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隱忍、孤寂、滄桑、驕傲、嗜血、狠辣、絕情、獨行、也衷情!
如果這是在形容一個人,那麼,這樣的一個人,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絕對會不惜任何代價,包括她自己!
狼慢慢地從死人堆裡站了起來,她頭髮已亂,臉頰染血,雙目赤紅,渾身上下傷痕縱橫遍佈,濃重的血腥氣息包裹著她的靈魂,已讓她變成了一個從地獄走出來的煞神。
她拖著沉沉的腳步,握著滴血的匕首,踩著地上一具又一具死相悽慘的屍體,無視腳下的血流成河,森冷漠然地向著山寨的寨門走去。
天已近黃昏,夕陽暖黃的金色光芒,鋪天蓋地,把這裡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燦燦的絨光,卻怎麼也照不透她這一身的陰沉晦暗。
悶悶的空氣,混合著血液的黏稠,溼熱又沉重,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卻禁錮不住她的步伐,徒讓她在身後,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紅刺目的腳印,和一串又一串血腥濃稠的血滴。
前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狼的身形,驀地一頓,遲疑了一瞬,才擡起頭看過去。在塵土飛揚裡,有一人一馬逐漸顯露了出來,馬上的人在不斷揮鞭,到了寨門前,又猛勒繮繩,馬兒急急地停下,揚起了前蹄,拼命嘶鳴。
在看清楚來人後,狼的眼眸輕輕一閃,眼裡的光亮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直至黑沉得再也看不到底。
她的失望,是那麼的明顯!
端硯已經在馬上直直地愣住了,眼前的一切,強烈地衝擊著他的眼球,險些令他無法反應。這樣的場景,和戰場上那場慘烈的大戰,又有多大的區別?能將一個幾百人的巨大山寨,僅在一夕間就毀成了一片廢墟,讓屍骨堆積,得是一種什麼樣的可怕實力?!
端硯極力穩了穩心神,立刻從馬上跳了下來,可她身上處處深可見骨的傷,卻又讓他一時挪不動腳步。她已經完完全全地被血浸透,血液正從她身上那些深刻的傷口裡慢慢流淌下來,在她的腳下聚集。
他從來沒見過有人受了這般重的傷後,還能安然地活著,他想,如果她死了,可能不會是王爺願意看見的一幕。
還有……還有她那雙血紅兇狠的眼眸,渾濁透徹的目光,直擊他的眼底,震懾進他的心頭,令他膽寒地只想逃避。
狼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靜靜地任他看,現在的她,和她身後的那些死人沒有多大的區別,平靜得可怕,也冷靜得可怕!
“他要大婚?” 她清冷地問。
端硯垂在一側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了一下,他垂下眼眸,無言以對。
霎時,狼原本暗得如同無底漩渦的眼瞳裡,騰地燃燒起了兩團熊熊火焰,身形一動,虛影一晃而過,眨眼間人已上馬,繮繩一拽,狠命調轉馬頭,疾馳而去。
那時,端硯想要阻止,已然是來不及了。
狼一路策馬狂奔,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她要他給她個解釋!
爲什麼!
她充血的雙眼緊盯著前方,不要命地揮鞭,天早早就黑了下來,濃黑的夜色,低沉沉地下壓,幾乎讓人分不清楚東南西北,暈眩顛倒,可萬般滋味都堵在她的胸口,逼得她像頭困獸,硬生生地衝破一切,捲起呼嘯的風,猙獰地不停向前衝。
突然,身下的馬猛一踉蹌,重重地摔倒在地,馬上的她,也被狠狠甩飛了出去,即使身體已經及時地做出了自衛的反應,可那點反應也根本不夠支撐她像以往一樣輕盈地落地,再次受傷,在所難免。
她躺在地上,艱難地喘息,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痛苦和委屈。她滿心不甘,手握成拳,猛一錘地,咬牙爬起來,捂住脫臼的右側手臂,繼續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剩下的路她只能靠自己,因爲馬已經不能用了。
她整個人似乎已經趨近瘋狂,命也不要,終於在第二天的上午,進了平都城,可當她的人出現在墨王府的府門外時,一切也都已經遲了……
張燈結綵,掛滿紅綢的墨王府,處處都裝飾得喜氣洋洋,看起來,好像和上一次這樣裝扮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狼茫然地看著眼前,忽然間,就恍惚了……
幾個月前,那場專屬於她和他婚禮,因爲發生在雪雅靜身上的事情,沒能拜成天地,那不算遺憾的遺憾,她一直以爲自己不在意,可裡面傳出來的那一聲一聲高喊,像醍醐灌頂,讓她猛然意識到,她和他之間,從一開始,就本是殘缺不全……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戾氣,所有的支撐,就都潰散了,狼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她現在闖進去,又能有什麼意義……
她轉身離去……
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又有多少人能懂得,多少淺淺淡淡的轉身,是隱藏在心中,無法訴說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