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槍哐的一聲,重重地放在了桌上,正式擡眸,直視著端硯,簡短有力地問,“現在的局勢!”
端硯神色一震,“回王妃,眼下羣臣作亂,百姓受蠱惑,各方諸侯已然蠢蠢欲動。有人在大力煽動羣衆,說是要……清君側,斬妖女!”
“清君側?”狼意味不明地挑眉,冷哼,“我又不是皇帝的女人,狗屁的清君側!”
這有些狂放粗魯的言語,誰都接不了口,所以,誰都沒有說話。
狼眼眸微斂,略一轉眸,眼角厲光一閃而過,計上心頭,“再給他們加一把火,就說……我的來歷不明,其實身上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有關於一比富可敵國的寶藏和一塊天外靈石,靈石上刻有預言,得靈石者得天下,讓你們安插在各處的探子和內應給那些人吹吹耳邊風,慫恿他們儘快出兵,但具體這些話要怎麼說,就隨你們去編,最好傳的人盡皆知,讓他們不相信也得相信!”
正堂裡,忽然變得很安靜……
狼等了半天,卻沒聽有人回答,轉眼掃了那幾個人一眼,發現他們臉上都是一副隱含驚疑的神情時,就忍不住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原來,沒有多少人,真正相信過她!
她實在不想和他們多解釋,於是故意反問,“怎麼,別告訴我,你們沒有在那些人身邊安插探子和內應?”
端硯立即壓下了心頭的疑雲,拱手回道,“王妃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快把那些話散播出去。”
可嚴烮川還是忍不住問了,“你說剛纔的那些……都是真的?”他皺著眉,神情頗爲嚴肅。
狼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懶得搭理,轉頭吩咐管家,“去把雲璃給我找來!”
“呃……”管家遲疑地道,“回王妃,雲璃仙醫……他已經到了,就在東側的院子裡。他讓奴才轉告王妃,您隨時都可以去找他。”
狼的心頭一頓,眼裡忽然閃過了一絲輕微的波動,沒再多說。
一擡眼,正堂裡又走進來了一個人,是一個利落精神的年輕人,嚴烮川側身回過頭去打量,又瞅了瞅狼,心裡有些狐疑。楊明是端硯和李管家都見過的,他們一看到他出現,便知道,肯定是狼通知他來的。
狼的視線淡淡掃過去一眼,沒等楊明見禮,就擡手打開了另一個盒子,拿出裡面一水藍一水紅兩枚玉佩,直接拋給了他,命令道,“給你一個月,拿著這兩個東西,去草原找呼延灼和呼延冽,告訴他們,我要他們一個月後,帶著他們兩個人所有的兵力,壓近安陵西北邊境!”
登時,端硯和李管家瞪大了眼睛,嚴烮川掐著腰,也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她想要幹什麼?!
楊明下意識地接住那兩枚玉佩捧在懷裡,也立在原地愣了半晌,可愣過之後,就是他無條件的服從,“是!”
“王妃!”
“閉嘴!”狼猛地厲聲打斷端硯的急呼,“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們王爺不是叫你聽我的命令?你想造反?!”
面對狼的呵斥,端硯垂在身側的手,握了又鬆,鬆了又握,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真心佩服這個王妃的膽識與魄力,可這樣的安排也真是讓他心急如焚,心有不甘,可此刻他也只能抱拳,“屬下不敢!”
狼冷冷地收回目光,轉頭去看霜凌,到了現在才問,“輕煉不見了?”
霜凌頓時垂著頭,跪在了地上,“是,是奴婢大意了,王爺已經囑咐過奴婢了,可奴婢還是沒能看住輕煉,還請王妃責罰!”
可狼只問,“她不見幾天了?”
“五天。”
恐怕是再也回不來了!真是個傻姑娘!明知道是陷阱,還一頭往裡撞!
狼垂下眸,瞥著霜凌,沉著聲音,但語氣裡並沒有責怪,“起來,罰你有什麼用。”
霜凌依舊跪在地上,不肯動。
看著這個有些固執的丫頭,狼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也不強求,拿起盒子裡的一塊白玉令牌交給她,那是代表著她雪國長公主身份的令牌。
“給你個機會戴罪立功,迴雪域去找雪鳴風,同樣,讓他也在一個月後,帶兵壓近安陵北部邊境,記住,一定要讓他和呼延灼、呼延冽同時到達!”
“是。”霜凌雙手接下令牌,利落地應著,起身站到了一旁。
這個時候,就算端硯心裡再怎麼不能理解,再怎麼著急,也無法再開口阻攔了,他只能立在一邊,垂著頭,握緊了拳。
然後,狼如古井一般深沉冰涼的眼眸,忽地一擡,直直地看向了一個人。
嚴烮川就邪氣地笑了一下,一挑濃黑的劍眉,神情隱有戲謔,“輪到我了?”
“對,輪到你了!”狼的眼眸,轉瞬冷冽,擡手就把盒子裡剩下的東西甩給了他。
嚴烮川伸手接住,拿在手裡看了看,是條紅繩,中間穿了個木珠子打上了結,下邊墜了一撮灰色的毛。
狼冷冰冰地命令,“你和楊明同路,一起去草原,拿著這撮狼毛,找到冥狼羣后,把它們都給我帶回來!”
“冥狼?”嚴烮川萬分詫異,“這是冥狼的毛?真的有冥狼這種東西?”
狼只是神色冰涼地直直盯著他,深濃的眼眸,隱含威壓。
嚴烮川的神情莫名一頓,剛纔那一瞬間,他險些以爲他看到的是軒轅墨的眼睛。他不由得面色一正,皺眉反問,“只有這一撮毛,你讓我怎麼找?即便是找到了,可就一個月的時間,去都不夠用,你還讓我帶著一羣狼再回來?那麼多狼,怎麼隱藏?我還能有命活著回來?”
狼依舊面無表情,冷心冷肺,“那就是你該想的問題了!我只要結果,你如果做不到,或者蠢到被冥狼吃了,那隻能說明你的無能!既然是無能,你活著也沒什麼用處!”
“你!”嚴烮川頓時青著臉指著狼,氣結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他這輩子,頭一次被一個人給欺負成這樣,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他氣憤地一甩袖袍,彷彿怒不可遏,“好,好,好,你狠!”
狼冷哼,再度無視他,轉眼去看端硯,沉聲問,“定平王府現在什麼情況?”
端硯上前一步,話語仍然恭敬,卻保持著視線向下,“回王妃,自從王妃被押進天牢後,定平王爺就開始閉門不出,讓府中侍衛嚴守府門,任何人去都不見。”
狼瞇了瞇眼,他倒是會看局勢,就是不知道是真躲還是假躲,“你去定平王府,就說是我問的,問問那位老王爺,他到底有沒有種?有種就別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府裡。”
端硯控制不住,猛地擡頭,直愣愣地杵在那兒,有些愕然。其他人也跟著提了半口氣,驚訝於狼的膽大包天。
狼的話還在繼續,“告訴他,讓帶上他外孫一起進宮,先找到辰逸,然後去御書房,皇帝中了蠱,被囚禁在御書房裡,讓他去守著。另外,再讓他替我給軒轅康帶句話,我欠了煙雨遙一個人情,答應了她饒他一命,想死想活讓他自己選,我都可以成全他!”那時,是煙雨遙的到來,才能讓她以最小的代價,逃出了天牢。
她瞧著端硯,目光凌厲,緩緩挑眉,“聽清楚了?”
“呃……是,”端硯的心頭擂鼓,“屬下聽清了。”
狼的面色這才一緩,她的眼眸輕動,視線掠過楊明、霜凌、嚴烮川三人,慢慢地看了看他們,淡淡地說,“辦完這次的事以後,你們就都不用再回來了。”
這下,不單是楊明三人,正堂裡的人,皆是一怔。
狼也沒有解釋太多,只是望著外面,平靜地說,“天大地大,沒有誰,有那個非要呆在誰身邊的理由,也沒有必要,一切只有願意不願意而已。”
“楊明,”她看著他,目光很平和,“以你現在的本事,足夠你闖蕩出一番天地了,你已經有能力站在你喜歡的人身邊了。即使你還願意跟著我,我也不知道還能讓你幹什麼,何況,別委屈了你的心上人。”
“嚴烮川,”狼的目光一轉,眉梢微不可查地輕揚,“你是個漢子,言而有信,重情重義,值得我敬佩。現在想起來,你當初可能也沒有真要殺我的意思,只不過我倒當真了,一氣之下殺了你山寨裡所有的兄弟,你不可能沒有恨,卻還是按你自己說的話來了。這次的事情,當我欠你,以後如果你我都還有命,你有所要求,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霎時,嚴烮川的眼睛,深深一動。
“霜凌,”狼轉頭去看她。
但還沒等狼說什麼,霜凌就已然再度跪在了她的腳邊,低著頭,一言不發,她只想求她別不要她。
狼緩緩垂下眸,無聲地看著她,心裡微微無奈。她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了霜的頭上,“丫頭,雪域纔是你的家!”
就這麼一句簡單的話,霜凌的身體便一僵,隨即深深扣了個頭,久久不肯擡起。淺碧就連忙上前將她扶了起來,兩個姑娘相互對視,都紅了眼眶。
一直一動不動的楊明,這時忽然朝著狼拱手,深深地拜了下去,沉默無言。
狼把他們的舉動都看在了眼裡,可她的神情依舊平淡,甚至淡漠,沒有一點兒該有的反應。她不再看他們,語氣平平,“好了,你們都走吧!”
於是,這墨王府的正堂裡,就漸漸的空了下來,安靜了下來,彷彿之前的那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人都走了,這四周好像也變得空落落的了,唯獨還留在這裡的淺碧,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渾身是傷的狼,心頭一陣揪疼,鼻子發酸,卻忍著沒讓眼淚掉下來,她慢慢地上前,小心翼翼地靠近。
狼擡起頭,神情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慢聲詢問,“有話要說?”
淺碧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眶,“王妃,你給他們都安排了任務,那奴婢呢?奴婢雖然沒什麼本事,可是奴婢一樣願意爲了王妃赴湯蹈火,奴婢也想爲王妃出一份力!”
狼的神色終於柔和了下來,恢復了她在墨王府裡原先的模樣。她淡淡地笑了,聲音透著疲憊,輕輕地說,“傻丫頭,你呀,可有最艱鉅的任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