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披肩長髮披散開來，像川流的瀑布。如墨青絲在燈光下泛著冰涼，似隨時能化作利刃，刺穿血管和心房。
她穿著血紅長袍，光腳蓮步微移，緩緩走到燈光下。她瘦骨嶙峋，那紅色薄紗下的身影瘦削不堪。
曾經飽滿的鵝蛋臉，如今瘦得驚人，尖尖的下巴，乾癟的皮膚，完全不像正常的少女。
更不像我記憶中活力四射的陳婉。
她變了，美得妖冶，瘦得驚怖，卻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如果我沒記錯，陳婉與我同歲。可現在看來，她比從前蒼老不止10歲，就像一夜間被吸光了精氣的移動乾屍。
但不得不說，如今的陳婉，帶著病態瘦弱的美豔，比從前更深，卻又比從前滲人。
誰曾想，距離上次見面不過十天，陳婉已脫胎換骨一般，徹底變了一個人。
她的眉眼裹著黑色烏青，嘴脣烏黑髮紫，一張臉美豔卻如鬼魅。
如果說孟婆是難得的冰山美人，此時的陳婉，就像一個帶著神秘與驚豔的妖姬。
陳婉似感受到我的打量，不由看向我。
我後背一陣發麻，因那雙眼，人間僅有。
那雙眼擁有無上魔力，似能洞穿萬物。眸子輕轉，卻是兩個瞳孔。
一目雙瞳，時而澄澈，時而鬼魅。在靈動與驚顫中，不容衆生逼視。
那雙瞳，睥睨我，我竟不由生出臣服屈膝感，恨不得對她跪拜。
“聶影，清醒過來，那是幻術。”
歸來用力扯了我一把，痛覺讓我清醒過來。
再看眼前的陳婉，脣間似掛著淡漠疏離的笑，傾國傾城，無比陌生。
“奇怪，上次見她，她的瞳孔只有一個，如今忽然生出了雙瞳。”我忍不住喃喃自語，下意識拉著歸來衣角，並用手擋住了腹部。
佑安似不安寧，在腹間轉動。
“歸來，不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我不經大腦思考，說出心底最真實的話。
歸來臉色微變，從
懷裡掏出一個八卦羅盤，慎重遞給我，“拿著它，以防不測。”
我錯愕，見歸來面色如霜，對陳婉道，“小婉，你怎麼突然生出兩個瞳仁。”
陳婉並不開口，漫不經心飄到我面前，對我微微福身，“有些事，就不勞夫人知曉。小婉做一切，不過想好好保護少主和夫人。”
聲如銀鈴，卻透著冷意。她恭敬有禮，威脅意甚。尤其陰晴不定的語調，在這法陣一般的房間裡，讓人毛骨悚然。
“陰陽重瞳。”歸來出聲，卻把我小心護在身後。
陳婉微微一笑，似寒山頂峰的冰玉美人，似徹底與世隔絕般。
這不是我熟悉的陳婉，這是另一個人。她美得冰冷刺骨，連行爲舉止，都帶著怪異。
“陳婉，你竟然在修煉出了陰陽重瞳，你本身爲人，卻修煉這樣逆天的術法，你真的不要命了嗎？”
歸來發出悶哼，卻避過陳婉的眼睛。我恍然意識到，那雙重瞳，有奪人心神的力量，讓人生出幻覺來。
但，我依舊一頭霧水，捏著歸來衣角，不解道，“陰陽重瞳怎麼了？她到底在做什麼？”
陳婉微微一笑，慘白的頰隱隱露出幽光。她睥睨萬物，目中似存九州，對歸來悲憫道，“歸來大法師，你也是術士，和我算同道中人。你做不到，我卻成功了，你是心頭不服？”
“胡扯。本法師纔看不上魑魅魍魎的咒符。天正地清，乾坤朗朗，我不屑修習巫蠱咒術，怎麼會對你不服？”
陳婉轉過頭，絲毫不看歸來，漠然道，“只要能保護住慕家，爲慕家留續香火，我連下地獄都不怕，還會在乎世俗眼光。”
“沒人願意幫我，那我就自己來。誰說天理不容，就無法改變了。”
她笑，發出清幽的聲響，默默飄到我身側。
但，她不看我，獨對歸來道，“你以爲當初三生陣上，我如何能吸取你的法力？那是因爲，我在很早之前，就在修煉陰陽咒術。”
“讓鄧凱必須吸血爲生，也是因爲這咒術？”我不由驚呼，陳婉有這等逆天的本
事，歸來和鄧凱如何是她的對手。
她若真是忠心爲主還好，如果有非分之想，佑安如何逃脫得了？
“什麼？”歸來大驚，捂著心口，不可置信望著陳婉。
“你的執念竟如此深。這不可能，陰陽咒術在這個時代已經失傳，你如何能修習？莫非，你從出生，就帶了前世的記憶？”
“你既然知道陰陽咒術不是這時代的產物，那你就該認命，不要阻撓我。”
陳婉語帶悲慼，黯然道，“我所要的，不過是好好爲慕容家盡忠職守，爲少主創造一個安穩環境。我錯了麼？”
“你在傷害聶影，甚至會害了她腹中孩子。我難道要袖手旁觀。陳婉，不要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你心頭最大的秘密，我們都心知肚明。你接近聶影，是爲了慕長安。”
歸來狠狠冷斥，不留情面道，“慕長安魂飛魄散，永遠不可能重生。不管你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陳婉，收手吧，你不該再傷害無辜。”
陳婉發出一聲苦笑，雙瞳盯著我的眼睛，許久才道，“聶影，你一無所知，卻得了這個男子生生世世的幫扶，我真不知該羨慕你，還是該同情你。”
我面頰微紅，牴觸道，“歸來是法師，有一顆良善之心，救人渡人，那是大愛。我和歸來間，一直清清白白，不容你誣衊。”
陳婉古怪一笑，譏諷道，“是嗎？你是這樣想，他，可就未必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別過頭，不去看聶影的眼。那雙瞳，有攝人心神的魔力，更會把人引誘至幻境。
這是陳婉的計謀，我一定不能上當。
“如果不是對你動了心，歸來又怎麼會在三生陣上被我偷走法力？聶影，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歸來愛你，而且深入骨髓。”
陳婉陰沉的聲音慢慢襲來，我只覺背脊發涼，像被人看穿一般。
“聶影，歸來剛剛給你的八卦羅盤，是護心鏡。他命不久矣，每日要靠這法器防身。但，他爲了護你，絲毫不懼地給了你。你還敢說，他不是對你動了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