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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凌晨三點。

當喬莎莎洗漱完從屋裡來到院中,就看到莎莎正與早已等在車旁的東野承歡親暱。但今天莎莎看起來不太對勁,用頭和鼻子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一陣,之後就調轉過身對著他搖尾巴,頭扭向身後看著他嗚嗚嘰嘰發出怪聲。

東野承歡一頭霧水,不知它怎麼今天有些反常。

莎莎見他不理,又轉回身用頭去拱蹭他的雙腿,嗅他的股間,再轉過去對他搖尾巴,用後臀頂他的腿。

喬莎莎呆呆望了一會兒,忽然她與他同時轉臉對望了一眼,目光一觸而分。東野承歡麪皮一緊,乾咳了一下就去開車門。喬莎莎立即拉了臉色,臉卻紅了。

她板著臉衝過去呵斥莎莎:“滾一邊兒去!不要臉!”還揚起手作勢欲打。莎莎不情不願逃開了,遠遠衝東野承歡叫了幾聲,鑽到某個角落裡去了。

那一句‘不要臉’,深深刺激到了她自己的心,也同時把東野承歡的心提吊起來。他偷偷看向她的側臉,眼裡充滿了歉疚。

心,針刺一般地痛……

車行昨天的軌跡,莎莎頭靠車窗向外看,目光呆滯,面上差了幾分血色。

車行一路,駛向蒼原城……

“懂事長,這是您要的東西”

一隻手把一隻牛皮紙袋輕放到茶幾上,恭敬緩緩推到易青原面前。

易青原側了一下頭,瞳孔微微一縮。

那人點點頭,‘嗯’了一聲。

“去忙吧”

“是”那人微一躬身,便即離去——正是那晚送東野承歡回家的易家安保負責人‘李叔’。

晨陽,像一隻被壓到稍扁的燒到赤紅帶黃的二維金屬球。懸浮在灰朦黯沉的地平線上方,映出更上天空朦朦紅幕,外緣黃白。

公墓山上方的天空格外湛藍,於這大城的邊緣,實屬難得的好天氣。

誇張地說,千載難逢。

東野承歡覷了個空暇,趕緊給晶晶打電話。

嘟——,嘟—!

“喂”

電話那頭傳來晶晶的聲音,有氣無力,聽起來很不好。

“你怎麼了?”東野承歡立即提心吊膽起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晶晶的聲音簡直像變了個人,電話淡淡回答:“沒什麼”然後就好像不願再多說什麼了。

東野承歡感到她非常不好,心下更是擔心,人也焦切起來:“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晶晶似乎對他的關心沒什麼特別的感受,聲音依舊沒什麼生氣:“沒什麼,大概昨晚沒睡好,別多想了”

心裡雖然還是放心不下,但也知道她的身體健康眼下實在用不著他來操心,於是轉開話題:“房子的事,有眉目嗎?”

電話裡又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有些猶豫,她說:“房子找到了,呆會兒我把位置和房東的手機號碼發給你,你自己去聯繫吧”之後頓了一下,說:“沒事的話掛了吧,我還有事”

她沒有說去上班,反而說還有事,這時電話裡卻傳來忙音,東野承歡的心不免焦慮起來。他的目光無意識遊離,內心裡已感到煎熬。

晶晶,到底,怎麼了啊……?

在躊躇了漫長的幾分鐘之後,東野承歡忍受不住,再次撥通晶晶的手機。

意料之中,又好像猝不及防——手機屏幕不出意外地突然亮起!

鈴聲乍起處,晶晶身子猛然一抖,似受了極大的驚嚇!

手機屏幕上閃動著‘愛人’兩個字。

而今,漫長而痛苦的無眠之夜過後,這兩個字竟如此刺眼……這兩個字,就像一隻斷了刃尖的鈍刀,深深扎入晶晶的胸口。

多麼諷刺的字眼啊!晶晶自嘲苦笑,眼淚不爭氣墜落手上,不停墜落……

“愛人,

我在相遇的地方等你

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們相遇的癡情樹下

那一抹白裙

愛人,

花瓣已落滿了我的發間

你遲到了

可是忘記了愛你的人

她還等在癡情樹下

爲你穿了那件白裙

……”

這首《遠方的癡情樹》是晶晶最喜歡的手機鈴聲,她第一次,把它聽完了。

撕裂的痛,提醒她,她還活著。

晶晶深深吸氣,把流到鼻孔邊的淚水也吸進了鼻腔裡。她以手背抹去臉上的眼淚,又用手掌抹了一遍,再用溼溼的手背抹一遍,……再用手掌……。

手機又響了,她的心隨之一顫,又受到驚嚇。

……

愛人,

如果你忘記我

請別再忘記

天的那一邊

世界的盡頭

誰在那裡埋葬了一粒種子

誰的雙眼化做守護的泉源

愛人

記得啊

天的那一邊

世界的盡頭

遠方的癡情樹……

心,明明痛到窒息,爲什麼它還會慌呢?明明不願去觸碰那隻正在唱歌的手機,爲什麼手卻蠢蠢欲動啊?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啊?

手機屏幕熄滅了,晶晶的心似乎也隨之平寂,沒那麼慌了。

房門輕輕釦鎖。

是青青。

她來到牀邊坐下,靜靜看著晶晶,她的臉上兀自掛著許多淚痕……新的,舊的,正在流淌的……

她伸手爲晶晶擦了幾下,就放棄了。

青青再看不見她臉上的淚痕在哪裡,她已自顧不暇。

姐姐和妹妹的臉,同樣的顏色,蒼白憔悴,像白紙。

昨晚,或者說昨夜。當晶晶找到房子,付了首月的房租,已是晚上九點。那房子離菜市場只有一小段距離,就在公墓山附近,離喬莎莎家不遠;同樣一棟公寓樓,只是看公墓山的角度不同;站在窗邊,再看不到嚇跑了那位名字叫做‘張偉’的房客的那塊大大的墓碑。

晶晶對那房子很滿意,因爲她仍可以靠在他的胸膛,和他一起看山上的墓林,一同感傷生命逝去的意義……

她迫切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好想今晚就和他一塊住進去,好想……

莎莎從門縫裡與她親暱;燈光透過窗簾,又把房中人的影像投映其上;有風撩起窗紗,便有窗內風光外泄……

她是怎麼把車開回來的,她不知道。她感覺自己是空的,輕飄飄的;心是在痛,她卻在疑惑那痛是不是真實的——那麼的虛無縹緲;

身體裡面,除了心跳,彷彿什麼都沒有了。

她甚至不能確定那顆還在跳搏著的心是不是自己的。

她想哭,眼睛卻乾澀無淚。當青青把她抱在懷裡,她就像一個乖巧孩子,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在她的懷中默默無聲。

青青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欲哭無淚。青青覺得自己的胸腹中空空如也,冰涼一片,只好像一顆心還是她的。心還在跳,她又不確定它是在跳。

心,從來不曾如此疼痛,青青不得不手按胸口,才得以緩息。但姑娘,仍然傻傻選擇,選擇相信他……

手機鈴聲響起,已不知第幾回。

每響起那首歌,晶晶的心就多一道新鮮的傷口。每當屏幕上那兩個字浮現在腦海中,那傷口中就流出新鮮血液……

可是心,爲什麼越來越慌了呢?那隻,不知還是不是她的小手,幾乎已經要自己伸了過去,她甚至感到有一根指頭自作主張就要去劃動屏幕上的綠鍵。

她想要關機,卻沒辦法把想變爲做。才發現自己竟可悲到連逃避的勇氣也沒有。

終於還是要面對吧?如果下一次,就接吧……

東野承歡痛苦頹坐在坐凳上,已經沒有心思做生意。他一手扣著手機,兩隻手抱住頭,五指深深陷入頭皮,他知道晶晶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卻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她的父母終於對她使用強硬手段來阻止她和我在一起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陷入苦思,眉心因痛苦擰在一起。

終於不能和晶晶在一起嗎?要結束了嗎?

“晶晶……你到底怎麼了啊?”他悲哀低吟,喃喃低吟。

喬莎莎深深望著他,淚流滿面。她,再沒有辦法掩藏對他的感情。他難受,她的心就痛。

晶晶的眼淚凝涸在眼眶裡,她呆呆望著牀頭櫃上的手機屏幕,忽然極度渴望屏幕上突然浮現出那兩個字。她感到,下一秒,手機就會響!

青青看著那隻手機,她已經不知不覺屏住呼吸。她甚至莫名其妙泛出一絲後悔——後悔上一個電話,她爲何沒有替她接。

空氣突然震動!

嗡地一聲,手機震動了牀頭櫃的木質頂面!青青的心爲之一顫!

兩隻手,同一時間,在鈴聲響起的一剎那,同時伸向手機!

莎莎姐!

屏幕上亮起三個字——莎莎姐!

“你馬上過來!”

晶晶深呼吸,卻還沒有醞釀出那一個讓她傷痛欲絕的‘喂’字,先被這一句命令式的吩咐震住了。

電話掛掉了。

青青與晶晶對望,她同樣聽出晶晶聽出的……這一位,曾經那麼親切的莎莎姐,話語裡面飽含著情緒——幾分氣憤?幾分怒意?或者,是恨?

該氣憤的,是我啊?晶晶心裡說。

該恨的,不是我嗎?青青心裡說。

“爲什麼還要我過去……爲什麼?在你的眼裡,我到底算什麼!算什麼啊!?……”

當晶晶孤單的身影出現在市場的某一個入口,她的世界彷彿一瞬間經歷了宇宙大爆炸的整個推演過程

——眼前的世界驀然一片虛空,時間之外,已化爲奇點……原來宇宙的雛形,是一個人。

眼中的世界,如長鯨吸水,濃縮成一個人形。再沒有其它。

那雙熾熱的眼睛,像塌縮到極點的恆星內核,一瞬間就把晶晶的身心焚於無形。

雙腳已不聽使喚,一步步馱著她走向那個人。

晶晶的心在胸膛裡面痛苦掙扎抗拒,她大聲喊叫,“不!不要!我不要過去!不要!……”

腳,卻成了那雙眼睛的奴隸。

她絕望地發現,身體,背叛了她的心。

那是一雙何等樣的眼睛啊!熾如明亮的精火,一步步焚煉著晶晶的意志,像吞噬星空的奇點;而晶晶,只是一顆晶瑩剔透的小星星,早已跌落進奇點的引力範圍。

他的身子在顫抖,因爲晶晶周圍的空氣與他產生了共振。蒼白憔悴的晶晶,強顏擠出一抹微笑,卻笑得比哭還教人心疼。

他顫抖的脣似啓又啓,卻說不出話來。

喬莎莎盯著他的嘴脣,眼睛裡只有他顫抖的嘴脣。她眨動眼睛,牙齒深印進微顯乾白的下脣。

這世間,再沒有比晶晶的微笑更能刺痛人心的微笑了吧?也許……

可是她,在向誰微笑?是東野承歡?還是喬莎莎?

東野承歡聽到胸口裡面有玻璃器皿落地的聲音,心好像被碎片劃傷了。他彷彿聽到喬莎莎對他說:“你先守著,我和晶晶說幾句話”

喬莎莎走出攤後,拉住晶晶的微涼的雙手。

微涼的小手,寥無生氣。

喬莎莎感受不到,手心裡的手,血脈裡有溫熱的血液在流動。

“莎莎……姐”晶晶低下頭,有晶瑩閃亮的東西從她的鼻尖墜落,落在莎莎的手掌虎口。她想抽回落在她手心裡的雙手,喬莎莎感覺到了,晶晶回縮的力道,在她的掌心裡是那麼的蒼白無力,幾乎不可體會。

三個字的稱呼,生生在她口裡裂爲兩段。

喬莎莎心疼得厲害,就像上天突然賜給她一個傷心欲絕的親妹妹。她攬住晶晶微顫著的肩頭走到一邊,與攤位稍離的相對僻靜處,拇指輕輕撫去晶晶腮邊的淚水,拉著她的雙手問她說:“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晶晶低著頭,眼淚只是不斷往下掉,什麼也不回答。

“是不是你爸媽……?”喬莎莎沒有繼續,她頓住聲。晶晶卻痛苦地搖了搖頭。

喬莎莎似有所悟,心一下就變得複雜了,內中似還夾雜著似有若無的一絲絲邪惡的竊喜:“你做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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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莎莎的心立刻矛盾起來,一顆心霎時形成了兩個勢不兩立的對立面:一個喬莎莎盼著她點頭;另一個喬莎莎怕看到她點頭。

她點頭,意味著自己盼來了一絲希望的曙光。可是莎莎不願看到他傷心。今天比昨天,更不願意。

晶晶痛苦搖頭,已用盡全部身心的力量。

“是他……?”

晶晶沉默了,心就墜落進死蔭幽谷的谷底。

喬莎莎看見,她的眼睛裡串串墜落的,不是淚,是從她的心的裂口中流出的晶瑩剔透的血……

“如果姐姐說,他永遠都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信嗎?”

“我信!”青青回答說。

淚,早已洗面。

她一個人坐在牀邊,一遍又一遍回答著冥冥中,內心深處那一個,向著她的心發出無數遍的同一個問題。

晶晶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就要站立不住。喬莎莎趕忙把她攬抱在懷裡。

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也許什麼滋味也沒有了。晶晶只感到喬莎莎的懷抱,就像自己赤身落進了荊棘叢。

刺傷了她。遍體鱗傷,身上的肌膚,再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她卻無法從荊棘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手機響了,一直響。

喬莎莎替她掏出手機,接了,放在她的耳邊。

“晶晶,身體好些了嗎?”電話傳來的聲音充滿著關心,開頭就問。晶晶強忍著順了口氣,‘嗯’了一聲。

“明天回來上班吧,孩子們想你!”

後半句竟有療傷奇效!晶晶的嘴角居然幸福地翹了一下,她點頭嗯了一聲,聲音就明亮了許多。

是園長打來的,她又在電話裡對晶晶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就掛了。

園長是一個心思細膩的女人,人近四十,充滿母性的溫柔,渾身上下散發出成熟女人的性感韻致。同時又是一個非常注重形像的女人,身材保持極好,對待手下一幫姑娘們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

園長實在是一個稱職的園長。

她是一個單親媽媽,女兒正上高三。女兒的生父也許活著,也許已經死了,在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她不知道女兒的爸爸是誰,女兒就更無從得知了。

好多好多年前,園長還是一個姑娘。

她到公墓山,爸媽的墓前,手捧一朵紅玫瑰,替爸爸向媽媽求婚。

媽媽未婚先孕,一心向往浪漫愛情的她迫於現實和家庭等諸方面壓力,匆匆和那個在她肚子裡種下種子的壞傢伙領了證。那傢伙欠她一個正式的跪地式求婚,爲此她一直耿耿於懷好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再受不了她在耳邊嘮叨此事,拿眼瞪她,就說:“你想要浪漫嗎!”她回瞪他,挑釁地向著他挑起眉毛,回答說:“你說呢!”

“好!那就來點兒刺激的!”他咬牙切齒地說。

其實女兒在旁邊看的分明,老爸的眼睛裡充滿了熱切和激動,他想要那刺激。他咬牙純粹是豁出去假臉,他這人臉皮兒薄。

他這是要突破自我的節奏!

所以那天,他開車載著已婚又育女的‘女朋友’,把已經上高三的女兒拋在了二人世界的外面,開車去買玫瑰花和必須配套使用的、套在她指頭上的帶亮晶晶的假石頭的那個環狀的東西。

女兒兩眼放光興致高昂,歡歡喜喜跳鬧著要跟去看浪漫情景劇。車門卻‘嘭’地一聲,毫不善解女兒意地把她拒之門外,一溜煙揚塵而去。只留下一身精心打扮成電燈泡的女兒在後視鏡裡原地跺腳,小嘴兒撅得幾乎能夠到車屁股。

她兩眼痠水,急跳著指著車屁股罵那位望著後視鏡一臉捉狹、得意壞笑的男子:“沒義氣的傢伙!重色輕女!……”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超世紀廣場,人最稠密處補給這娘們兒一場轟轟烈烈的求婚儀式,絕對要超乎她所求所想!絕對要讓她激動到淚滾涕流!

絕對要!

這一招,使得其所!

……

買了玫瑰,車行交叉路口。

一輛牽引大貨車迎面駛來,一輛小轎車剎車失靈闖了紅燈,貨車司機應急躲避急打方向盤……

那大車司機躲過去初一,沒料到還有十五。貨車車頭與失靈小轎車刮擦而過。小轎車受了‘皮外傷’側滑向路邊,越上路牙石,最終停在草坪上,車內人安然無恙。

大貨車上拉的是幾捲鋼卷。急轉彎的甩力使整個牽引拖板大幅度側向傾斜,其中一隻鋼卷的固定錨上的鋼索不堪重負,生生被巨大的慣力拉斷,失了根的鋼卷沉重而又笨拙地從掛車的平板上整個拍了下來。

拍在一輛與之擦身的小轎車上……

……

爸媽的模樣,再無法辨認。

她只知道,司機的嘴裡,徹著一朵被壓傷的玫瑰。

他準備送給他的愛人,向她求婚。

他要單膝跪地,雙手奉上。

那一朵血色的玫瑰啊!鮮血浸透了你的花瓣……

貨車司機私下裡說,有一條錨索疲勞破損,他準備拉完這一趟就換掉,他已經買好了新的……

……那一天,她爲男子和他的女朋友完成了他們的心願。在爸媽的墓前哭到昏厥過去。

何時,夜色已沉。

月清如水,從未有過的晴空夜景。

清涼的明月照在這幽森的公墓山上,撒在女孩孤單哀傷的身上,如此淒涼。

她頭抵著墓碑,額頭緊貼著那對男女的黑白半身照片,雙手緊扣著碑側,指甲因太過用力而撕裂,流出血來。

她對爸媽說:“爸,媽,女兒……會爲你們好好活著……”

……

有人,但也許是被這座城市過濾掉的遊畜野物,專門趁夜跑到公墓山上揀漏,掃蕩白日裡有人放到墓前的東西——除了飽腹,還可以變現。

不勞而獲,正適合遊手好閒的流氓之徒。

幾個流氓,揀了個大漏……

爲首一人看去不到三十歲,精瘦,長了一張馬猴臉。他咧開嘴淫笑著上前,露出滿口煙燻黃牙板,兇狠中露出邪欲的猙獰,眼前麗質美人觸手可得,觸目便已慾火中燒,眨眼間焚盡一身人皮;

徹底獸化的馬猴,骯髒的黑手扣住那隻白潔的纖柔手腕,提手將她甩翻在地!

她拼盡全力反抗,她聲嘶力竭喊叫,但她沒有哭。在這裡,她的眼淚只屬於她的爸媽……

那夜過後,流氓銷聲匿跡,再沒有出現在公墓山。

畜牲,或許死有餘辜。

但……

她曾日日夜夜,就著屈辱的淚水,苦苦哀勸自己,

“孩子是無辜的,不該爲畜牲頂罪……”

孩子生下來,是個女孩兒。

如今,女孩兒已經是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正上高三。她愛媽媽,從不避諱談及自己的身世,但她總在人前說:“我是童女所生,女人的後代!”

園裡的老師們,那些個姑娘,總能從園長的身上體會到母愛的偉大,是從她身上流出來的。

她沒有傷害肚子裡的小生命,所以,上天把母愛多多加給她,直到從她的身上流溢出來。她的話,滋潤了晶晶心上的傷口,帶著療傷的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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