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四

四姨太小心地問道：“老爺說的可是六姨太？”

何笑倫往炕裡挪了挪，伸手拿起四姨太放到桌子上那塊腕錶，嘆了一口氣：“除了她，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唐突我，當初只不過不理我罷了，現在卻是橫眉冷對、惡語相向，我一大把年紀，竟讓一個小丫頭玩弄於股掌之上，想想都覺得頭痛，偏又狠不下心來，治她的罪。”

四姨太笑道：“不該我說，六姨太都是被老爺和夫人給慣壞了，自然性情跟我們不同。老爺……”

何笑倫嘆了一口氣，語氣頗悽然地說道：“慣兒不得慣兒計。”

四姨太擡起頭欲言又止，聽他說慣兒不得慣兒計，低下頭掩著口笑起來，說不出的嬌羞美豔，何笑倫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你又不是那種愛挑撥是非的人。”

四姨太柔聲道：“最近聽到一些閒言閒語，想和老爺說又怕老爺誤會我詆譭六姨太，一直沒敢說。既然老爺也看出她變了，我也不敢再瞞老爺。聽人說六姨太和新來的韓先生走得很近，有人看到他們經常在一起，六姨太還在韓先生的旁邊弄個屋，這幾天都住在那兒。”

何笑倫剛緩和的臉，聽後立即瞪起眼睛，甩開四姨太的手問道：“你這是聽誰胡說八道？祝兒雖性情不好，卻還懂得潔身自好。誰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在背後編排主子。”

四姨太支支吾吾地道：“我初時也不信，不是一個人說的，四五個人都這麼說，連二姨太、三姨太那邊也聽到了風聲……”

不等她說完，何笑倫劈手給了她一拳，打得她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摔出去，一屁股坐到地上，暖在懷裡的茶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唐志的手正好按在碎瓷屑上，頓時鮮血淋漓，她顧不得疼，從地上爬起來，匍匐著跪到何笑倫面前道：“別人的話或許不信，難道三小姐的話還能有假？剛剛老爺不是還說，我不是愛搬弄是非的人。”

她擡手抹去嘴角邊滲出的血漬，後悔不該把真相告訴何笑倫，她這兩天一直弄不明白，一向趾高氣揚的何恬，何至於屈尊降貴來看她，把祝兒和韓冰大罵一頓，臨走時還送了她兩件洋人時常穿的裙子，和一件狐皮大氅。當時她受寵若驚，只差把衣服供起來，現在想來，何恬突然造訪，並不是想和她結交，而是不懷好心。

何笑倫看也不看她一眼，從炕上下來，走到門口，回過頭來冷冷地警告她：“不管真假，等我查出來再說，你剛纔說的話，連夫人那兒也不許透出半點口風，否則別怪我連五兒的面子也不給。”他這是第一次從四姨太的屋子怒氣衝衝踹門出去。

四姨太淚眼迷糊地轉過頭，看著珠簾劇烈地晃動著，噼啪啪的，她嘴脣抖動著，想哭，卻哭不出來。

何媽聽到爭吵聲，忙跑出來，何笑倫已出了大門，她掀簾進屋，正看到四姨太軟倒，忙跑過去抱起她，邊岔了聲叫蘭秋、秋雨，三個人連拖再拽把她拽上炕，見四姨太臉色蒼白，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何媽嘆了一口氣：“難爲她做了一世的好人，竟受人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