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接近尾聲, 賓客們已經開始翩躚起舞。
纖纖終於鬆了一口氣,從一羣師兄師弟們中間走出來,隱藏在角落裡, 輕輕呷著細長的玻璃杯裡明黃的香檳, 享受片刻的安靜。
沒有什麼比帶著面具見人更耗體力, 只是纖纖是這麼想的。
突然, 她垂下的左手被一種溫熱的觸感包圍, 等她低下頭,那隻溫暖的大手已經跟她十指相扣,難捨難分了。
“陳默?”纖纖猶豫了一下, 竟然沒有抽回自己冰冷僵硬的手,茫茫然說:“你來啦?”
陳默緊貼著站在她身邊, 卻沒有側過臉看她:“我現在抓著你的手, 可以聽到你的心跳, 你不可以說謊話。你愛我嗎?”
“不愛。”
“曾經愛過嗎?”陳默的聲音有些顫抖。
“沒有。”
“你說謊!”
纖纖沒有回答,她害怕說很多話, 害怕說著說著就會動搖。
想盡快的結束他們的感情,她只能簡單粗暴,假裝看不到陳默的傷口,也看不到自己的。
纖纖突然轉過身,變被動爲主動, 拽著陳默的手, 一路急行。
陳默茫然的被她牽著, 看她取下掛在門口的大衣, 隨她乘著電梯離開了宴會廳。
15樓。纖纖熟練的從大衣口袋裡摸出鑰匙, 打開一間客房的門。
“現在可以鬆開我的手了吧!”纖纖關上門。
陳默被她一系列行軍般的動作驚呆了,居然聽話的鬆開手。
纖纖脫下高跟鞋, 啪啪兩聲丟在地上,然後默不作聲的開始解禮服背後的繩子。
“是我對不起你,我只能這麼補償你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糾纏我。”纖纖說著,走過去把陳默推倒在大牀上。
纖纖跪在牀上,雙腿分開在陳默的兩側,俯視著他漆黑的眸子,胸口突然一緊,差一點哭出聲來。
陳默深邃的眼神讓纖纖好害怕,那樣長久的擱置在她的臉上,像是要把她看穿,看穿她的虛弱。
爲了掩飾眼中的慌亂,她麻利的伸出手解開他襯衫最上面的幾顆釦子。
“纖纖……”陳默滾燙的手心沿著纖纖曲著的長腿,從衣服裡面一直滑行到腰間:“你在嚇唬我嗎?”他狠狠的扶住她的腰,她就這樣被固定在空中,俯不下身,被迫與他灼熱的目光對視。
“你要自己來就快點!這間房我是開來跟謝楠睡的。”纖纖大義凜然的說。
陳默聽到謝楠的名字,突然像發瘋一樣把纖纖翻到身下,重重的壓在她柔軟的身上,死死的捏緊她的下巴:“你以爲我不敢嗎?”
“你又不是沒做過。”
陳默愣住了,他的手不自覺的鬆開,感到呼吸困難。
“陳默,你憑什麼覺得我愛你呢?你以爲你跟謝楠有什麼區別嗎?”纖纖靜靜的躺在他身下,幽幽的說:“你喊停的時候就要停,你想要的時候就強迫我,這就是我們的關係。你跟謝楠一樣,蠻橫的控制我。對你們來說,我不過是一個玩偶。”
“是我錯了,以後都不會了……”陳默看到纖纖眼神裡的絕望,像是某種結束的預示,令他不安。
“不是你的錯。這段時間我終於想明白了,是我自己太失敗,是我身上有某種特質讓你們習慣欺負我。”纖纖摸了一下陳默的臉:“是我錯了,我給了你愛情的錯覺。其實你跟謝楠一樣,不過是我階段性的一個靠山,我對你只是依賴,沒有愛。”
“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只是依賴也沒關係。”陳默摟緊她的身體,不管不顧的說。
“可是,你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我想回到謝楠身邊。”
“你在胡說什麼?”
“也許你不相信,我看上去很軟弱,但是我總是得到我想要的。我不會無緣無故開房間等謝楠的。你等著看吧,今天晚上,謝楠就會跟楊佳佳離婚。”纖纖重重的推開陳默,抓緊胸口快要滑落的衣服,奪門而出。
陳默追出去。在長長的走道那端,林赫定定的站著,面朝著他們衣冠不整的狼狽樣。
纖纖想,也許是自己一直都太幸運了吧,這一夜,老天終於開眼了,要一次性砸碎她在每個男人心中的完美形象。
宴會的尾聲居然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休妻鬧劇。
謝楠華麗麗的走上臺,宣佈他跟楊佳佳已經協議離婚,和平分手。
楊佳佳的表情就不那麼和平了,她的眼睛瞪得快要掉下來:“謝楠!你胡說什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乾的好事……”
在大家都以爲可以聽到一些有趣的醜聞而豎起耳朵的時候,楊巨雄狠狠的山了楊佳佳一個耳光。
楊佳佳撕心裂肺的哭聲,還有衆人亂哄哄的低語聲,在陳默腦海裡漸漸模糊,一個可怕的念頭卻漸漸清晰。
“我總是得到我想要的。”
這就是纖纖想要的嗎?哪怕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陳政拍拍陳默的肩膀:“該長大了,兒子。這個世界有多險惡你現在看到了嗎?很多人都有你看不到的一面。比如董纖纖。你覺得她溫柔善良,只是因爲你沒有看到她薄情和勢利的一面。別太低估她了,把你放在她的位置上,你未必能一個星期就翻身。”
明亮的西餐廳,音樂顯得多餘。
經過那一夜的嘈雜,楊巨雄似乎老了很多。
纖纖看著他麻木的切著盤子裡的樹樁子,低聲說:“陳默的媽媽也很愛吃這個。”
楊巨雄突然把刀叉丟在桌上,一聲悶響。
“董纖纖!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爲什麼要這麼對佳佳?”
“被別人逼著做事的感覺不好受吧。”纖纖沒有擡頭,繼續切盤子裡的牛排。
楊巨雄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你現在又是CEO啦,我就算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也該還清了吧。你爲什麼還要對付佳佳?”
“我沒有對付她,我根本不關心她。楊佳佳是誰?跟董纖纖一點關係也沒有。”纖纖放下刀叉,喝口水接著說:“我只是想了結你跟TS的關係,TS不是任你擺佈的機器。請你和你的女兒,以後都不要覬覦別人的東西!”
“我小看你了。”楊巨雄嘆口氣:“我老了,現在連女兒的幸福也保護不了,還談什麼別人的東西。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出現在你們的生活中了,現在可以把照片還給我了吧。”
纖纖拿過身邊的包,掏出一打陳舊的照片,遞到楊巨雄眼前。
楊巨雄看著照片上自己和淺井妙子臉對臉笑的甜蜜,不禁心神盪漾了一下。
當人老去的時候,會發現愛從不曾褪色,可是恨,卻漸漸模糊了。
楊巨雄已經不再像年輕的時候那樣恨陳政了,不再看到他就熱血沸騰。可是,當那些和妙子在一起的甜蜜記憶,以舊照片的方式擺放在他眼前時,他卻忍不住流下熱淚。
妙子居然保留了這些照片。
而他自己,卻像個縮頭烏龜似的躲了一年又一年。
他是第一個發現妙子屍體的人,可是他沒有報案。妙子遇害的那個偏僻的汽車旅館,就是他們幽會的地方。
他害怕他們的關係敗露,居然通過大使館裡的熟人,偷走了準備移交的巴黎警方的案件記錄。
死於特製的情人節巧克力,楊巨雄想兇手除了陳政還會有別人嗎?
等到他當上恆通銀行的行長,他想過無數辦法要讓陳政身敗名裂,包括假借TS之手擊垮陳政的GS。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心裡對妙子的愧疚絲毫沒有減少。也許就是因爲他的懦弱,他的知情不報,才讓妙子死得不明不白。
爲了讓自己好過一點,他默默的告訴自己,當初他還是一個不起眼的銀行職員,沒有辦法跟陳政抗衡才選擇逃避,所以不必過分自責。更何況妙子當時,也不過是跟他玩玩而已,並沒有付出什麼感情,自己能至今念念不忘已經很對得起她了。
可是當妙子保存的那些屬於他們的親密瞬間放在他眼前時,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纖纖看著楊巨雄眼淚縱橫的樣子,知道自己把不該挖掘的往事血淋淋的放到了當事人的眼前。
纖纖覺得自己好卑鄙。
陳默把相冊交給纖纖的時候說過:“你跟我媽先交流下感情吧,等她喜歡你了,你再問她‘你願不願意原諒背叛你的兒子和老公啊?’等她答應了,你再把相冊還給我,到時候,我要把家裡掛滿她的照片,沒天看到她。”
她揹負著調節這三口之家微妙關係的艱鉅任務,像個親密的自己人,可是轉身,她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