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先生給清寂講了一個故事,說自己身世悽慘,無父無母,四歲之前被一屠夫領養,後有一日屠夫在回家途中被邪祟纏上,故而喪命。之後她便被附近山上偶然路過的道士收留,這一待就是八年。
那道士給她算過命,說她天煞孤星,剋夫克子克雙親,唯有孑身一人,方纔能夠化解此劫數。於是她花了八年的時間和道士學習陰陽術,可因自身孤煞,除了道士將她領回去的那幾天她曾住在道觀之中,那之後她都是一個人窩在道觀外的一處茅草房子裡,下雨了就去道觀中避一避,等雨停了再出來。
十二歲那年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從此之後與天爲友,與地作伴,遊走在各處,替人算命卜卦,偶爾也會捉鬼除妖。四年的時間她走過很多地方,卻始終都沒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
她這故事我聽著就覺得水分不少,但清寂卻是很認真。
他握著茶杯的手不住摩挲著,神色晦暗,眼角的硃砂痣像是也變得有些暗淡。
等算命先生花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給他講完這一個故事之後,他看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日後相府便是你的家。”這算是不再追問她爲什麼沒有名字了。
當時算命先生正在吃東西。
聽見清寂這麼一句話差一點嗆得沒喘上氣。
清寂臉瞬間黑了下去,鼻子裡發出哼氣聲,冷聲道:“嗆不死你。”
……
算命先生就這麼在相府之中住了下來,她沒有問清寂爲什麼要殺死那些找過她茬的人。事實上她很清楚,就算問了,他也不會告訴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主要的是,那個真相,未必就是她想要知道的。
因著清寂前十幾年嗜殺成癮,又不曾請人來看過,算命先生很快就發現相府之中有些地方陰氣很重,一到晚上總能聽見鬼哭狼嚎的聲音,吵得她沒有辦法睡覺。於是在徵得清寂的同意之後,她便寫了符籙貼在相府的幾處角落裡。
清寂坐在相府中最高的那處亭子裡,一邊聽霍刀彙報算命先生最近的
行蹤,一邊看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忙進忙出。
當他聽見霍刀說算命先生總是喜歡往園中水池跑的時候,他眉頭稍稍皺了一下:“她去那個地方做什麼?”
霍刀回答:“先生說那地方陰氣最重,小的去看過,先生確實在那裡貼了不少符。只是昨天……”
他話說有些猶豫,清寂素來討厭這種說法的方式,不由得用力踢了他一腳:“說完。”
“是,是……”霍刀一個趔趄,“只是昨天先生似乎想下到池子裡去看看,被路過的下人及時發現,給制止了。”
“她池子裡去做什麼?問了嗎?”
霍刀點頭:“問了,先生說……說……”
他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出來,清寂擡眼看他,幽幽道:“霍刀,你是不是也想讓公子我把你丟到柴房裡去了?嗯?”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霍刀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趕忙說道,“先生說天氣太熱了,想去池子裡游泳。”
“游泳?”清寂面露疑惑,“她真是這麼說的?”
“是,回報的下人是這麼和我說的。”
清寂眼睛瞇了一下,一腳踩在霍刀的肩頭,沉聲道:“繼續,還有什麼?”
霍刀低著頭,一五一十的回他:“還有就是這兩日公子不在的時候,先生就會出城,到十里外的破廟中去。我跟著先生去過一回,發現她似乎是在和誰說話,可等先生離開之後,我卻並沒有看見破廟中有人。”
清寂揚著調子哦了一聲:“你可聽清楚他們說什麼了?”
霍刀晃了晃腦袋:“小的怕離得太近會被發現,所以並沒有聽見。公子,日前你讓小的派人去查這算命先生的底細,除了她的確是在山中道觀生活了八年之外,其他的我們尚還一無所知。這算命先生可以說是身份不明,出現得也十分古怪,小的覺得,她會不會……”
他沒說話清寂就打斷了他:“不會。”
他一邊說一邊將視線重新移向了遠處,那邊算命先生正好從幾個丫鬟的房間裡
出來,像是在和她們說著什麼。
但下一秒,她就突然擡起了頭,目光和清寂相撞。
算命先生先是一愣,而後衝著清寂笑了笑。
後者的手暗暗收緊了些,而後接著剛纔的話繼續說道:“不過是一個通陰陽的臭道士,還真能在這相府之中攪弄起一番風雨了?”
霍刀不敢接話。
夏日的薰風帶著些許躁意,清寂在不久之後又將視線移了過去。那頭算命先生正讓人搬了桌子出來,用硃砂筆在宣紙上畫著驅鬼辟邪的圖案。
他的目光柔和,但眼底有蘊藏著幾分陰鬱。
圍在算命先生身旁的那幾個丫鬟倒是看的稀奇,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人提著裙襬從臺階上快步走下,然卻不小心崴了腳,這一個站穩就衝著算命先生撲過去。
算命先生立刻伸手去扶,那丫鬟藉機拉著她的衣服,不想兩個人卻一起摔了下去。
桌子上的擺著的硃砂頓時灑了一地。
……
清寂倏地站起來,繃著臉,一臉不發的走出了亭子。他步子很快,就連身後的霍刀都有些跟不上,不消片刻,兩個人便已經來到了那廂房之前。他沉著臉站在門口,霍刀在身後喝道:“你們在做什麼!”
這一聲吼得那幾個丫鬟一驚,看見來人之後忙戰戰兢兢朝他跪了下去:“公、公子……”
“你們在做什麼?把這裡弄得亂七八糟,還撞到了先生,都不想活命了是嗎?”清寂沒有說話,霍刀又厲聲呵斥了一句。
算命先生已經被扶了起來,見這陣仗忙打圓場:“哎哎哎,不要兇不要兇……小相爺,你怎麼來了?”
他臉色鐵青,說話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算命先生身邊。不由分說的拉著她的手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之後,方纔低聲問:“先生可是摔著了?”
算命先生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沒什麼,小相爺莫要發難,今日她們都幫了我不少忙。”
清寂沒有理會她的話,目光冰的像是要把人凍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