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久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羅心悅此時才後悔早早把雲鶴的替身用了,他對陣法的造詣頗高,現在想要動這個陣法,恐怕還要另請高明,“得想辦法讓胡銳開口,這個陣法透著邪?!敝莒央呄肓讼?,說:“先看看是什麼?!薄鞍傩︽傡`力稀薄,不能作法勘破外層光源啊。”周煅雲兀自搖頭,咬破手指,以血作印,在眼上一抹,綠色的光源在他眼中漸漸散去,其中是一張殘缺的圖畫。
“??!”突然,周煅雲忍不住慘叫了一聲,低頭捂住了眼睛。“煅雲!”羅心悅急忙上前摻住他,“你剛纔…眼睛要不要緊?”
“我的血可以破虛妄,此物,毫無,祥瑞之氣,我想一試,好像被火燒一般。”周煅雲的眼角滲出淚來,依稀泛著淡紅。
“先離開這?!绷_心悅緊緊拉著他的手,帶著他回到了地面,正要離開,突然有人敲響了後門,見無人開門,又更用力地敲了起來,眼看要驚醒看後門的人了,羅心悅將周煅雲安置在門後,打開了門。
“你是···”來人衣著普通,但渾身散發出一股濃郁的草藥香氣?!拔沂茄瞄T新來的下人?!绷_心悅答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耐:“那快讓我進去,我找大人有急事?!薄翱煺??!绷_心悅讓過一條路來,那人急匆匆地往裡走,羅心悅反手便將他打暈,順到了門外牆角,並在他身上貼了一張隱身符。
周煅雲一路攥緊她的手,整個人都抖得厲害,回到客棧時他已經無法睜開眼睛?!澳?,別亂動!”羅心悅額頭上細汗密佈,掰開他的眼皮看了看,雙目混沌,黑白彷彿失去了界限,觸目驚心,羅心悅連忙取出藥膏來,給他塗在眼睛上:“這藥能止疼,先敷一下?!敝莒央吿鄣弥币а溃瑓s抓住她的手,顫聲道:“先別管我,把那個敲門的人,帶回來。”
他的手冰涼,但她沒覺得彆扭:“別說話!”羅心悅有些氣惱,掰開他的手,堅持給他上了藥,“止了疼我就去?!敝莒央叞察o了些,羅心悅一邊給他塗上薄薄的一層清涼藥膏,一邊吹氣給他止疼,他感受得到她的氣息,也感受得到她的急切,好像她待自己也如同自己待她一般。
爲他綁上了紗布,羅心悅仍不忘叮囑:“你好好呆著,我去去就回。”“我知道,你小心行事。”周煅雲伸了伸手,又放回到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羅心悅皺了皺眉,起身離去。
她倒還不知道他的血有這作用,早知如此定不會讓他用這方法,羅心悅心裡不得安寧,只想著儘快回去給他看看眼睛,趕到了衙門,剛纔那人還在門邊睡著,她也沒什麼耐心,把人拖著就走了。
周煅雲在屋內徘徊不定,擔心她一個人出去總不安全,從前總想隨時照顧著,看不見東西才發覺她冒冒失失,沒有自己實在不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周煅雲開始坐立不安,她能不能扛得動一個大活人,她會不會遇到危險……
猛地推開門,周煅雲驚得快步向門口走去,被凳子一絆,差點摔倒,好在扶了一下桌子,把茶杯都掃到了地上,砸的叮叮咚咚。羅心悅聽見動靜,隨手將那人捆了,衝進裡屋,看見東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嗔道:“你亂動什麼,不是讓你好好呆著麼!”說著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問,“撞著哪沒?!薄班蓿瑳]有,你把人帶回來了?”周煅雲拘謹地笑著,好像在掩飾剛纔製造的麻煩。
“帶回來了。”羅心悅幽怨地剜了他一眼,“還疼嗎?”“不疼,沒那麼嚴重?!闭f著,周煅雲還被疼得咧了咧嘴。羅心悅輕嘆了口氣,出去把那個綁的像糉子似的人拎了進來,一杯水把他潑醒了。
“你們,你們是什麼人?”那人一邊往後縮一邊驚恐地看著兩人,羅心悅給周煅雲把著脈,也沒看他,問:“你去找胡銳所爲何事?”那人警惕地看著她,說:“與你何干?!薄澳闶情_藥鋪的,還是開醫館的?”“你怎麼知道?”那人問完便後悔了,蔑了她一眼,說,“我去給胡大人,看病?!?
“胡大人聽了這話得把你就地正法。你和胡銳那些勾當我還不知道,實話跟你說,我們是上界的神仙,這次來查瘟疫的事,一經查實,就送去地府,永世不得超生,你可真造孽啊,這麼多人命,你賠不起呀!”
“我沒有!瘟疫與我無關!”那人慌忙大喊,“你們不能送我去陰曹地府!”“能不能去是我說了算,要不要去就你說了算了。”
“我沒做過,你不能,不能···”
“證據確鑿,就算你現在抵賴,判官的命簿上也清清楚楚,你想想,成千上萬的人命,把你放進石碾裡,來來回回,粉身碎骨,幾十遍都不夠,還有刀山火海,扒皮抽筋,十八層地獄,你可能要走上好幾十個來回?!?
那人瑟瑟發抖地縮作一團,羅心悅索性不再跟他說話,只是問周煅雲:“這情況以前出現過麼,看脈象沒有內傷,還有沒有其他感覺?”周煅雲搖頭:“可能就是灼傷,會慢慢恢復吧?!?
“哎,萬一瞎了怎麼跟你爹交代?!绷_心悅小聲嘀咕?!笆颤N交代?”周煅雲沒聽清?!皼]事沒事。”羅心悅拍了拍他的手,“下次別這麼幹了,看不清就算了?!薄班拧`?,我看到了,是一張殘頁,可能就是百笑圖。”周煅雲記起那景象,那捲殘頁巴掌大小,上面畫著三個人圍著一具屍體在慟哭,從年齡和衣著看,死者應該是三人的長輩。羅心悅陷入沉思,百笑圖難道不應該顧名思義,描繪安樂景象嗎,怎麼會有人在哭。
“你,你們,放了我吧!”地上那人帶著哭腔。羅心悅瞪了他一眼:“老實待著,一會兒送你下去!”“冤枉啊,冤枉啊,我真的沒做過,是胡大人,都是胡大人乾的!”“那你說說,說清楚了我就放你走?!?
約摸半年前,胡銳突然找到了這人的醫館,讓他改良絨心草做的補氣溢血丹藥,這本是一樁善事,自從絨心草被唐棕引種到百笑鎮,這裡的人物盡其用,除了涼汁,還研究出了絨心草丹藥,有強身健體之用,但胡銳自有一套改良方案,他每次會親自去醫館煎藥,添加只有他才知道的藥材,這人只是獨家出售。改良後的丹藥效果更佳,這樣的好事他自然答應了下來。但過不多久,瘟疫就爆發了,人們爲了強身健體,對他的丹藥更是依賴,他從一開始的高興轉爲擔憂,擔心胡銳擅自加入的藥材恐怕有問題,便去找胡銳詢問,恰好撞上了羅心悅。
“心悅?!敝莒央呍谝慌月犞驙懣床灰姡行┦肿銦o措地伸手拉她,羅心悅自然地抓住他的手,表明自己的位置,周煅雲才說,“既然胡銳要去添藥,不如就讓他去。”羅心悅瞭然,問那人:“下一次製藥是什麼時候?”“就在明天?!薄澳悻F在就回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明天等他來添藥,我幫你一查究竟,明白嗎?”“明白,明白?!蹦侨嗣Σ坏c頭。羅心悅又問清了他的姓名和醫館位置,才放他離去。
“我記得楊路和嗣風去找白麪的時候,說第一個染病的農夫家就有很多補藥?!敝莒央叧料滦膩?,想起楊路說的話,“絨心草的丹藥若是加了其他的東西,與裝作白麪的延年益壽的藥起了反應…”
羅心悅深以爲然,轉而又看了他的眼睛一眼,抿嘴:“明天查明胡銳往藥里加了什麼東西,我們就上山?!薄班??!敝莒央吂郧傻攸c點頭,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來:“其實我沒事的?!薄皞氖茄劬?,要儘快醫治。”羅心悅把他扶到牀邊讓他睡下,絮絮叨叨:“眼睛是很脆弱的,唉,你看你要是瞎了怎麼辦,我可不會負責的,你說你急著看清它幹嘛,這下好了吧,看不見了吧,肯定很疼吧,我這藥膏只能止疼,治標不治本啊,得趕緊帶你去找師姐才行…”
“心悅?!敝莒央叺淖旖枪雌鹨粋€好看的弧度,突然叫了她一聲。
“嗯?”
“你比我還囉嗦。”
羅心悅愣了愣,臉上泛起一片紅霞,但他看不見,她也就選擇性地忽略了,憤然起身,輕哼了一聲,說:“那你自生自滅吧!”說完便十分傲嬌地大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