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悄悄地摸過去,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響,我慢慢的壓下手柄,竟然沒有鎖上,我心裡一喜,打開通向船艙的小門。
船艙裡沒有我想像的那麼黑,可能是刷著清一色的白漆的緣故,離入口最近的房間門口還能聽到戲劇性的呼嚕聲,不知道是一個人傑作還是兩個人合作的結果。
拐過去這間門房,裡面是一條狹窄的走廊,兩側不對稱的分佈著幾個小門,盡頭是一間小型會議室,船上嘛,空間很寶貴,所以利用效率很高。
會議室就像從來沒用過,地上還有桌角的垃圾桶裡連一片紙屑都沒有,我退出來把它重新關好。
“餘徽,這個房間很特別,你過來看一下。”袁瀟打開一扇緊挨著會議室的門,我走過去看了一眼,真的很特別。
整個房間裝修成歐式皇家風格,雕花的雙人大牀上豎著幾根有弧度的金漆木柱,撐起一幅銀色紗帳。不到兩米高的頂棚居然還掛了一盞水晶吊燈,晶瑩剔透的墜子都能耷拉到我的下巴,特別豪華的同時也感覺極致擁堵。
我們閃身進去,把門帶上。
竟然還是個套間。我打開房間一側牆壁上的小門,是個帶浴室的洗手間。擰了一把開關,蓮蓬頭裡竟然噴出一股溫度適宜的熱水。
我發現鏡子裡的自己狼狽不堪,身上沾到大撲棱蛾子磷粉的地方頓時奇癢難耐。
跟袁瀟說我先洗個澡,我指了指飲水機旁邊的咖啡壺,說不定這個屋子的某個抽屜裡還能找到一點咖啡,她要是無聊就找一找,找到了就衝來喝,也好打發無聊。
洗完澡我又溼了塊毛巾,把外套和褲子上的塵土和污漬擦了一遍,擦完後我想了想,還是不辭勞苦的把毛巾洗了洗。
我給左手換上乾淨的紗布,右手腕上被抓出來的淤痕一片烏青,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心疼的親了一口那片淤青,索性就那樣吧,反正袖子遮著也看不見。
我走出浴室後,看到茶幾上果然衝好了兩杯咖啡,袁瀟正站在一架小型酒櫃前,翻看一本印刷精美的厚厚的彩頁。
她說那是一本有關世界各地的礦藏分佈的書,書中詳細的介紹了世界各地玉礦,寶石礦,鑽石礦等非金屬礦藏的發現,開採,以及理論儲量,甚至還包括一些因爲礦脈枯竭,已經廢棄的古礦。
我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都是拉丁字母,單個看的話我每一個都認識,像書裡這樣把它們組合排列到一起,我就沒一個認識的了。
“倒不如給我一本鳥篆寫的文言文,沒準我還能看懂。”我坐下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味道怪怪的,很像以前summer rose的老闆娘夏玫給我推薦過的什麼牙買加藍山咖啡。
那滋味兒苦得跟我小時候喝的中藥有一拼,嘗過一回我就永世難忘,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那麼喜歡這種東西。
我忽然明白其實我根本不用看懂書裡的內容,只要知道那是一本關於找礦,探礦,開礦的書就可以了。對方的目的,已經不言而喻。
我當時就想立刻飛到洛君身邊問問她這回出來帶了多少錢,要不要先預付點定金,趁這座玉礦還沒有像04年的黃龍玉那樣一夜之間身價暴漲,趕緊先屯點貨,打好提前量。
等袁瀟也喝完了咖啡,我們把用過的杯子衝了衝,放回原處。
小心翼翼的下了船,我對之前鬼打牆中的情景還心有餘悸,袁瀟卻說她事先明明叮囑我沒有她的允許不要睜眼,可就在她感應到我們已盡走到磁場邊緣的時候,我突然睜開了眼睛,並且拼命的掙脫了她,發瘋似的往回跑。
她立刻追上來,看到我一個人揮舞著樹枝跟樹上的葉子作戰,她情不自禁的笑了一聲,說那情景就像西班牙小說裡的唐·吉可德,拿著長矛跟自以爲是敵人的風車作戰。
後來當她看到我的面前籠罩著一團黑霧的時候就笑不出來了,知道一定有東西迷惑了我的眼睛。看來我這次真的填補了古籍上的空白,有時間她一定要好好採訪採訪我,把當時的過程一個細節都不落的記錄下來。
我很疑惑我們都在鬼打牆的磁場裡面,爲什麼袁瀟沒事,我就看到一些稀奇古怪。她的回答是可能她是檻外人,不會那麼容易被表相迷惑。
我想也對,人家是自幼出家的修行之人,要是隨隨便便就給鬼糊弄住了,那我們遇到靈異事件還找道士來幹嘛。
不過她那句“檻外人”,讓我想起了紅樓夢,我記得書裡好像有一句:檻外人妙玉恭肅遙叩芳辰。雖然是帶髮修行的小尼姑妙玉寫的,不過僧道不分家嘛。
袁瀟把右手橫在胸前,似乎手上還託著一副羅盤,片刻之後她指定一個方向,說我們的營地應該在那邊。我趁她不備,握住她的手掰開來看,手裡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據說能看出一個人一生命運的紋路都沒有。
“掌中乾坤!”我幾乎驚叫出來,我也沒見過或者聽說過這種東西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不過照易戈曾經給我講的他爺爺的故事來看,應該和這個差不多。
掌中乾坤不是量產的東西,那麼易戈說的那個老道,和她有什麼關係?
“是我的師父,上德宮現在的宮主。”袁瀟說:“她是老道沒錯,卻不是道士,是道姑。”
我不由得咋舌,她的師父應該是怎樣一副尊榮,怎麼易戈小時候見到她會以爲是個男的呢,也難怪會出家,更難怪道術如此精深,人家一定心無旁騖啊。
本來我還有意識的想要參觀一下陳重年的營地,四野望出去一片烏漆墨黑,連一絲火光也看不見,難道他們沒有就近紮營,連夜趕路了?
我拍了一下腦門,真笨,人家要是像我們這樣要等到第二天天亮,那下午還往下搬什麼東西啊,住大船上多舒服。
有人一路上聊著天,回去的路也不覺得難走,不知不覺我們就走回了宿營地。酒精爐剛剛熄滅不久,冒著縷縷的白煙,兩頂帳篷靜靜的掩映在草木之間,帳篷裡的人應該還沒有醒來。
此時天色深藍,晨光熹微,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草葉上開始結出露水。我伸了伸懶腰,打個哈欠,折騰了半宿,現在抓緊時間還能補個回籠覺。
我踹醒和尚,讓他起來燒水做飯。袁瀟卻沒有半點倦意,脫下洛君的外套,徑自去林間空地上舒展肢體,她們道家好像有什麼呼吸吐納之說。我幾乎睜不開眼,自己鑽進帳篷倒頭便睡。
才睡了一會兒,就給一陣金屬的撞擊聲吵醒。和尚一手拎著工兵鏟,一手握著***,哐裡哐當的敲著,邊敲邊喊說大小姐,當家的,姑奶奶,施主們都起來用膳了。再不起來和尚我就給吃光了。
我迷迷糊糊的爬到外面,拿溼巾浸水擦了把臉。要不是曉得了陳重年他們竟然連夜趕路,我是真的不想這麼早就起來。
江山和洛君也前後走了出來,我們圍坐到在一起,一人拿一雙沒洗過的筷子,吃昨天晚上的剩菜。
袁瀟挖了一些山菌,洗乾淨後加在了鍋底裡,吃起來有一股別樣的鮮美。
洛君驚詫我晚上去了哪裡,怎麼會弄得這麼狼狽,我不知道應該從哪一段開始跟她講,只說一言難盡,等回家了晚上無聊的時候我把它當故事詳細的講給你吧。
功能少體積大的東西都給留在了船裡,我們分配好了裝備就向地圖中有黑線標記的方位移動。爲避免同行相見,面斥不雅,我提議我們可以不用完全按照陳重年的路線走,最好是從邊上跟過去,或者乾脆繞到他們前面。
我伸手在地圖上劃了條弧線,頗有金戈鐵馬,指點江山的豪情壯志。
“餘大當家,您這麼輕輕一劃,我們不知道得走到哪個猴年馬月去,您也不看看您畫的這條線上都是些什麼。”江山唰的一聲合上扇子。
“怎麼了?這條路不能過?”我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對,這崇山峻嶺之間哪裡有什麼路,趕緊改口道:“這裡爲什麼不能走?到處都是山和林子,往哪裡鑽不都是一樣?”
“不一樣。”袁瀟問我要筆,我說鉛筆行不行,她點頭說都可以。
“這是等高線,你對比一下。”袁瀟在地圖上畫了幾組一個套一個的不規則的橢圓,因爲夫子的地圖相當的平面化,所以沒有等高線參照的話,一眼看過去似乎沒什麼差別。
如此一看就相當明顯了,墨線蜿蜒處是一條相對平緩的山谷,從那裡走的話,只需要轉過三個山彎,沿途還會遇到兩個不大的湖泊,也就是當地人所說的海子,這條無疑是最理想的路線。
其它地方則不是要經過突兀陡峭的山峰,就是要爬上或爬下幾百米落差的斷崖。
洛君驚疑袁瀟隨手就畫出的等高線是不是靠譜,江山說豈止靠譜,簡直可以精確到納米。
說她們下山之前可是把近代地圖和現在的通行本地圖都記到了腦子裡的。哪裡像我們,只拿了一幅手繪就莽莽撞撞的滿世界亂跑。
看來目前我們只能跟著陳重年了,不過我們可以往邊上走一點,這樣萬一他們路上挖了陷阱,下了老鼠夾子什麼的,我們也可以免受其害。
“阿彌陀佛,原來小施主也怕陷阱和老鼠夾子。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善哉善哉。”和尚又在爲我後院那一記陷阱耿耿於懷,如此的體積大心眼小,能修成正果纔怪。
因爲不知道陳重年昨天夜間前進了幾個小時,我不敢絲毫懈怠,生怕萬一撞見他。
明明都是自發前來“探險”的,怎麼弄的好像他是光明正大的的,我是偷偷摸摸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