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依然對上他眼中的憂傷，心中隱隱有些刺痛，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好像不是自己，而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對眼前男人十分在意的人。
她隱隱地感覺到，那是顧依依在她的潛意識裡出現了。
顧依依愛眼前這個男人，很愛很愛。
顧依然知道，自己沒有權力替顧依依作決定，也沒有資格。
這具身體原本就應該是顧依依的，如果說，最終她們不能能過融合治療變成一個人，而是隻能強行殺死其它人格，只留下其中一重人格。
那麼，被留下來的應該是顧依依。
因爲她纔是這具身體最初的主導者，她和顧天尹都是引申出來的不同人格。
顧依然沒有說話，抿著脣，儘量降低存在感，她想讓顧依依出來，想讓她自己去做這個決定。
“阿若。”悠遠的聲音緩緩地從她口中吐了出來，可顧依然卻明顯地感覺到不是自己在說話。
她震驚地睜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能和顧依依能同時出現。
她竟然聽到了顧依依的聲音。
正當她震驚這時，腦子裡突然響起一把溫柔的聲音。
“依然，抱歉，嚇到你了。我只是想出來親自跟阿若道個別，我知道讓你跟他說道別的話太殘忍了。可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去愛他，我不能一直耽誤他。”
“嗯，我明白。謝謝你，依依。”
顧依然用神識跟顧依依交流著，她真的覺得顧依依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們都能存活在這個世上。
“依依？你是依依？”安若傾突然神色一僵，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是我，阿若。”顧依依掌握著身體的主導權，微笑著開口說道，“我來見你了。”
安若傾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飛快地扔掉只抽了一口的煙，一腳踩滅，雙手握住顧依依的雙肩，將她用力地擁入懷中。
“依依、依依、依依……”
他不停地念著她的名字，彷彿想將她的名字刻在自己心口。
他用力地摟著她，彷彿想將她的身體揉進自己骨血之中。
“依依，不要再離開我……不要……”
再次看到她，他便再也不想跟她分開。
顧依依任由他抱著，沒有掙扎，也沒有回抱他。
等到他的情緒稍稍平靜下來，才握住他的手臂，輕輕地推開他。
她看著他的眼睛，面帶決絕地說：“阿若，我是來跟你道別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出來了。”
“不！你爲什麼這麼說？”安若傾激動地反握住她的手臂，緊緊地盯著她，“依依，別離開我好嗎？”
顧依依搖了搖頭：“阿若，你應該很清楚，如果有一天這具身體只能擁有一個主導者，我並不是那個合適的人。”
“爲什麼不是？你纔是這具身體的主導者啊……”
“是，沒錯。可是，我卻不是這具身體最合適的主導者。”顧依依哀怨地說，“童年的陰影全都我親身經歷，無論事情過去多久，對我來說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我不想一輩子揹負著過去那段慘痛的經歷。與其這樣過一生，不如我消失，讓依然幸福一生。
阿若，不管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跟依然在一起的人都是阿城不是嗎？
我們就好像兩個旁觀者，親眼見證了他們從機緣巧合地發生關係，到再次相遇、相知、相愛、相離、相合，他們之間的經歷足以拍一部感動人心的愛情片了。
他們經歷了那麼多事，好不容易認定了彼此，我們成全他們不好麼？
阿若，放手吧。
讓該幸福的人，好好地幸福吧。好不好？”
顧依依一邊說，一邊任由眼淚緩緩地流下來。
安若傾看著眼前溫柔似水的女人，聽著她說出這麼一番話，眼中閃過慌亂、焦慮、不安等等情緒。
最終，化爲一絲不甘。
“我們成全別人的幸福，誰來成全我們的幸福呢？”
他不是聖人，真的做不到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啊。
顧依依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阿若，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女孩，值得擁有更美的愛情。也許那個女孩、那份愛情已經在向你招手，只是你還不知道而已。
阿若，我想要你幸福，而不是一直鑽牛角尖，追尋一份永遠不可能的幸福。
阿若，我相信你會幸福。你是那麼地優秀，你會得到這個世上最好的女孩、最美的愛。”
“不。我的幸福就是你啊。你讓我幸福，那麼你呢？”安若傾痛苦地說道。
顧依依微笑：“阿若，請你記住，依然是我，我是依然，她幸福了，我就幸福了。”
她臉上笑意不變，手卻緩緩地鬆開他，慢慢往後退去。
“好了，阿若，我該走了。我希望你幸福，真正的幸福。有些事，早已命中註定了不是嗎？他們纔是一對碧人，四年前是，四年後更是。
阿若，放手吧……”
顧依依越往後退，聲音便越來越悠遠，越來越模糊。
安若傾朝她伸出手，一臉痛若，想要留住她，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眼角，不由自主地滑下一滴淚。
滑下臉頰，滴落到地上。
不要，不要離開他。
他心裡吶喊著，可卻保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
顧依然擰著眉頭，閉上眼睛，甩髮甩頭，猛地清醒過來。
經過顧依依短暫的出現之後，她走了，她又掌管了這具身體。
看著眼前的安若傾一臉悲痛欲絕的模樣，顧依然微微蹙眉。
“阿若，我……”
她想說點什麼，可剛一開口，便被安若傾打斷。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的聲音已然恢復冷靜，冷靜得不帶一絲感情。
顧依然抿脣，安靜了一下，終是什麼也沒有說，轉身朝天臺邊的樓梯口走去。
她想，此刻的安若傾就像方纔的江藍一樣，需要安靜的空間一個人靜一靜，而她最不願意的就是打擾別人的安靜。
顯然，安若傾此刻的心情可比江藍複雜多了。
她有些不放心，走到樓梯口之後，並沒有立即下樓，而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安若傾。
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到方纔顧依依跟他說的話。
她勸安若傾的時候說：“有些事，早已命中註定了不是嗎？他們纔是一對碧人，四年前是，四年後更是。”
什麼事早已命中註定了呢？她是說自己和安若城在一起這件事嗎？可爲什麼她要提四年前呢？四年前自己跟安若城都還不認識啊？
而且在說這句話之前，她還說：“我們就像兩個旁觀者，親眼見證了他們從機緣巧合地發生關係，到再次相遇、相知、相愛、相離、相合……”
機緣巧合地發生關係……到再次相遇？
什麼意思？難道自己跟安若城在醫院見面那次並不是初見？
不知道爲什麼，顧依然的腦子裡飛快地閃過一個猜想，會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