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武館的大門其實(shí)很不起眼。一扇對開的老式鐵門,隱藏在一條小巷子中。
進(jìn)去之後是一個不到三十平米的院子。東西兩側(cè)是平房,以前人丁興旺的時候,用作學(xué)徒的宿舍,現(xiàn)在成了倉庫。
正北邊是一棟兩層的老房子,是主屋,坐北朝南,方方正正。主屋後面還有一個很小的院子,放置著三口大缸,靠牆角堆著一些罈罈罐罐。
這三口大缸也是爲(wèi)練武而用,裝滿了水,讓學(xué)徒們圍著大缸站成一個圈,然後一起將頭扎進(jìn)去,練閉氣功。
到了快入冬的時候,這三口大缸又用來存儲食物。那時候的物流和物質(zhì)都不像現(xiàn)在這麼發(fā)達(dá)。
而那些牆角的罈罈罐罐也是儲存食物用的。從這些數(shù)量可以看出,當(dāng)年的莫家武館是多麼的興盛和熱鬧。
而如今,就只剩下莫古一人了。
但即便如此,這裡還是被整理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一根雜草都沒有。
本來莫家武館的地理位置極佳,坐落在老街的正中心,人來人往很是顯眼。
濱城發(fā)展了之後,這裡重新被規(guī)劃。在莫家武館的正對面修起了新式的小區(qū)。而門口的這條街也逐漸老化,變得狹小,形成了如今的一條小巷子。
莫家武館冷清了很多年,這天突然擁擠進(jìn)了很多人,門口還停了三輛車,讓本來就很狹窄的小巷更顯擁堵。
趙沐言一看見這三輛車,臉色立刻陰沉下來,趕緊快步走進(jìn)主屋,就看到一個蓄著小鬍子,眼角褶子一堆,穿著白襯衣,卻吊兒郎當(dāng)?shù)囊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斜倚著坐在那裡,一隻腳還翹到了椅子上。
七八個小痞子正站在他身後。
而在他的正對面,莫古一臉嚴(yán)肅地坐得非常端正。
小鬍子一看到趙沐言,就嘻哈地笑起來:“哎呀,這不是沐言妹妹嗎?幾天不見,又變漂亮了。”
趙沐言板著臉冷冷地瞪著他:“你來做什麼?”
小鬍子洋裝認(rèn)真地說:“當(dāng)然是來和莫當(dāng)家談生意。”
莫古緊眉凝目,目光如炬,還沒有說半個字,趙沐言就拍桌怒目道:“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嘖嘖嘖,女兒家的可不能這麼兇哦。”小鬍子痞笑著斜睨著她,“現(xiàn)在這棟房子可是我的,該出去的應(yīng)該是你們,對吧?莫當(dāng)家。”
莫古始終昂著頭正視著他,僵硬的表情猶如一個雕塑。
但是趙沐言知道他在強(qiáng)壓自己的憤怒。
“當(dāng)初不是說好了一年的嗎?”趙沐言怫然作色,“一年之後我就給錢你,你怎麼這麼不講信用?”
“此一時彼一時嘛。”小鬍子很悠然地翹著二郎腿,慢悠悠說道,“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有人看上了這塊地,準(zhǔn)備出高價買下來。我不得趁此機(jī)會趕緊賣出去啊。這要是過了年,行情又變了,那我不是很虧嗎?”
“可是這是我們的房子!”趙沐言難掩心中抑鬱,憤憤不平地瞪著他。
小鬍子悠哉地訕訕一笑:“趙小姐,你覺得現(xiàn)在再爭論這件事還有意義嗎?白紙黑字,這可是莫當(dāng)家的父親,親自把這房子抵給我的,難道你們還想賴賬不成嗎?”
“你這是詐騙。”
“那你可以去告我啊。”
“你......”
“沐言。”沉默良久的莫古終於開口,表情依舊肅然,語氣卻很是平淡,“算了。”
即便是妥協(xié),仍然是不卑不亢。
“這怎麼能算了呢?”趙沐言憤然,“我不是給你了四萬作押金的嗎?你怎麼可以說反悔就反悔?”
“啊,說起這四萬,我現(xiàn)在就可以退給你。”小鬍子不以爲(wèi)然,散漫地動了動手指,身後的小弟就趕緊掏出了兩摞紙幣放在桌子上。
小鬍子笑意闌珊地說:“我不是不懂規(guī)矩的人。看在莫老師傅的面子,讓你們一直住著,已經(jīng)很夠意思了。”
“這年頭行情不好,一天一變,我也得爲(wèi)我這幫兄弟考慮不是?”
趙沐言壓著想要揍他一頓打衝動,咬著牙說:“那你要怎樣才能把房子還給我們?”
“如果你現(xiàn)在能給我七百萬,我們就兩清了。”小鬍子很果斷地說。
“七百萬?”趙沐言吃驚地瞪大眼睛,“不是說好四百萬的嗎?”
“四百萬是一年之後的價,但是現(xiàn)在有人出八百萬來買這塊地,看在我們以前的交情上,我只要你們七百萬已經(jīng)是很虧了。”
小鬍子似乎還很委屈的樣子。
趙沐言氣得牙癢癢的,可卻只能緊緊握著拳頭,恨恨地說:“好,我給你。”
莫古大吃一驚:“沐言......”
“沒關(guān)係,我有辦法。”趙沐言輕聲對他說。
“好!”小鬍子拍掌,高叫一聲,笑得頑劣,“沐言,哥就欣賞你的魄力。”
趙沐言憤恨地剜了他一眼。
小鬍子不以爲(wèi)意,爽快地說:“如果你明天能夠拿出七百萬,房子就是你們的。”
“但願你不要再反悔。”趙沐言恨恨地說。
小鬍子大笑一聲:“好妹妹,你放心。我求的是財(cái)。這江湖道義還是有的。”
小鬍子很親暱地靠近趙沐言,剛剛準(zhǔn)備拍拍她的肩,這隻被煙燻得發(fā)黑的手就一陣劇痛。
莫古用力地抓著他的手臂,一雙銳利的眼睛含著兇光。
小鬍子的手下頓時驚愕慌張起來,但是看到莫古那張兇惡的臉,誰也不敢上前。
莫古的身手他們早就領(lǐng)略過,誰也不願意做這炮灰。
小鬍子疼得臉都扭曲了,連聲求饒。
“莫兄弟,不必動怒嘛,我只是和沐言妹妹開個玩笑,沒有冒犯的意思。”
可是莫古卻一點(diǎn)要鬆手的意思都沒有。小鬍子馬上反應(yīng)過來,趕緊眼巴巴地望著趙沐言。
“好妹妹,你看我們都是文明人,我一直都是拿合同說事,可從來就沒有動武過啊。”
趙沐言冷笑一聲,涼涼地說:“你倒是想啊,可你敢嗎?”
“不敢不敢,就算有豹子膽,也不敢得罪莫當(dāng)家啊。”小鬍子咧著嘴,難看地賠笑說。
趙沐言鄙夷地睨了他一眼,儘管心裡不甘心,但還是給莫古使了個眼色。莫古便將小鬍子重重地推了出去。
小鬍子揉著快被捏斷的手,心有餘悸地看了看他們,陰氣訕訕地說:“我說莫兄弟,你有這身手,隨便去給哪個大富豪當(dāng)個保鏢,還怕這輩子不能榮華富貴嗎?幹嘛非得死守著這個武館?”
趙沐言不耐煩地甩了他一眼:“你說完沒有?手不想要了是不是?”
“好好好,我不說了。”小鬍子退後一步,憚畏地?cái)[擺手,“那我們明天見了。”
說完就帶著他的手下們揚(yáng)長而去。
而莫古和趙沐言都陷入了沉思。
“沒關(guān)係,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趙沐言盈盈地
笑了笑,她知道莫古想說什麼,“放心吧,絕對沒問題的。”
雖然她這麼說,但是莫古依舊憂心忡忡。
再次來到御林道193號安氏別墅時,趙沐言通報(bào)了姓名,就急匆匆地直奔安雷富的小庭院。
此時賦閒在家的安雷富正閒情逸致地在練著書法,看到趙沐言,立刻笑得跟彌勒佛似的。
“來來來,言丫頭,看看我這字寫得怎麼樣?”
趙沐言纔沒心事去鑑賞他的字跡,衝到他面前,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地說:“快,把五百萬給我。”
安雷富停下筆,奇怪地看著她:“一年之期不是還沒到嗎?你是在合約書上簽字了的,可不能反悔哦。”
說著寵溺地用筆頭在她高挺的鼻樑上颳了一下。然後繼續(xù)笑呵呵地去寫他的字。
趙沐言心急如焚地一把奪過他的筆:“我和安世蕭結(jié)婚也有幾個月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堅(jiān)持到一年後的,你先給我行不行,我急著用錢。”
安雷富靜靜地聽她說完,接過邢管家端來的一條溼毛巾,慢騰騰地擦了擦手,面容清閒和善。
急不可耐地趙沐言看到他緩慢地樣子,更是焦灼不安。就連邢管家畢恭畢敬爲(wèi)她端來一杯涼茶,她也連看都沒看一眼。
“快點(diǎn)啊!”趙沐言皺緊眉,催促道。
安雷富悠閒地在太師椅上坐下來,端過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合約就是合約,不行。”
語氣雖輕,卻很果斷。
趙沐言跨步上前,緊逼著他:“爲(wèi)什麼?你做這些不就是爲(wèi)了要補(bǔ)償我嗎?那我現(xiàn)在拿走我應(yīng)得的,有什麼不可以?”
安雷富要送入嘴邊的杯子停頓了一秒,眼角輕輕瞟了她一眼,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喝起來,嘴角似笑非笑地說:“可十年前你不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嗎?”
趙沐言渾身一震,驚呆地望著他。
安雷富悠然地說:“你放棄了補(bǔ)償,現(xiàn)在這五百萬只是合約。”
“你......”趙沐言氣得渾身顫抖。
果然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相信他,趙沐言緊緊地握著拳頭,巨大的悲憤壓得她胸口劇烈起伏。
安雷富卻依舊氣定神閒地說:“言丫頭,這五百萬是合約款,我不能現(xiàn)在就給你。但是也可以有錢啊?”
“我有錢?”趙沐言憤憤地瞪著他,只感覺到嘲諷。
“你現(xiàn)在可是堂堂一總裁夫人啊。別說五百萬,就是一千萬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吧。”安雷富清悠地說。
趙沐言一臉詫異:“你讓你我去找安世蕭?這怎麼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只是簽約的夫妻。”
“怎麼,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安雷富慢慢地站起來,踱到門口,看著被漸漸西沉下來的陽光染成金橘色的蘭草,目光迷茫而深邃,“你們是夫妻,難道你不應(yīng)該在第一時間想到他嗎?”
趙沐言垂目不語,在需要錢的那一剎那,不可否認(rèn)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安世蕭。但是這個念頭卻在她心裡一晃而過。
“絕不可以拿安家的一分錢。”
媽媽的話還猶言在耳。
對安雷富,這只是一場交易,不算違背母親的話,趙沐言問心無愧。但是對安世蕭,她卻突然不忍心將一無所知的他捲進(jìn)來。
可是現(xiàn)在就算她爲(wèi)了莫古有心想要改變主意,那迎面走來的一對濃情蜜意的情侶,卻無意地成全了她的高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