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皓苦澀地道:“也只有在她昏睡的時候,才肯讓我這樣吻一吻她的手。”
說完,上官皓自己怔愣下,彷彿這才意識到身邊還站著其他的人。
他轉頭看了眼那女傭,那女傭雙手交疊在身前,也正看著他。
上官皓收回視線,又是扯脣苦笑了下,輕捏了捏虞璣的手背後,這才戀戀不捨地放開了。
女傭見他起身,道:“上官先生,要是您沒其他事情的話,就請回房間休息吧。我會好好照顧太太的。”
聽到“太太”二字,上官皓的眉心忍不住皺起,但默了默後還是點點頭:“那我先回房間了。”
女傭點頭,禮貌性地送了下他。
走了幾步,上官皓又停下,喉結滾動了數次才啞聲跟女傭道:“璣璣的身體本就弱,如果不到萬不得已,你不要再給她吃藥了。還有,她……”
“上官先生。”女傭盯著上官皓的眼睛,“上官先生,您只是我家太太的掛名丈夫,這些事就不用您操心了。我家先生已經來過電話,明天就能回來,到時候他會親自照顧太太。”
掛名丈夫。
這四個字狠狠地刺痛了上官皓的神經。
“呵……”是啊,他上官皓只不過是虞璣的掛名丈夫。他差點就給忘了,把幻象當成了現實。
……
虞璣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雪停了,太陽光映照在雪地上折射進來,晃了虞璣的眼睛。
虞璣偏頭躲了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就擋在她與明亮的光線之間。
那男人朝她走了兩步:“醒了?”
虞璣聽到這聲音,眼底的迷濛漸漸散去、細碎的光亮一點點綻放。
她抿了抿脣,笑著輕聲道:“你來了。”
男人嗯了聲,轉身命令傭人將窗簾拉上後,這纔在虞璣身邊坐下來。
шωш? Tтkд n? C○
他修長的指骨按在牀沿,食指上套著一枚簡單的素圈戒指。那戒指,跟虞璣手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虞璣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戒指,又掀眸去看男人的側面,輕聲問:“你不是說有一單大生意要做麼?怎麼提前回來了?”
男人從沉思中回神,偏頭看著虞璣素白的臉蛋純澈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嗯,原本是需要三兩個月才能談妥,可是對方老闆爽快,所以提前回來了。怎麼,提前見到我,你不高興?”
虞璣趕緊搖頭:“不啊,很高興。雖然住在上官皓家也挺自在的,但是總不上在咱倆自己家自在。”
男人扯了扯脣,默了默後捉住虞璣的手:“你睡了太久了,來,起來,我帶你去院子裡走走。”
虞璣將手遞給他,觸摸到他手掌的溫度,皺了皺眉:“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多穿點,你總是不聽,你看你的手多涼。要是生病了,我可不會心疼你照顧你。”
話是這麼說著,虞璣卻馬上轉身,去衣帽間拿了一件毛衣和一件羽絨服出來:“喏,你把這些穿上,我們再出門。”
男人看著她關心自己的模樣,一時間有些恍惚。
“你在想什麼呢?”虞璣擡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一副很不滿的樣子。
男人回神,笑著就開始解自己的襯衫釦子。
“……”虞璣的臉白了白,“你幹什麼?”
“我倆都結婚了,我還不能在你面前直接換衣服了?”男人湊近她,好像下一瞬就要吻上她的脣。
虞璣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步,心底一如往常地升起一股子抗拒情緒:她和這男人確實是已經結婚了,而且似乎已經結婚很久了。可是她身體一直不好,而且好像還有心理上的毛病,所以其實她和這男人連最基本的肌膚之親也無,只是同住一個屋檐之下。
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因爲這男人從未因此而對她不滿、更沒有嫌棄過她。
想到這裡,虞璣將毛衣和羽絨服往男人懷裡一塞:“你自己換吧,剛好我也去衛生間收拾下,我剛醒,還沒洗臉呢!”
男人單手抱著毛衣和羽絨服,看著虞璣逃難般地逃進洗手間,男人的神色瞬間就冷了下去。
他將羽絨服和毛衣隨手往牀上一拋,然後一邊摸手機一邊往自己的書房去。
書房裡,戴著眼鏡的Markus醫生正坐在沙發裡等著他。
見他進來,Markus醫生起身跟他打了招呼。
男人在沙發上坐下,隨口說了句:“天氣不好,還特地讓你跑一趟,實在也是沒辦法。”
“上官皓的莊園離這兒並不遠,沒關係。”頓了頓,Markus醫生似乎猶豫了下才道:“先生,虞小姐的治療進行了這麼久,用藥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這……”
男人瞇起眼睛看Markus:“你是來給上官皓當說客,讓我不要再對我太太用藥?可是Markus,若是不用藥,你確定你的那點心理治療能耐,能確保我太太不再想起以前的事情?”
Markus也很堅定:“我到底是醫生,有我自己的職業道德。以前是你說虞小姐過去有一段不好的經歷,衍生出嚴重影響生活的心理疾病,所以我按照你的建議讓她忘掉以前的事情。”
“但是在這整個治療中,用藥是一種輔助手段。而且這種藥本身就有副作用。現在這種副作用很可能已經讓虞小姐終生不可能再懷孕,再用下去勢必要嚴重威脅到她的健康!繼續用這種藥,對她造成的傷害,會遠遠比回憶的痛苦帶給她的傷害大得多!這樣的治療還有什麼意義?!”
在Markus說這些的時候,男人用手撐著腦袋,看似漫不經心地坐著,可他太陽穴兩邊的青筋,已經隱隱凸起。
等Markus說完,男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壓著脾氣道:“Markus,你也知道我帶著我太太搬到這裡來,就是爲了讓她遠離從前生活過的環境,避免她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現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我也想就此停藥。可是,Markus,昨天出了點意外狀況,如果不繼續用藥,只怕之前你我所有的努力都要功虧一簣。”
Markus不斷搖頭:“不不不,這藥是斷不能再用了。”
男人按住Markus的肩:“就再用一次。等這次過後,我帶她離開這裡,再換個環境,如何?”
正文 552 《愛上你》56:再相見,她問,莫寒宵,你怎麼了
面對男人這樣的要求,Markus很久都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男人自顧自地點了根菸:“Markus,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Markus搖頭嘆息,最終還是答應了。
……
虞璣又做夢了。
男人坐在她牀邊,看著她纖白的十指緊緊地攥著牀單,額角的細汗不斷地往下流,猶豫了下,還是將她給搖醒了。
虞璣緩緩睜開眼睛,眼底迷霧重重。
她望著天花板,近乎呆滯地躺著,蒼白的嘴脣一開一合,像是在說著什麼。
男人湊過去,聽見她一遍又一遍地在重複著一個名字:莫寒宵,莫寒宵,莫寒宵……
即便是現在是神志不清的模樣,即使是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什麼都忘了,唯獨沒有忘記這個名字。
男人咬著牙,手指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大。
虞璣被他捏得疼了,輕嘶了聲,徹底清醒過來。
她張了張脣,有些虛弱地道:“莫寒宵,你怎麼了?”
男人聽到虞璣這樣叫他,心裡一直繃著的那根弦突然就繃斷了、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噼啪作響。
虞璣見他神色不對地望著自己,撐著身體坐起來,往他跟前湊了湊,擔心地問:“莫寒宵,你是不是不舒服?”
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下,這才緩緩笑開:“我沒事。就是見你剛剛又做噩夢了,所以心疼你。”
說著,他擡手,想要替虞璣擦一擦她額角滲出來的細汗。
虞璣近乎處於本能地往後縮了下。
男人的手一僵,眼神快速地暗下去。
虞璣愧疚地抿了抿脣,猶豫了下主動將自己的臉湊到他手邊,還彎脣跟他笑了下:“我剛做了噩夢,還沒緩過來,你不要生氣。”
在這個男人面前,虞璣總是卑微的。她時常想,自己生了這麼久的病,身子不行,也沒有工作更沒有養活自己的本事,可是他從不嫌棄她一句,還總是對她無微不至。可她呢,連讓他親近一下都做不到。她,只會給他添麻煩,只會拖累他,拖累所有人。很多時候,她找不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價值。她一直想要找一種方式,能夠彌補彌補她對這個男人的虧欠……
所以默了默後,她將指尖掐進掌心,跟男人說:“我記得,明天好像是我們結婚的週年紀念日,我想明晚……明晚我們能……”
男人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眼睛。
虞璣錯開視線,指尖幾乎要將掌心掐出幾個洞來的時候,她咬了咬牙,說:“明晚我們就不要分開睡了吧。我的臥室比較暖和,你可以…可以過來睡。”
男人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驟然握住虞璣的手:“你剛纔說什麼?!”
虞璣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數下,聲音莫名有點發抖:“我說,我現在應該可以跟你…跟你睡在一起了。你明晚就搬過來吧。”
男人靜默了兩秒鐘,隨即霍地站起身來,在同時也將虞璣一把撈起來抱在自己懷中!
虞璣只覺腰身被人勒得好緊,一陣天旋地轉,男人已經抱著她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個圈!他還情不自禁地發出大笑!
虞璣看到他開心成這幅模樣,微愣了愣後眼睛有點發酸:她虧欠了這麼久的男人,終於因爲她的一句話就高興成這樣。只要他高興就好。
對,只要他高興就好。虞璣咬著脣,一遍又一遍地這樣勸自己。
……
晚上的時候,女傭帶著人上來給虞璣做按摩,男人在房間裡站了會兒後,轉身出了房間。
之前跟在虞璣一起去了上官皓那裡、並跟莫寒宵當面對峙過的女傭趕緊跟了出來。
男人偏頭瞥了她一眼:“Dora,東西收拾好了麼?”
女傭Dora恭敬道:“易先生,您吩咐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等時間一到,立刻就有可以出發。”
易璟言沒說話,繼續朝樓下走,走了幾步,他一眼瞥到牆上掛著的照片,便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Dora很能揣摩易璟言的心思,恭敬發問:“易先生,除了那本相冊,這些照片是不是也一併帶走?”
易璟言仍舊沒說話,一邊抽菸一邊半瞇著眼睛望著牆上照片裡,自己和虞璣的“親密”合照。就是靠著這些所謂的合照,他僞造了他和她的過去、也製造了無數個小故事來構成他和她的記憶,他才成了虞璣念念不忘的那個……莫寒宵。
爲了不漏破綻,他不再叫虞璣“小精靈”,而是學著莫寒宵叫她“虞兒”。
他心甘情願地,當了近兩年的替身。
天知道,他最開始接觸虞璣、包括後面逼迫上官皓從那個深山裡帶走虞璣,不過是爲了想利用虞璣來掣肘莫寒宵。
可是鬼又知道,明明他和莫寒宵的爭鬥早已成定局,他還處心積慮地把虞璣留在自己身邊做什麼。
或許是,等著有一天自己東山再起,還能拿虞璣當籌碼?
想到這裡,易璟言吃吃地、自顧自地低笑起來。
女傭Dora試探性地叫他:“易先生?”
易璟言回過神來,單手插進口袋,瞇著眼睛抽了口煙後,說:“把這些照片都毀了。相冊也毀了。”
女傭Dora不解:“可是易先生,這是你當年耗費了很大的心血才僞造出來的,你……”
“你也知道是僞造出來的。”易璟言繼續往樓下走,嘆道,“這些照片已經物盡其用啦,就不要再讓它成爲……他人的墊腳石。毀了,毀得乾淨利落些。”
女傭Dora應了聲,又想起什麼:“易先生,那上官先生那邊該怎麼說?”
易璟言嗤笑了聲:“他有把柄在我手裡、事關家族,他不敢怎麼樣。哦,倒是有一件事,需要用到他。你親自去一趟,讓上官皓表現好點,利用我準備好的假虞璣,給我把莫寒宵的注意力拖著,免得耽誤我們今晚離開的行程。”
“好。”
……
鍾離親自去找封勤了,莫寒宵心裡不安,還是一個人開車到了上官皓的莊園外面。
藉著雪夜,莫寒宵看到庭院裡還擺著虞璣的畫架。
莫寒宵推開車門走下去,透過大鐵門去看畫架上的那幅畫。
是一副雪景圖,不過才畫了一半。好像是畫畫的主人臨時有事、纔剛剛離開畫架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