的小店竟然在門口掛了一個牌子叫“校園餐廳“。每次看到這個牌子,我就想起高校並軌後,原來所有的系都改成了學院,打腫臉充胖子,別人不把咱當回事,咱自己當回事。晚上來吃東西的學生真不少。據說,這個店需要在學校有關係才能開,食物味道稍微強過了幾個食堂,所以,每天都有學生在那裡擠來擠去,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裡是女生寢樓後門呢。今天還好,我們去的時候還有座。醜丹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溫柔地能把我融化掉。那張冷豔的臉蛋也變地象個咒語一樣攝人心魄。平時給你一種神聖不可侵犯感覺的女孩子,一旦主動把距離和你拉成最小值,那種溫柔而又充滿侵略性的誘惑更讓人抵抗不住。我低下頭,那碗酸辣粉只剩下了閃著紅光的湯,我一口氣喝完後,滿嘴的辣味才讓我把注意力從醜丹的臉蛋上轉移到滾燙的嘴巴上。擦著滿腦門子的汗珠,我想男人的定力應該比女人強多少倍,男女才能真正平等啊。她看我辣地滿頭冒汗,給我要了一支冰激凌。她說自己喜歡吃冰激凌,冬天也不例外。她靜靜地看著我吃,看我把火熱的辣味兒壓下去,然後用紙巾爲我揩去嘴角的紅油和奶油。醜丹的關愛,讓我十分感動。媽的,把醜丹介紹給二胡,真有點心痛。我幾次欲語又止。醜丹說,你有話對我說嗎?我說沒有啊。醜丹笑了笑說,想說就說嘛。什麼時候學會含羞了。我怕醜丹誤會地更深,趕快說,那我就說好了。醜丹雙手支在腿上,縮著肩,象個玩世不恭的少爺??粗?,我竟然一時不知道從哪裡說起。醜丹挑起眉毛說,這麼難以啓齒啊。是不是剛纔我對你那麼好,感動了?。?
我說是啊是啊。醜丹抿起嘴脣竟然變得有點羞赧,說,那你想對我說什麼啊。我盯著她說,你挺象我媽媽的。我不知道醜丹當時聽完我這句應急的話什麼感想。只知道坐我旁邊的一個女孩子,在我話音落地的時候,把滿嘴的食物噴在了她對面的男孩子臉上。那天晚上,醜丹很高興,我也很高興。她高興,因爲我這麼晚還來看她。我高興,因爲她請我吃宵夜的時候,告訴我了一件讓我激動不已的事情。醜丹說昨天藝術團開會的時候,莫非說教育部準備搞一次全國大學生文化藝術節,叫。不僅巡迴演出,而且上中央電視臺,贊助單位裡還有幾個國家級的文工團。金子總有發光的時候,莫非說這次肯定會有幾個脫穎而出的大學生變成星星。變成一名笑星的念頭象是裂了口的火山,野蠻地噴發出來,燃燒了我的大腦。我第一次感覺到心中那個虛無縹緲的夢竟然近地觸手可及。醜丹還告訴,莫非說根據他多年在藝術學院的經驗,有兩個人這次參演很有潛力。那就是唐天和樑楓。醜丹的話,讓我頭暈地厲害。紅地毯,香檳酒,美女,鮮花,掌聲,笑臉,不停閃爍的鎂光燈,無法擺脫的狗崽隊……天??!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呢。那種耀眼的光環把我刺激地真想隔著桌子擁抱醜丹。那天,我忘記了其它的任何事情。人說勝利能把人衝昏頭腦,我竟然被只能用虛擬語氣修飾的勝利把頭腦衝昏了。人不怕路途遙遠,最怕中途迷失方向?;厝サ穆飞?,醜丹告訴我,在你沒有能力改變現狀的時候,你最好獨立特行,這樣你永遠不會迷失自己。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抓住了,你便完成了人生的飛躍,沒抓住,你將在人生的大鍋裡再熬許多年。我說一定要抓住。這是我許多年的夢想啊。醜丹很開心地笑了。那是我從認識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她笑,而且這麼燦爛。她說,回去好好準備稿子吧。其餘的事情對你已經毫無意義了。男人征服不了世界,永遠征服不了女人。兒女情長只是尋找幸福的絆腳石。我從醜丹的眼睛讀出了她想說的話。醜丹摸了摸我的臉,上樓了。我站在那裡,看著燈火通明的女寢樓變地一片漆黑。
七十六
如果說人們都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將選擇做一名笑星。也許,這是我小時候被父母那苛刻的傳統教育壓迫下繁衍出來的另類理想,就像揹著陽光的樹會長地格外高一樣??上В也荒茈S意選擇,所以,我來念了大學。就象和自己結婚的人大多不是自己最喜歡的人一樣,讓人除了感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外,無話可說。許多年的求學過程中,我認爲理想都是一種支撐自己開心的夢,沒有實際意義,就象共產主義一樣,安慰自己的口號而已。於是,我一直把表演當做一種樂趣,娛人娛己。慢慢把它包藏起來,象蠶繭一樣,希望自己能忘掉,而心安理得地享受真實的生活。寢室那臺破電視放新聞聯播時候說,一顆沉睡千餘年的蓮子發芽開花了,我激動不已。因爲我感覺自己的理想馬上會和這幾顆蓮子一樣了。我想我應該專心寫個好劇本的時候,試驗室的任務結束了。我趕在最後一次試驗,把那幾塊玉雕成了一個藝術品。一個帶有故事情節的藝術品。一個漂亮女孩兒跪在草地上揪一隻小豬的耳朵湊近他說著什麼。那是我在大學裡雕刻的唯一一件藝術品,惟妙惟肖。當我拿給試驗室老師看的時候,它竟然沒有想到是我做的,還以爲我在外面買的呢,拿出自己的濾色鏡,探針幫我堅定那玉是不是真的,完全悖離了我讓他欣賞的真實目的。這個玉雕的樣子當然是剽竊了白靜的漫畫。如果把這個玉雕送給她做生日禮物,不知道她會不會罵我是個賊。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愛情。本來想我在基座上刻上一句:唐天,我可愛嘛?
因爲字比較差,就讓二胡幫忙。後來,二胡再給我的時候,上面刻地竟然是:愛上你,我容易嗎?
七十七
生日,我長這麼大,一共過了兩次。一次是小學時,學校爲了幫助差生進步,少先隊輔導員組織學生幫我過的,當然,那次有十多個孩子生日,一點都顯不著我。因爲晚上大家都要回家過仲秋,所以,只好白天進行了,蛋糕上的蠟燭都省了。只是我們十幾個人排一溜站在講臺上,象平日受訓一樣,班裡的其它學生坐在自己的位子爲我們唱歌。當時,看著那麼多人都生日,我還在想,看來自己出生地還真是黃道吉日,和節日的婚禮一樣,都扎堆了。另一次當然就是和白靜她們一家人過的,雖然奢侈豪華,但是,我也只是沾了仲秋節的光,就像改革開放初期的暴發戶一樣,誰知道靠什麼發家的。生日,白靜每年過兩次,一次陰曆,一次陽曆。趕上閏月,還能過三次,有一次還給我講她有一年生日那天剛好坐飛機穿過國際子午變更線,所以,過了四次生日。聽地我頭都大了,文科的女孩子竟然能搞明白這些東西,讓我好慚愧。她說以後要讓我幫她實現一年過六次生日的願望。就是趕上閏月那年,穿越三次國際子午變更線。我頭更大了。白靜說今年要和我單獨過一次生日,一起去登吉塔喝雞米粥。她說這是第一次單獨和人過生日,好緊張,說完甜蜜蜜地嘻笑。我聽完卻真地感覺好緊張。不知什麼時候,二胡告訴我,愛情唯一需要你履行的義務就是讓你愛的人幸福。當時,我笑著說,愛情唯一需要你做的是去接受她的愛。過完中秋節,二胡那句話象陰魂一樣從我心底浮起,越想忘記越是清晰。試驗室發給我二百塊錢的補貼,我又借了大雞一百,再加上自己身上的一百多。留點生活費後,還能爲白靜過一個不錯的生日。隨著日子的流失,我小心翼翼地盤算著。但是,生活很多時候總是象一個玩笑,在你一個呵欠還沒打完,已經讓你目瞪口呆。生日的那天下午,我們班體育課。白靜宏觀經濟課。白靜要我下課後去寢樓等她。中午,我便開始自我形象設計了,要去吉塔嘛!當然要注意一下形象了,據說衣衫不整的拒絕入內。我們學校的體育課,夏天體育達標,春天秋天是在體育館裡自由活動,冬天是到冰場上溜冰。除了夏天,我們很少見到體育老師,偶爾來一次,點完名就走。所以,我們是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活動。體育館裡每天都亂糟糟,人聲鼎沸。要玩哪個運動項目都需要等。那天,四五個班在體育館裡活動,亂糟糟全是人。我進去的時候看到樑楓也在體育館,坐在那裡看學生會主席打球。大家看我穿著整齊,頭型都是二胡幫我設計的國標型,就問我,今天來體育館演出???
我笑笑說,是啊,一會兒大家都來看我表演節目,別和我們班的學生搶運動場地啊。大雞和綠豆牙什麼也沒搶到,估計是大雞故意不想搶到,因爲,什麼也搶不到,就可以和綠豆牙坐在長椅上聊天了。自從和大雞戀愛了,綠豆牙竟然神奇地漂亮了許多,而且牙齒也從兩排綠豆變成了兩排水煮花生米。每次到我們寢室,三斤便會感嘆自己當年瞎了眼,讓大雞得益了。三斤要我和他一起跳繩。媽的,三斤越活越沒出息,這麼多人,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的跳什麼繩???我站在那裡看他象剛學會走路的小雞崽一樣蹦跳著,轉身走了,坐在大雞和綠豆牙旁邊想晚上與白靜過生日的事。體育館裡一直充斥著一股混合各種體臭的味道兒。但是,大雞和綠豆牙竟然在這種環境裡來了食慾,快下課的時候,喊我一起去夜市吃東西。我看了看錶,說,看你倆難得有機會出去過二人世界,我就不破壞現場氣氛了。他們快到門口的時候,我又朝他們喊,看我對你們多麼好啊,記得下次你倆每人都要單請我一次啊。大雞和綠豆牙回頭笑了笑,卻被三斤發現了,趕快喊他可以陪他們去。衝我說,謝謝你提醒啊,晚上又可以改善了。我說,那你也要單獨請我一次回報啊。臨近下課,體育館裡的人幾乎都走了。我也站起來準備去女生寢樓。在我還沒走到門口呢。所有我前面的人都向我衝了過來。我立即想到他們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參加教育部組織的大學生藝術節後,會成爲明星,現在預定簽名呢?羣衆的眼光是雪亮的,看來我確實有一定的天賦。我正準備煽情地向他們喊我愛大家的時候,卻看到他們都跑過來,又從我身邊跑過去了。我順著他們跑的方向看去,明白了,原來體育館裡有人打架了。我跑過去的時候,已經圍了一圈的人,幾個人正在拉住學生會主席,他略帶驚恐而又發狠地罵,你他媽的神經病啊?
學生會主席半邊臉紅腫地象是注水肉,金絲邊眼鏡碎裂了,鏡片把臉劃了一道,血流下來和嘴角的血匯在一起,滴答著。二胡躺在地板上,樑楓跪在地上抱著他,帶著哭腔不停地喊二胡的名字,她渾身都在抖。我撥開人羣,一把將樑楓推倒在一邊,把二胡抱在懷裡。二胡雙手捂著眼睛,手指縫裡向外滲著血。我喊了他幾聲,他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我站起來,順手搶過一位同學的羽毛球拍,啪地一聲折成兩段,拿在手裡象一把鋼刺,我二話不說便向學生會主席刺去。
七十八
我很溫柔,不瞭解我的人都這麼說。但是,真正瞭解我的人都說我脾氣壞。當然,直到現在我的朋友中仍然沒人真正瞭解我。不過,二胡的那聲悶哼過後,在場的很多人都瞭解我了。我向學生會主席刺去的時候,有十足的信心致殘他。雖然我不經常參加體育鍛煉,但是,我經??次鋫b小說。我知道高手作戰,不用蠻力,只攻要害。周圍的學生和學生會主席絕對沒有料到會突然冒出一個我,而且會不聲不響下如此狠手。一時間都“啊啊啊……”地叫著向後退散,這幫學生,一點沒有看客的專業精神,想看最精彩的又怕濺在身上血。在我以爲馬上就爲二胡把恩怨了斷的時候,卻沒想到此時竟然有人偷襲。我被人從後面攔腰抱住,那柔軟而又富有彈性的身體,不用猜我都知道是誰。樑楓在我耳邊急促地說,唐天,你瘋了?你最近不能惹事。我甩著身子想掙脫她,樑楓卻象螞蟥一樣緊緊吸在我身上。我懷疑她練了什麼邪門功夫,就放棄了努力,改用心理戰術。我憤怒地說,鬆開我,否則,別後悔。樑楓哀求道,唐天,你聽我一次好嗎?別鬧事。趕快送二胡去醫院。我吼道:你她媽地給我滾!”樑楓猛然鬆開,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還在掙扎,忽然少了東西,一個趔趄差點摔到。樑楓轉到我面前,冷冷地看著我,甩手給了我一記清脆的耳光,乾脆利落。我沒想到她此時會當衆給我一耳光,所以,那記耳光被實實在在地打在了我臉上。所有人都爲這變故中的變故驚呆了,一時間,體育館裡靜地出奇,一點不像打架的現場。此時聚上來看熱鬧的同學還以爲我們是在拍電影呢。想抓著機會露個臉,爭相尋找攝像機。我拿著半截羽毛球拍愣在那裡。樑楓漂亮的臉蛋上除了讓人垂涎的嫵媚外,看不出其它表情,她咬著半邊下嘴脣,翻起眼睛,玩世不恭地說,唐天,今天這件事兒學校追究起來只能處罰二胡。你如果想把所有的人都害死,有本事就朝我眼睛扎。二胡躺在地上坐起來喊我,說不關別人的事兒。我咬著牙,象頭被激怒地野獸,看著樑楓,忽然發現,她眼睛裡竟然含著淚。我扔掉斷掉的羽毛球拍,背起二胡向醫院跑去。路上,我一個勁問二胡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二胡什麼也不解釋,只是問我自己的眼睛會不會瞎。幫二胡辦完住院手續後,樑楓來了。我又問樑楓到底怎麼回事兒,樑楓也不告訴我,只是說以後再說吧。然後對我說,今天她陪陪二胡,讓我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把二胡安頓好,醫生說無大礙,我回到病房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窗外已經夜色濃重。我想到白靜的生日,把二胡交給樑楓,告訴她,如果二胡出什麼差錯,我饒不了她。樑楓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說,你什麼時候變地這麼婆婆媽媽?想改行做太監???
趕到女生寢樓下面的時候,白靜已經凍地縮成了一團,臉蛋通紅,十分委屈地站在那裡。她一看到我,立即嘟起小嘴,大大的眼睛象兩顆欲落的淚珠。我伸手去捂她的臉。她頭向後一擺,轉身往回走,說不去了。
各位朋友,實在對不起,不能向大家一一回復。現在我不知道是天涯論壇不穩定還是這個帖子實在太大,或者是同時在線的人數太多,很難打開。我刷了一下午才刷開。各位的留言,我都看了,非常感謝大家。向你們問好。祝那麼新年快樂,希望這篇文章能讓你們開心起來,我已經滿足了。
七十九
女孩子的撒嬌和男人的撒謊一樣,屬於進化過程中遺留下來的一種本能。生氣本身有一個區別撒嬌與發怒的界限值,在這個取值範圍內,可以把女孩子這種小脾氣歸爲撒嬌Qī.shū.ωǎng.。這種生氣更讓男人慾罷不能。這一點,二胡稱爲男人本賤。白靜生氣了,但是,我能辨別出她的生氣出不了界限值。因爲,真的生氣了根本不用等我來了再回寢室。我趕快跑上去抱住她,說,小壽星,今天的日子不準生氣啊。白靜說,你是個壞人,你一點都不在乎我!
她這種浸滿蜂蜜的生氣,讓我毫不費力地把她哄開心了。每次都簡單地毫無懸念。純潔的人,這種充滿天真的心機都是表面的,也許這纔是真正的可愛。裝是裝不出來的。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最難掩蓋,所以裝天真遠遠難於裝陰險。這一點,讓人大倒胃口的大陸青春偶像劇可以作證。單純的人註定是要受傷害的,除非她活在真空世界裡。我們從學校出來朝吉塔走,白靜挽著我的胳膊快樂地象只小鳥??粗鹱套痰刭酥业募绨颍蚁肫鹆诵▲B依人。這種激起男人保護欲的迷人景象讓我好有壓力。路過醫大醫院的時候,我心裡一團亂麻,我總感覺二胡這次打架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事情。我仔細回憶著樑楓的神情舉動,好像應該和我有關,但是,我猜出了結果,卻怎麼也猜不出原因。好鬱悶。醫院的後面是一個免費公園,這個公園長年失修,比較荒蕪,是附近幾所大學的學生分手時候來的地方。翻過這個公園就到了紅旗街,非常熱鬧的地方,四年大學,我們對這裡印象最深,因爲經常來買盜版碟。在紅旗街的路口就是吉塔。一個天藍色的大鋼架,高高聳立著,象是隨時準備被槍打的露頭鳥。自從東方明珠以後,幾乎每個象樣點的城市都豎立這樣一塊積木樣的東西標誌文明。實在幼稚。女生大多喜歡這種幼稚,登上去吃頓昂貴的飯,心理上或許就有了什麼標誌。和這個城市建這個東西一樣的心態。通病。夜幕下,吉塔燈火通明,象掛在天穹的一盞燈籠,倒也美麗。它的這種形象我一直印象很深,因爲,剛入大學的時候,晚上出去迷路了,全靠它指示方向??斓郊臅r候,白靜明顯地高興了。含情脈脈地說,天天,我好喜歡你啊。還問我什麼樣的女孩子我會受不了,說自己以後不會惹我生氣的。我說,比你還醜的啊。白靜表情誇張地說,好慘啊。原來我剛剛過了標準線啊。然後,捏著我的鼻子問我,我有那麼醜嘛?
我說,是啊。不過,這麼多年,纔有你一個人過了我的標準線嘛!
她聽完嘻嘻地樂起來,縐起小鼻頭,瞇起大眼睛,夜色裡象個精靈天使。白靜告訴我這是她第一次這樣過生日,以前都和爸爸媽媽過的,一點不好玩。其實,這一次就真的好玩嗎?
路過馬蘭拉麪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口袋。冷汗淋漓。錢?!
錢全沒了!
我辛辛苦苦湊的那四百多塊錢一個多小時前全變成了醫療費!
八十
浪漫有個先天不足的孿生兄弟,叫尷尬。單身貴族與單身跪族的相遇是讓這對兄弟輪番表演的溫牀。不過,對與我來說,頻頻出場的總是後者。我這種捉襟見肘的尷尬,卻常常被別人看做是幽默。由此可知,幽默的本身便是命運對人的一種戲弄。垂懸在夜空裡的吉塔,燈火輝煌,象傳說中帶著魔法的夜明珠。那閃爍的霓虹把我照地通體透明。我悄悄摸遍了褲袋,不到十元錢,還是硬幣。我無助的眼神裡,白靜乾淨的笑容一點點放大,放成了一面鏡子,如那吉塔頂層的燈火般明亮。在那一刻,我把自己看了個清清楚楚,目光犀利地如我去世的父親。我象是被人放了氣的車胎。星光閃爍的夜空,象父親的巴掌與叱責,黑洞洞讓我永遠畏懼。白靜挽著我的胳膊,靠在我的肩頭,說,天天,吉塔好象一個大冰雕啊!
我喃喃地說,是啊。好象冰雕啊。童話世界裡的冰雕,童話世界……冰雕!
她被我奇怪的語氣和表情逗樂了。嘻嘻笑著,挽住我的胳膊,故作小鳥依人地說,好幸福啊。以後你要讓我天天這樣幸福。我滿腦子空白地往前走,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越走越慢。白靜慢慢變成了拖著我,終於拖不動了,停下來,很奇怪地瞪著大眼睛看我。我知道她在想我會做出什麼新奇的花樣逗她開心。在她心目中,我大腦裡永遠都四溢著精靈古怪的念頭,隨時會讓你笑個神經錯亂。我一點點捧起她的臉,白靜抿緊了嘴脣,忍住笑。她在等待我會弄出什麼花樣來。我心裡卻一陣酸楚。那張純真無暇,讓人不忍傷害只想藏在心底永遠保護起來的臉蛋,漾滿笑意的大眼睛清澈透明,象兩顆淚珠??吹匚已劬ρe差點滾出兩顆真淚珠。我掩蓋著自己的悲傷,說,靜靜,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白靜聽完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樂了出來。她笑完了說,你不會想今天求婚吧?頓了頓又嘟著嘴自顧自地說,不要嘛。人家還沒成熟到那程度嘛。說完,捏了一下我的鼻子,眨巴著眼睛還想說什麼,我沒給她機會。因爲她越說,我越難過。我仰望著吉塔一字一頓地說,你知道嘛?今天是你,白靜,我女朋友的生日,第一次和我單獨過的生日。我答應過你,讓你過一個終生難忘的生日。醞釀了很久的兩顆淚珠終於隨著我話音落地而落地。夜色裡,白靜笑地象朵怒放的桃花。笑完了,她捏著我的鼻子說,少來了,花言巧語。人家現在都有免疫力了。她聲音輕柔地象是嬰兒的夢囈,卻把我的心擊打地支離破碎。我看著吉塔對她說,今天我們不上吉塔了,去吃拉麪好嗎?
那天,白靜認定了我會給她一個混合著驚喜的浪漫。她滿懷著甜蜜快樂的期盼笑嘻嘻地跟我進了拉麪館。拉麪其實就是一個可以稱做盆的碗,裝了可以洗臉但是味道很鹹的熱湯,裡面有一團麪條。而且,那碗湯裡,還漂著幾片吃不出到底是什麼肉味兒的牛肉。這樣的拉麪,竟然還那麼貴。我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硬幣,剩餘的錢剛好被老闆找了一包餐巾紙。在我滿頭冒汗,翻騰著找硬幣的時候,白靜和服務員都以爲我在逗她倆樂。也是,今天晚上我和白靜都打扮地衣著光鮮,又有誰知道,窮困潦倒呢?
白靜一邊笑,一邊爲我的行爲對服務員表示難爲情。小聲對我說,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不道德的,別鬧了。她把我這種尷尬理解爲了浪漫的前奏,我卻絲毫感覺不到慶幸。喜劇都是局外人眼裡的事情,開懷大笑的原因大多是源於主角的心酸與尷尬。我知道,沒必要。等我把那幾個硬幣遞給服務員,那碗絲毫引不起大家食慾的面擺在我們面前的時候。白靜的笑容凝固了。我把筷子遞過去,她從我的眼睛裡明白了這個生日的全部內容。那個白靜期盼了很久的日子,第一次離開父母過的生日。等待她的僅僅是一碗麪。白靜沒說什麼,她低著頭在我面前安靜地吃麪,我安靜地坐在她對面,淚水流過嘴角,鹹鹹如那碗麪的湯。放下筷子的時候,假期前,我對白靜所做的三個承諾,全部都成了隨風飄蕩的謊言。愛情這東西,吃進去的是快樂,擠出的是眼淚。最少我的如此。在吉塔的下面,我掏出那塊被雕刻的玉,遞給白靜。她撫摸著那塊她的漫畫雕刻版的玉時,抿著嘴,淚水盈盈。當看到二胡刻地那句:“愛上你,我容易嗎?”時。終於伏在我懷裡哭了。在她第一次尋求一個幸福浪漫生日的那個晚上,我摟著她,坐在吉塔下面公園的石凳上很久,直到我倆凍地象桑巴舞演員。
八十一
送白靜回去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女寢樓前面送人的男生們已經撤地差不多了,滿地狼藉,顯地蕭條冷清,象曲終人散的舞臺。我和白靜,一路無言。她上樓的時候,忽然轉過身,掂起腳飛快的吻了我一下。等我反應過來準備配合她的時候,她已經俯首低眉站在我面前,羞澀的說,你還沒跟我說生日快樂呢!
女寢樓裡,不知道哪個窗口正飄著孟廷葦那首誰的眼淚在飛,如癡如醉。我把白靜摟在懷裡,吻著她的髮絲,淚如雨。我看著白靜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看著女寢樓的窗戶一個個無聲地黑下去,象一個個無助的嘆息。我死死盯著白靜她們寢室的窗戶,象盯著希望的火光。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偶爾一兩個回來晚的女生看到行爲藝術家一樣的我,會嘟囔一句,今天怎麼才一個??磥?,象我這樣深更半夜傻傻地望著女生寢樓的男生大有人在。我感到有點無趣,嘆了口氣,準備回去。扭過頭,卻看到莫非和醜丹向女生寢樓走來。也許,表情都是肌肉引起的,和脂肪沒關係。所以,莫非那氣球一樣的臉上表情總是比較令人乏味的。今天,他看到我後,卻意外地推擠出了許多高難度的複雜表情。看著莫非奇怪的表情,我衝她倆笑笑說,老實交代,幹什麼勾當了?
醜丹笑著說,你個大變態!深更半夜,竟然在這裡偷窺女生寢室,還敢問我們幹什麼勾當?
醜丹笑了,我也笑了。還配合著她的話滿地找縫。莫非卻笑地極爲辛苦,肥厚的肉擠在一起,終於沒有擠成一張笑臉。他拍拍我的肩膀,說很長時間沒見了,以後多到藝術團坐坐。然後說,趕快回去睡覺吧。就自己先走了。不知道是冷還是別的原因,他的聲音竟然滿是顫音,明顯地底氣不足,象是他吹黑管吹到高音時,敗了下來的效果。莫非走了。醜丹嘲弄著說,現在例行公務,這麼辛苦?
我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說,人在愛河,身不由己??!
說完扭頭看了一眼白靜她們寢室,窗戶已經黑了下去。醜丹說,是幸福啊還是痛苦???
“就像一場足球,有痛苦,也有樂趣。酸甜苦辣鹹啊!實在沒有胃口了,生命也該結束了。輪迴轉世的唯一線索就是愛情,苦極……”“得,得,得……唐……唐僧師父奇-書-網,我怕你了成嗎?”醜丹冰冷地打斷我的話,說,我們一起走走吧?
我指指慢慢變黑的女寢樓說,你再走就進不去了。她笑笑說,進不去就不進唄。走吧。我說,算了。我還想早點回去呢。你也回去吧。省得學校發生少女失蹤案。醜丹低頭想了一下說,那好吧。我回去了。不過,醜丹的這句話,最終和沒說是一個效果。因爲,我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她又說,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有件事情想告訴你而已。聽完醜丹這句話,我想,男人的想入非非有一半的責任在於女人。告訴我一件事而已,卻弄地這麼曖昧!
我說,什麼事情?求愛的話,以後再說了。醜丹冷冷地挑了挑嘴角,說,你現在長處真是越來越多了,什麼時候又學會臭美了?
……
那天,我最終和醜丹一起走了走。因爲她的那件事情是關於樑楓的,讓我隱隱感覺好像和下午的打架有關係。醜丹說,這次參加全國大學生藝術節的演出機會難得,有很多學校作弊,所以上面規定,每所高校只能選派一個節目?,F在,咱們學校正在考慮樑楓和你到底選哪個。她還告訴我,她試著問了問,莫非說很有可能會選樑楓。具體原因他也沒說。醜丹說,她覺得樑楓應該做了什麼手腳,按實力,如果學校只選派一個節目,那就只能是我去。醜丹說完,摸著我的腦袋,讓我別擔心,趕快寫劇本,安心排練。其它的事情她會幫我處理。只要有她,最後登臺的就不會是別人。她問我在想什麼。我沒說什麼,卻忽然感覺好疲憊,想把一切都放棄。找個安靜的地方把自己和煩惱都掩埋掉。那天,我們在文化廣場走了很久。寢室是回不去了。東北的夜裡,真冷。冷地我都忘記了她告訴我的那些事情。好後悔和白靜過生日穿一件單西服。醜丹講完的時候,我倆已經哆嗦著蜷縮一團,蹲在一座皇宮改成的教學樓前。醜丹說找個旅館住下吧。我一邊把封建思想拿來當做遮羞布,說什麼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什麼凍死事小,失節事大。堅持不去。一邊卻在一遍又一遍地扣著口袋,希望奇蹟發生,扣出幾十元錢來。畢竟,一個晚上受兩次打擊是很讓自尊受挫的。那天晚上,我們最終還是去開了一間房。因爲,醜丹被凍哭了。她和我緊緊抱在一起,說天亮前如果不找間屋子,明天這裡就會有一對抱在一起屍體。我腦海裡浮現出大家圍觀我倆的屍體,臨走還罵句一對狗男女的場景,就妥協了。那天,醜丹去開的房間。老闆說只剩一間單人房了。醜丹問我行嗎?我沒說話,這樣景況,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挑剔的。我倆睡在一個被窩,躺在牀上,暖了好半天,纔有了知覺。那個晚上到底睡著沒有,好像睡著了,也好像沒睡著。我也忘了。我只記得醜丹在我耳邊說了許多話。她說我比較傻,不懂女人,也不懂愛情?,F在擁有的越多,以後失去的越多,聰明的人現在最好選擇放棄。沒有面包的愛情和沒有愛情的麪包的分裂讓很多男人精神也隨之分裂。那天晚上過後,我的記憶裡總有一股青草的味道。不知道爲什麼。
八十二
第二天,我倆很晚才起牀。起牀晚的原因並非貪戀睡在一起的機會,而是那天大霧。霧大地太陽怎麼努力都鑽不出來。沒有太陽,我是沒有時間概念的。醜丹說她也沒有。起牀後才知道快中午了。看來相對論是夠偉大的,和女孩子在一起,時間的長度確實會被壓縮了不少。路過大唐驢肉店的時候,感到飢腸轆轆。纔想起兩頓沒吃飯了??哿丝劭诖?,錢沒扣出來,終於把口袋扣破了。我咬著牙恨,恨了半天想不起恨誰。只好恨學生會主席。要不是他,我昨天晚上到現在會落地這麼慘?媽的。今天沒課,把學生會主席廢了給二胡報仇。霧濃地象撒旦的臉,看什麼都變幻莫測,面目猙獰。是下手的好機會。想好後,我便和醜丹分別了,獨自回寢室找大雞商量如何廢了學生會主席。不過,還沒廢別人,幾分鐘後,自己先被廢了。那個充滿大霧的上午,成了我記憶中的惡夢。我心靈苦難的源頭。我從此也認定了自己是名煞星。我的存在僅僅起著對人類的副作用,那就是破壞大家的幸福生活。那天,我剛走到寢樓門口,便被人從後面捂住嘴迅速拖到了一樓的一間廢棄水房裡。進去後,我正準備反抗,卻發現是三斤和耗子。三斤做手勢制止我出聲。耗子探頭向外看了看,把門關上了??粗麄z的架勢,我狠狠擰了一下大腿,疼地向上延伸到了腰部。三斤壓著聲音嚴肅地問我昨天晚上去哪裡了。我看了看耗子,心裡打了個激靈。難道昨天晚上和醜丹一起睡覺的事情已經被她們知道了?難道白靜在我們寢室?
我含糊地應付著她們。心裡在急速地尋找藉口。騙白靜容易,騙耗子就難了。三斤說,今天這事有點大。你還是告訴我們真相吧。到時候,我們也好替你圓謊。然後又說今天一早三斤下來和耗子吃完早餐後被我們對門的聯繫寢室老大攔住了,告訴三斤趕快找我。倆警察來寢室找我呢,大雞已經被堵在屋裡出不來了。三斤看了看我,說幸好耗子來了,要不,全堵屋裡了。我聽完頭都大了,天啊。現在警察有這麼厲害嗎。我們倆剛從旅店出來,他們抓黃的就到寢室了?真他媽的變態,在店裡睡覺時怎麼不抓啊?跑到學校抓!
我說今天離愚人節還遠地很呢。你倆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耗子說,我和你開過玩笑嗎?
我看著他倆嚴肅地滴水的臉,自己額頭上真滴下了水。他倆看我額頭出汗,確定了我是做賊心虛。便用三個臭皮匠的故事鼓勵我對他倆說出真相,然後一起想辦法幫我。我說,完了完了,全完了。我會被開除的。然後把晚上和醜丹開房間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剛說完,耗子就拉著三斤走,說,別管他了。和白靜過完生日扭頭和人開房間,算什麼玩意兒。三斤拉住耗子第一次兇巴巴地罵,你她媽的還有完沒完?警察還在我們寢室呢。然後,又扭頭對我說,操。你怎麼幹這種事兒???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願意解釋。蹲在那裡,右眼皮十分配合地跳動起來。我們三個在那黑洞洞的小屋裡,商量了半天竟然沒有組合出一個諸葛亮。而且越發分歧嚴重,因爲耗子對我做對不起白靜的事情無法容忍,讓我感覺自己是做了對不起耗子的事情。三斤不知道是吃醋還是著急,和耗子越發僵化。最後,什麼辦法也沒商量出來,我說,還是實話實說吧。畢竟還有坦白從寬的政策,法律這東西,有時候認錯態度也能救人一命。我進寢室的時候,警察和黃導正坐在那裡盤問大雞,看我回來了。倆警察確認我就是唐天后,說有點事情需要我配合他們的工作,讓我跟他們走一趟。黃導安慰我說,不要緊張。好好配合民警同志的工作。我右眼皮跳地更加厲害,人說,右眼皮跳是災難的預兆,沒想到我的剛好相反,災難成了右眼皮跳的預兆。那天,我第一次坐警車。上了警車,我清醒過來,應該通知醜丹趕快跑。可是,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我想,還是把罪名攬在自己身上吧。媽的,真是太倒黴了。我恨恨地罵。心裡又驚又怕。但是,讓我更驚的是,到了警察局,我竟然看到二胡頭纏著白布,坐在那裡被人問話。我也坐在那裡的時候,知道了帶我來這裡的真正原因。原來,昨天晚上,學生會主席死了。
八十三
學生會主席死了,死在了學校後花園的湖邊。他趴在厚厚的枯草和落葉裡,象商場裡丟棄的塑料男模。早起背外語的女生拿著課本聚精會神地踢在他那沾滿了穢物,青腫的半張臉上時。我們學校轟動了。
死亡,對於我們來說,是件很遙遠的事情。但是,當身邊很熟悉的人毫無預兆地死去時,你會發現,生與死的距離近地有多麼可怕。
此時,生命脆弱不堪,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學生,在我還琢磨著與他好好打一架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我進去的時候,二胡告訴警官說,在體育館打架是因爲他罵樑楓賤人。後來,他去醫院不是找二胡,是找樑楓。倆人在走廊裡吵完後,他就一個人走了。
我近乎麻木地坐在那裡,回憶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的時候。我大腦裡竟然空白一片,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只有一件事情在腦海裡反覆出現,那就是學生會主席死了。我還沒有廢他,他已經廢了。
一個晚上,我都去哪裡了?我在體育館和他打架了嗎?……好象去和白靜過生日去了……對,過生日去了。和女朋友過生日怎麼天亮和醜丹睡在一起?……我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自己腦海中這些互不搭界,而又順利發生的事情。我想著想著,自己也開始懷疑這些事情的真實性。
緊張,飢餓,睏乏,恐懼……
我已經感覺不到了餓,只感覺到一陣頭暈。什麼都看不見了,眼前只剩下一羣閃亮的蝌蚪不停地遊動。象是學生會主席的眼睛。我要虛脫了。我臉色蒼白,渾身冷汗直流,衣服被洇地透溼。這種現象,醫學上稱血糖供應不足,心理學上稱情緒緊張導致的生理功能紊亂。
我癱軟地趴在桌子上,感覺自己好累,象是飄蕩在大海里的小木舟,已經支離破碎。身體的這些殘片卻仍然不停地被風浪衝擊。我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長長地睡一覺,象死去一樣。
……
黃導來了,莫非來了,醜丹來了,白靜來了……
我是清白的。
下午,驗屍報告出來了。飲用過量酒精導致胃出血,加上天氣寒冷,休克性死亡。
我們走出警察局的時候,我渾身軟軟地象團棉花。走路都需要二胡扶著。
二胡說我是屬雞蛋的,外殼堅硬,內心稀軟。
我想告訴他,自卑的人才如此。卻什麼都沒說。因爲,我已經沒有氣力和他說話了。
二胡看我沒有說話,也沉默起來。
晚上黃導找到我和二胡,告訴了我們警察局的調查結果。讓我不要有什麼思想壓力。
學生會主席死了,我壓根也沒有想到他的死能和我聯繫在一起。
規定每個學校只準上一個節目的事情,學生會主席提前就知道了。不知道他是真心愛樑楓,還是想讓樑楓明白他有通天的本領。他揹著樑楓私下請莫非吃了頓飯,然後疏通了好多關節。終於把那一個名額爲樑楓搶了回來。
那天在體育館,他神采飛揚吊人胃口地把這件事情告訴樑楓,然後喜滋滋等著樑楓吻他的時候,等待他的竟然是樑楓一句,你怎麼這麼卑鄙無恥!
樑楓冷冷地告訴他,機會是平等的,她是不會佔用這個名額去唱歌的。如果要她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和唐天一起演小品。
還能說什麼呢?學生會主席第一次遇到這麼失敗的愛情。
他不忍打樑楓一下,但是,罵就行嗎?
他剛罵了一句:樑楓,你他※的怎麼這麼賤?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個賤人。二胡已經把乒乓球拍狠狠地抽在了他臉上。
樑楓在他心中是佳人,在二胡心中卻是女神。
那天,也許是學生會主席這一生中第一次這麼窩火。
更讓他窩火的是,我和二胡走後,樑楓又在體育館和他吵了一架,然後,撇下同樣受傷的他,去醫院找我們去了。
後來,他冷靜了冷靜,去醫院找樑楓,讓樑楓跟他回去,他對一切都不在追究。否則,就此分手,二胡和我誰都別想拿到學位證。
樑楓對他充滿要挾的寬懷博大。僅僅一句,趕緊滾。打發地乾乾淨淨。
倆人爲此又吵了一頓後,他甩下一句,你會後悔的。走了。
這句話第二天就應驗了。不僅讓樑楓後悔,而且把她訂死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