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各自找地方休息,我枕在一條樹根上,想起我裝在挎包裡的那塊石頭。不知道它摔得怎麼樣,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兩下,什麼都沒有。仔細一回憶,可能是混亂之中塞給了那個不知名的小子。
要是他們一切順利的話,那塊石頭現在應該已經在陳重年的手裡了。
費了半天勁,還是一無所獲。
我有點垂頭喪氣,倦意也趁機兇猛來襲,很快就陷入夢境。夢境中交替閃現著兩個畫面,一會兒是夫子臨死前叮囑我說要我千萬忘掉他的那些畫冊。一會兒又是夫子的幽魂出現在牀前,託付我完成他的什麼遺願,我問什麼遺願,他卻說我知道,他不說我上哪裡知道去!
夢裡兩個夫子正真假難辨,我模模糊糊的聽到一些動靜,好像是一個女聲問了一句什麼,然後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迅速向遠處逃竄。
我睜開眼睛,入目一片漆黑,可能我們睡著之後,爲了節省能源,燈被關掉了。
洪金龍的鼾聲此起彼伏,和尚那邊也沒什麼情況。至於江山,她渾身上下被裹得跟個糉子似的,注射了好幾針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沒死就已經不錯了,這一時半刻別指望她醒來。
“洛君,袁瀟,什麼情況。”我問極有可能醒過來的兩個人。
“沒什麼,我們的東西不見了。”袁瀟平靜的回答我,同時一個光點朝我移過來。
“什麼東西?”我一時弄不清楚狀況,不知道不見的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袁瀟走到我跟前,燈光晃過洪金龍,我發現他背上果然沒有了那個巨大的揹包,當時我嫌麻煩,就胡亂的摸出一條睡袋,包卻是沒有幫他解下來。
此時睡袋胡亂的團在洪金龍腳底下,我翻了翻四周,沒有見到揹包的影子,可以排除洪金龍睡到一半覺得不舒服,醒來自己解下了揹包。他是沒有理由把它藏起來的。
並且,我和江山落水的時候,我們一行總共三個大包,這些包她們是帶進來的,此時也集體消失不見。
袁瀟斜挎的那個小包還在身上,可能是因爲她從不離身的緣故纔沒有弄丟。
電燈的光線在地表照了幾圈,只發現一些很凌亂的痕跡,不僅看不出是人的還是動物的,連我們自己的足跡都分辨不出來。
我握住袁瀟執燈的手,慢慢的移向洛君,方纔光線掠過一閃念之間,我突然覺得她有些異樣。
洛君呼吸還算平緩,可是臉色有點泛白。袁瀟和我一起蹲下,我扳著洛君的肩膀晃了兩晃,沒有反應。
“讓我看看。”袁瀟制止我想要抱洛君起來的動作,她把電燈交給我,讓我隨著她的手打追光。
洛君的頭部被放平,袁瀟輕輕的撥開她的眼瞼,我清楚的聽見她鬆了口氣,因爲緊張提到嗓子眼的心臟稍稍落回去一截。
袁瀟依次按過洛君的脖頸胸腹,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突然她握住洛君的手舉起來。我看到洛君白皙的手腕上被血污染了一大片,此刻還有血珠在微微滲出來。
“有蛇?”我見狀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探險片裡最常見的就是毒蛇咬人,我想都沒想就問了出來。
“不是,”袁瀟用手絹擦了擦洛君腕上的血跡,撒了一點消炎藥粉在上面:“不是蛇,好像是人。”
“怎麼會是人呢,你沒有看錯吧。”這個鬼地方見到鬼的機率都比見到人的機率大,再說什麼人看到我們後既不申請合作又不趁我們毫無防備把我們集體制服。拿走裝備尚且可以理解,可爲什麼要別出心裁的咬洛君一口。
我看了看傷口,不算太深,不過洛君突然被人咬到,怎麼會一聲不出?
我問袁瀟洛君會不會有事,她說失血不是很多,只是被人打暈,一時間醒不了而已。
我四下裡望了望,幾步之外就一片漆黑,電燈只能照見極小的一片範圍,這個洞穴岔道極多,光我現在隱約能看到的就有三個洞口。
我登時覺得這個地方處處透著詭譎,那些洞穴像長了眼睛一般在向我們窺視。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什麼東西看在眼裡,隨時準備對我們發動偷襲。
我叫醒其他人,還好,江山和洪金龍雖然賴著不想起來,不過到底是給我弄醒了。和尚這次表現不錯,一聽我說有蛇,立馬跳了起來,嚇得我一個趔趄。
大家各自檢查了一番,都說自己身上沒有新添的傷口,只有江山看到自己被紗布纏的嚴嚴實實有點接受不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把剩下的東西用樹藤紮起來背在身上,和尚背起洛君,摸索著向前走去。
我擔心會迷路,和尚卻說放心,他們和我們不一樣。他們是有頭腦的人,一路上都留下了標記,閉著眼都能走出去。
和尚的海口還沒誇完,走在最前面的袁瀟突然停下了腳步,我看到我們前面是個岔口,袁瀟在岔口摸索了一番,轉身對我們說:“路標被人動過了。”
“什麼?怎麼會有人這麼無聊?”
和尚脫口而出:“八成是個鬼。”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只不過不好意思經由自己提出來,主要是不想在這麼蹊蹺的地方還自己嚇自己。
江山聽說有鬼,一下子咋呼起來,說她可千萬不能走不出去,否則最得便宜的人就是我了,我還欠了她們一大筆錢。這要是困在這裡就給我找到了賴賬的理由。
說歸到底都怪我,要不是我打碎了羅盤,她們不會連對方是人是鬼的挖不清的。
袁瀟無奈的看了一眼江山,頓了一頓,左手緩緩掠過右手掌心,凝神靜默了片刻。
“這女菩薩在幹什麼?”和尚聳了聳後背,騰出一隻手捅了捅我。
“乾坤在手,天下我有。沒見識過吧。”我神秘兮兮的對和尚賣了個關子。
“乾坤在手?什麼手,貧僧我只聽說過哪吒三太子的乾坤圈,還有困住孫猴子的乾坤袖,怎麼又出來一個乾坤手?”
“我沒有感覺到任何的負能量,好像不應該是鬼。”袁瀟遲疑了一下,繼而又不容置疑的衝我們說。
“好你個袁大嬸,你什麼時候成功的,竟然都沒跟我說。”江山從我們身後擠過去,扳過袁瀟的手端詳了一番,好像對眼前的所見難以置信:“不是說掌中乾坤的長成需要二十年麼,這纔不到十年,怎麼會……”
“沒有什麼不會,一切皆有可能。你以後就老掛念著人家欠你一個翡翠羅盤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袁瀟掙回自己的被搓的紅腫右手。
“那也不能輕饒,最起碼得讓她捐個香油錢。”江山不依不饒,說到捐錢有一下子悲從中來:“可是眼下咱們還得把她給弄出去,世上真是沒有免費的午餐……”
對,我們現在的首要任務好像是趕緊出去,我打斷江山:“姑奶奶你再囉嗦下去,當心我們餓死在這古怪的地洞裡。”
“小師傅說的不錯,還是讓這位……女菩薩趕緊想想辦法,我們現在連水都沒有,最好在一天之內趕緊走出去。”洪金龍也隨聲附和著,之前我問過他,他明確的表示他當年沒有來過這裡。
原來袁瀟那個所謂的掌中羅盤要二十年才能長成,加上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見一些鬼啊怪啊幻化出來的形體,我一下子覺得好像她的話也不那麼絕對真理。
“袁姐,恕我直言,你看會不會咱們這次遇到的鬼道行比較高,所以連你都偵測不到它的蹤跡?”雖然我知道這種話不應該說,可是現在情況特殊,袁瀟是個大度的人,應該不會因爲一句話怪我。
“不會,理論上沒有任何靈體能瞞過掌中乾坤,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對掌中乾坤的運用不是很熟悉,畢竟它纔剛剛長成。”袁瀟嘆了口氣,目光投向漆深的洞口:“師父曾經教過我,任何時候都不能懷疑自己,哪怕事情的表象就展現在眼前,也要見了棺材不落淚。所以,我相信這裡沒有鬼。”
說完她擡腳走進一個岔道口,我們趕緊跟上去,就算誤打誤撞,我們也儘量撞到同一塊豆腐上比較好。
一時間大家都不再出聲,連和尚從不離口的佛號都銷聲匿跡,氣氛有些沉悶,讓人透不過氣。
走在前面的袁瀟忽然矮了下去。我以爲她踩到了陷阱什麼的,卻見她很快站了起來,舉起手裡的一樣東西。
“我的佛珠?”和尚擦了擦眼睛跑上前去,從袁瀟手裡搶過那串珠子:“阿彌陀佛,貧僧失禮。”
因爲和尚的佛珠看著很起眼,早在洛君給他買頭套的時候就被我強行裝進了包裡,這時出現在這裡,一定有說頭。
這串佛珠掉在這裡其實很不好解釋,說是偷我們裝備的那些人丟掉的,或者故意放在這裡的很合常理,畢竟這不是個能吃的東西。但要說我們的包破了個洞,它自己掉在這裡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前面的落葉裡悉悉索索的響了兩下,袁瀟擡手一個石塊丟過去,一聲尖銳的嘶鳴劃破寂靜,我們猶如終於看到了不可見敵人的一角,幾個人同時飛快的圍了過去。
爛成一堆的腐葉顫動著,我撿了根棍子,猛一下把它們撥開,底下赫然是一隻小蜥蜴鱷,腦袋已經被石塊砸扁,看樣子正在嚥氣。
這種東西真夠鍥而不捨,竟然一路追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