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一
韓晴擡眼看到胡泰裕身邊的何夫人,何夫人雖穿了一件銀色的真絲長袍,長袍上只繪了一圈淡淡的梅花,雖衣服淡雅,卻難掩高貴美麗。顧不得和她們姐妹們寒喧,佳紅扶著她向何夫人走去,何夫人也忙迎過來,論年紀何夫人比韓晴小一歲,本想行禮,韓晴卻先她一步拜下去,何夫人趕緊還了一禮,笑道:“姐姐想折殺小妹不成?”
韓晴道:“小女與侄女蒙夫人收留,得以她們平安歸家,韓晴理當拜謝。”
何夫人因眼睛不好,剛纔又離得遠並沒十分看清韓晴的臉面,此時就近打量她不但氣度高雅、穩重端莊,有一股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氣勢,心道:“難怪胡大哥對她念念不忘,別說年青時,就是現在也是一個絕色的女子。”
何夫人笑道:“姐姐太客氣了,就是外人有難,也不能袖手旁觀,何況是自家親戚。”
韓晴笑著道:“夫人遠道而來,一定累了,還是先進府休息。”夫人笑著點點頭,衆人簇擁著她們向胡府走去,韓晴經過胡泰裕身邊時,轉頭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胡泰裕望著她臉上雖帶著笑容,卻難掩眼底的冷若冰霜。
胡府離村口大約一里的路程,路邊站著很多看熱鬧的人羣,胡府雖然勢大,但像今兒這樣來了一大堆客人還是第一次。何況早從胡府的下人口裡聽說曾是京裡的格格。那些小孩子對格格這種稱謂倒不十分在意,只是年紀稍大些的,一輩子沒見過正經的大官,覺得能見到前朝格格也算是開眼界了。
胡泰裕生怕韓晴經過自家門口,會回家,見她只是向院裡指了指,夫人點了點頭,一行人就越過屋子,向前走去,他方鬆了一口氣。
進了胡府,夫人由韓晴陪著慢慢走著,假裝邊走邊觀賞著園子的景色,故意帶她來到荷花池畔,其實是想讓韓晴好好看看胡泰裕對她的一片苦心。何笑倫初到上海時,因人地兩生,胡泰裕又心地善良,兩家關係很好,那時候一有機會,哥倆常坐到一起喝酒,何夫人又把胡泰裕當成親兄長一樣,胡泰裕雖不善言談,往往有心裡話都跟何夫人訴一訴。
韓晴這次是第三次進胡府,以前只是匆匆而入,園區的一草一木,甚至看她都不想看一眼,而今閒庭信步,望著滿池荷花,想起少女之時,胡泰裕曾問她,天下間她最喜歡哪兒?她笑道,當然是西湖的麴院風荷,最喜歡那裡一池菱荷,雖知道胡泰裕沒讀過多少書也禁不住吟道:“白雲一片忽釀雨,瀉入波心水亦香。”
胡府的荷塘儼然一個縮小的麴院風荷,池裡不但有紅蓮、白蓮、重臺蓮、灑心蓮、並蒂蓮竟還有千瓣蓮、黃金蓮,皆是名種荷花,一陣微風吹過,水面蕩起一片漣漪,荷花在風中婀娜搖曳、千姿百態,水面上造型各異的小橋,岸邊古香古色的水榭亭臺,都是她少時的一個夢,想起少女之時和胡泰裕去西湖,兩人曾並肩而坐滿心向往和憧憬美好未來。而今物是人非,多少個日日夜夜往日心心相印的兩人卻只能對月空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