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菱一時(shí)激憤,竟然忘記了自己小孩子的身份,插嘴說:“爹這時(shí)候跑去,九成九找不著姑父。他做下這樣的事,哪能沒想過咱家的人會不放過他?肯定早躲起來了。”
李氏忙嗔道:“大人說話,你小孩子家家多的什麼嘴?”
顧何氏瞅了秀菱一眼,滿臉不高興地說:“呸!你還叫那畜生姑父,他也配啊?”
冬梅聽了秀菱的話,愣了一愣,但只要稍微用腦子想一想,已經(jīng)知道秀菱說的是事實(shí)。所以她隨口就問:“那你說該怎麼著?”
顧守仁一拍桌子說:“躲?我看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秀菱被顧何氏的眼睛瞪著,心裡那個(gè)後悔呀,忙低下頭用手揉了揉鼻子。聽得冬梅問她,也不甘心讓大姑就這麼吃了虧,還是硬著頭皮說:“不如娘娘和爹先去探望大姑,再打聽清楚了到底怎麼個(gè)緣故,然後想辦法對付姑父。”
顧冬梅咬了咬嘴脣:“娘,我也瞧瞧我姐去。秀菱這丫頭人雖小,話倒是說得在理。”
顧何氏就拍板說:“那今日老大和老三就先不要去了。老二劃船,載著我和冬梅先去陳家,等把事情原委弄明白了,再找著那姓陳的狗東西好好教訓(xùn)他。”
於是孃兒三個(gè)捉了只老母雞,又帶了些給秋菊補(bǔ)身子的物品,就這麼出了門。秀菱緊纏著她小姑,撒嬌撒賴地非要去,冬梅就作主把她帶上了。
顧守仁心裡憋著氣,小船被他用槳劃得象貼著水面要飛一樣。顧何氏也不知在琢磨什麼,忽然瞥了秀菱一眼,開口對冬梅說:“你說秋菊發(fā)生這樣的事,不會是秀菱這丫頭克的吧?“冬梅還沒答話,顧守仁先不樂意了,手上動作就慢了下來:“娘你說什麼呀?現(xiàn)如今分了家,秀菱要克也是克我家,怎麼會克到秋菊身上去?再說了,明擺著是那姓陳的小子沒人性,憑什麼帳算到秀菱頭上?”
顧何氏訕訕地閉上了嘴。秀菱雖是沒出聲,小嘴不由自主就骨嘟著。
沒多大功夫到了陳家村。幾個(gè)人沉著臉進(jìn)了陳玉峰的家。
陳玉峰他娘心中有愧,連忙接到屋裡,陪著小心說:“親家母來了?我對不住你啊!再有一個(gè)月就可以抱大孫子了,誰曾想突然出這麼檔子事兒。秋菊肚裡的孩子雖然沒保住,秋菊總算是救過來了。唉,那個(gè)逆子啊,真能把我活活氣死過去,這會子他倒人影兒跑不見了,扔下這爛攤子讓我來收拾。也怪我,我要是那天夜裡不出門該多好啊!”說著抹起了眼淚。
顧家娘三個(gè)聽了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秀菱還真沒說錯,正主兒不在。好在自己家沒有全部出動!不然今天不是白來了?秀菱心裡嘀咕:我就知道!
顧守仁擰著眉毛說:“玉峰到底是個(gè)什麼意思呀?把自個(gè)兒的老婆傷了,孩子還沒見天日就弄沒了,他倒好,烏龜一縮頭就躲起來,他還是個(gè)男人嗎?”
顧冬梅冷哼一聲說:“躲得了一時(shí),還躲得了一世呀?有膽子做下這樣的事兒,倒沒膽子見人啦?”
顧何氏直瞪瞪盯著陳玉峰的娘說:“親家母真是教的好兒子。我閨女嫁到你們陳家,就算不是來享福的,可也不是讓你們家人折騰的!打量我顧家都是軟柿子,想怎麼捏就怎麼捏不成?”
陳玉峰的娘面上都是羞愧:“玉峰爹死得早,都怪我管教不嚴(yán),教出這麼個(gè)不知好歹的東西來!別說你們生氣,連我也罵他禽獸不如。如今我連他的面也見不著,若是見了他,我一定讓他親自登門去給你們陪罪。”
陳玉峰的娘這話也是半真半假,她想著兒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兒子,鬧出這事雖然不象話,可也不能讓他吃了顧家的虧,所以早勸著兒子躲出去幾天。等事情過了風(fēng)頭再說。拖個(gè)十天半月的,再回來把秋菊擺平了,諒她孃家也不能怎麼樣!
不管怎麼說,顧家人來了還得看看秋菊去。
陳玉峰的娘引著顧家?guī)兹诉M(jìn)了秋菊的屋子。
秋菊頭上裹著帕子躺在牀上,一見她孃家人,眼淚嘩地就下來了,招得顧何氏和冬梅都哭了,秀菱紅了眼圈,一邊懂事地幫她大姑擦眼淚,說:“大姑別哭。呆會兒眼睛要疼了!”就是顧守仁心裡也怪不好受的。
陳玉峰的娘也怕秋菊和孃家人說兒子的壞話,故意磨蹭著不肯出去,一會兒幫秋菊掖掖被角,一會兒擺出怪體貼的樣子。
秋菊想引開她,便虛弱地說:“我肚子餓了,想喝點(diǎn)兒粥。”
陳玉峰的娘不情願地去了竈屋熱粥。秋菊臉色蒼白地看著幾個(gè)人:“差點(diǎn)兒就見不著你們了!”伸手抹了淚又說:“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我也不能再和這個(gè)狼心狗肺的人過下去!”
顧家?guī)讉€(gè)人聽了顧秋菊這話一時(shí)愣住了,畢竟沒出這事之前,秋菊從來沒在孃家人面前說過陳玉峰半句壞話,不管出了什麼事,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藏在心裡自己獨(dú)個(gè)兒承擔(dān)。
沒辦法,這個(gè)丈夫是她自己願意的,當(dāng)初爹不同意,她死乞白賴地非要嫁,誰知還是老輩人的眼光穩(wěn),狠,準(zhǔn),把人看得死死的。
這陳玉峰啊,還真是個(gè)會吃人的白眼狼!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有什麼臉面在孃家哭訴自己的遭遇,求得同情又有什麼用。若是再來兩句冷嘲熱諷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顧何氏嘆了口氣說:“夫妻沒有隔夜的仇,如今這事兒自然是玉峰不對,咱家怎麼著也要幫你出這個(gè)頭。若是他向你低頭認(rèn)錯,你就寬宏大量放他一碼,他日後自然就改過來了!”
秋菊眼圈紅紅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再和他一起過,這條小命早晚斷送在他手裡!不是被他害死了,就是我自己一索子吊死了!”
嚇得秀菱連忙拉著秋菊的手說:“大姑,你別做傻事啊!”
顧何氏恨鐵不成鋼地哼了一聲說:“當(dāng)初你爹怎麼說來,你倔頭犟腦地就是不聽!如今說這個(gè)話!”
冬梅瞅了她娘一眼:“娘,姐心裡怪難受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您就別抖落出來說了。”
顧守仁正要說話,陳玉峰的娘已經(jīng)端著粥碗送進(jìn)來了,他就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
陳玉峰的娘體貼地把兩個(gè)蘆花枕頭將秋菊的腦袋墊高了些,一勺一勺地把粥喂到秋菊嘴裡。
顧何氏聽了秋菊的話,心裡暗忖:大閨女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平日裡受他們陳家的氣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如自己在這裡住上兩天,把事情都打聽明白了,再來對付陳家小子,絕不能讓閨女白吃了虧去。因此當(dāng)著陳玉峰的娘說:“秋菊別哭了,娘不是來了嗎?我就在這住下了,看誰還敢欺負(fù)我閨女,我這條老命就和他拼了!”
陳玉峰的娘再不樂意也只得點(diǎn)頭:“親家母能留下住幾天敢情好啊,多勸勸秋菊這孩子,別太傷心了,養(yǎng)好身子,以後日子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