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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山聽何靖華全名全姓地叫韓冰，一聽也是姓韓的，立時想起韓玉露來，又見韓冰淺笑盈盈，他猛然憶起何以看她會如此眼熟，原來五官容貌、一笑一顰與韓玉露一模一樣。當(dāng)日因韓玉露一笑刺開他心底那份柔情，以至於他心有所屬。而如今韓冰這一笑，卻令他他魂不守舍。他一步從牀上跨到地上，竟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道：“你姓韓！”

胡云山倉促一問，何靖華和韓冰都微微怔了怔，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何靖華見胡云山本來蒼白帶有幾分病態(tài)的臉，漲得通紅，眼睛裡冒出火一般，直盯著韓冰，忙放下拿在手裡還剩半顆的青杏，笑道：“我進(jìn)來時見你們相談甚熟，還以爲(wèi)你們已經(jīng)相互介紹了，原來只韓冰知道你是胡少爺，你卻不知道她是誰？她是刻兒的先生，叫韓冰，論起來和你還是同鄉(xiāng)，也是蘇州人。”

韓冰本是聰明女子，一見胡云山如此失態(tài)，就知道他已經(jīng)認(rèn)出自己，她與胡云山曾有過一面之緣，又看見私下贈給慧姍的小像落入胡府丫頭之手。開始她心裡有些害怕，怕胡云山一旦揭穿自己的身份，鬧將起來，難免成爲(wèi)別人笑柄，心嚇得咚咚直跳，臉上卻裝著波瀾不驚，笑著問道：“胡少爺是蘇州哪裡人？”

胡云山初時有些不能自已，腳步迅速走過去，滿臉抑制不住夫妻即將相認(rèn)的狂喜，被韓冰冷冷地望了一眼，見她臉上笑容漸斂，微露出惱意，腳步才猛然頓了下來，不敢十分造次，心裡暗道：“她若是韓玉露，此時喬裝改扮，隱姓瞞名，自是不肯認(rèn)我，我若莽撞和她相認(rèn)，碰一鼻子灰不說，惹怒了她也不好，何況當(dāng)初逃婚是我，這會兒又有什麼臉和她相認(rèn)？若她不是韓玉露，我貿(mào)然相認(rèn)，豈不是鬧出一段笑話。”

他悻悻然地向盤子裡抓了一把杏仁拿在手裡，語氣故意裝得淡淡的道：“我是蘇州胡家莊人，府上是哪的人？若他日回鄉(xiāng)也可結(jié)伴而行。”

韓冰偏頭笑了一下，胡云山覺得她臉上的笑容有些假惺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可惜我祖父已不在蘇州爲(wèi)官，如今身居蘇州的姑母也不知下落，否則回蘇州之時，當(dāng)可與胡少爺同行。”一面說一面低下頭假意擺弄盛果子那隻盤子，晶瑩剔透，做工十分精細(xì)，看上去有些像是玻璃，拿在手裡卻極輕，忍不住讚了一句：“好精緻的盤子。”

何靖華正在喝茶，因這兩天沒怎麼休息好，臉上帶著倦意，又加上剛剛喝茶太猛，被燙了一下，口裡難受，並沒太注意胡云山和韓玉露舉動，聽韓冰誇讚盤子，擡起頭道：“是外祖父歐洲一位朋友送的，這個還不算好，送了一套彩繪的杯子，流光溢彩，那才漂亮。”

胡云山趁韓冰低頭的功夫，見她左耳垂處光光潔潔，竟沒有耳眼痕跡，再看她一頭短髮，只是一剪子把辮子剪下來，再無任何修飾，似有意無意地問道：“韓先生的頭髮是在哪裡剪的？”

韓冰放下盤子，擡起頭笑道：“家裡誰有空誰就幫著剪一下。去年跟爹去蘇州城辦事，本想去理髮館好好理個頭髮，又趕上張勳復(fù)辟，都是去接辮子的，爹順便讓給我也接了一個，剃頭匠直誇我的頭髮長好接，張勳鬧騰一陣子就過去了，倒把老百姓弄得人心惶惶，不知道該剪辮子還是留辮子，今兒剪，明兒留的，剪短了，倒不好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