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醒醒。”我搖動著歸來的身體，只見他渾身僵硬冰冷。他如今彷彿石雕，絲毫不能動彈。我伸手摸著他的鼻息，卻發現根本沒有呼吸。

我慌了，卻不敢輕舉妄動。就在此時，躲在角落裡的饕餮走了出來，滿身血肉模糊，有氣無力呼吸著。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大祭司怎麼樣了？”我心中焦急，歸來不可能就此死去，不可以。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

“我是大祭司坐騎，與大祭司征戰多年。可大祭司從來不會對族人下手，即使反抗，也不會動用全身的法力。自從泉醴死後，大祭司硬撐著三殿表面的和平，即使鄧凱咄咄逼人，也從來不會真的動用法力。”饕餮艱難從口中吐出這番話，讓我醍醐灌頂。

“大祭司的法力和武器，只會面對外敵。鄧將軍與聶伏天帶來的士兵，始終是血族之人。大祭司不忍心，所以幻化出幾個法師，一面抵抗，一面入定。他希望用無聲的抗爭讓他們知難而退，爲了不見到族人的血，他的神魂飄忽在外，不知去了何方。”

饕餮聲淚俱下，看著那一動不動的偉岸男子，對我道，“聶影你何時見過大祭司真正傷害過族人，又幾時真心傷過你。珈藍之洞雖然是受罰重地，可大祭司會在洞外守著你，一旦你有任何危機，大祭司必然挺身而出。每次能夠及時相救，因爲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大祭司！”陵魚衝進大殿，看歸來一動不動，心中暗惱，“這場混亂髮生時，大祭司讓我守著你，就是不想你出面。後來扶搖公主進入你的寢殿，可混亂不停，我心裡著急纔去將你喚醒。你一定要將大祭司救回來呀。”

“師父只是神魂在外，待事情完結，自然回回歸肉身。你如今這番話，是有什麼變故？”我眉心一抖，歸來那麼高強的法力，神魂在外一定是給自己留足了後路，可見陵魚與饕餮矛盾的說辭，讓我下意識摸著他的心臟。

沒有心跳。

他的肉身體溫直降，彷彿死去一般。

“大祭司不久前給一人還魂，還魂術若是再同族進行，對體力和法力的損耗並不是太大。可那人並非血族之人，且遲遲與大祭司抗衡。雖然最後成功了，大祭司修爲大減。就在此時，鄧將軍帶著天虞一衆攻入蠱爰殿，讓大祭司措手不及。”

陵魚控訴般盯著我，“影公主應當知道大祭司在爲誰還魂。我現在就去取掉那人的性命，給大祭司報仇。”

“住手！”我大怒，“誰若是敢動那人一分，就是與我爲敵。大祭司若是神遊，定會迴歸肉身。我會一直留在這裡，直到大祭司回來。”

陵魚惱恨地流著眼淚，祈求，“大祭司宅心仁厚，最大的錯誤就是一直幫助你。如果大祭司活不過來，陵魚願意追隨大祭司而去。”

我第一次發現，那縮在身後的婢女陵魚，竟有這樣的風骨。

這一切，都與前世不一樣。

“帶我去藏書樓。我學藝不精，面對危機時無法解決，現在師父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我會接手蠱爰殿的所有事務，讓蠱爰殿恢復如常。”

我慢慢走向歸來的蓮座，不過微微擡手，憑著意念將他送回房間。

空闊無物的居室，只有光潔一片。我第一次進入歸來的房間，這才驚覺他日常對自己嚴苛清冷。就算是入睡休息之地，卻是空空如也。

原來這麼多年，他性子裡的清冷和寂寥，絲毫沒有變過。這麼多年過來，除了修煉與入定，他似乎沒有其餘的愛好。

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他與泉醴日夜相伴的場景，那些溫暖的畫面歷歷在目，該是對他多大的安慰和保護。

“泉醴大人死後，大祭司日漸孤僻，幾乎很少說話。他做了那麼多事保護血族，換來的卻是鄧將軍和聶伏天的逼迫，我真爲大祭司不值。”陵魚依然惱恨，見歸來一動不動，主動請纓，“我想留在這裡照顧大祭司，他一時不醒

來，我守著他一時。”

“現在蠱爰殿做主的人是我。”我聲音清冷，瞥過陵魚失落的臉，“師父不願任何人打擾，如今肉身在此，難免不會有人打歪主意。”

我揮了揮手，將他的身體用冰塊封凍起來。那迅速凝結的雪花，遮住了所有。

“影公主如此狠心對待大祭司，難道不怕天譴？你用法術讓大祭司封凍，若是他回來無法進入肉身，耽擱了時辰，影公主豈不是大罪人？”陵魚直直衝向歸來的身體，卻被我阻擋住。

“任何人都不可以褻瀆師父，包括你。我說過蠱爰殿如今由我做主，你難道沒聽明白嗎？”我高聲一呼，震得陵魚五臟劇痛。

“饕餮你守在這裡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師父。”我劃開手指，曼陀羅花盛開一地。繁盛的花朵豔姿，讓一室清冷恍然有了生機。

再見饕餮，那遍佈的傷口逐漸減少，不僅身體毫髮無損，精氣也恢復了不少。

“我的血可以治癒，饕餮你如今已經無事。你好好守著師父，我會把師父找回來。”我撫摸饕餮的額頭，露出淡淡笑意。

“你什麼時候有這樣巨大的力量？”饕餮對我露出一絲詫異，見我一語不發，“是我多嘴了。”

“這個秘密你們遲早會知道。陵魚隨我走吧，我接管師父的職務，少不了要你幫忙。”我轉身看著陵魚，卻看見她來不及收回的怨懟目光。那癡灼的神色，讓我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我要留在這裡守著大祭司。就算是看著他，我心裡也是滿足的。我沒有你那樣巨大的能力，我只想遠遠看著他，就是這樣我就滿足。”

我點頭，卻執意道，“男女有別，你雖爲婢，卻始終是個女子。如果執意守在這裡，只能在師父的寢殿之外。我會讓饕餮隨時彙報，如果你有不軌之心，我會立刻讓你離開。”

陵魚錯愕地看了我很久，最終卻對我磕了個頭，“多謝影公主成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