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璣此刻,應該被上官皓困在別墅裡。
莫寒宵瞇眸看向燈火通明的房子裡,只要一想到虞璣此刻正和上官皓同處一室,他便鬱躁不堪,像是身體裡有千萬只蟲子在密密麻麻地啃噬著他的肌骨。他正被迫地失去此生最重要的部位。
他有些等不及了,拿起手機直接給鍾離打了電話。
鍾離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聽,且壓低聲音:“我說莫三哥,咱不是說好了要等我消息麼?”
莫寒宵問:“談得怎麼樣了?”
鍾離看了眼正從樓梯上往下走的封勤,以拳擋脣輕咳了聲:“那個……我纔剛見到封勤,我……”
“你已經去了快五個小時了!”莫寒宵沒忍住,厲聲只問了句後又閉上眼睛,“抱歉。我只是太著急了?!?
“我懂,我懂。莫三哥,先這樣,我掛了。”鍾離掛斷電話,將手機往西褲口袋裡一塞,又裝模作樣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襯衫袖口,這才擡頭,看著穿著黑色西褲黑色襯衫、襯衫外還穿了一件紳士至極的小馬甲的封勤,開口道:“你小子,終於肯見我了?!”
他努力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像是好幾年之前、他和封勤還住在一起的時候那般。
可封勤只是睨了他一眼,然後在真皮沙發上坐下,長腿一疊、一隻手隨意搭在腿上,另一隻手橫搭在沙發靠背上。這歐式的磅礴奢華客廳,這一看就昂貴至極的真皮沙發,還有沙發上這坐著的少年模樣的封勤,像極了一幅夢幻的油畫,而這少年像是某位神秘又尊貴至極的皇朝繼承人。
他恣意的模樣,讓本來還站著的鐘離瞬間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了兩分。
裝/逼不成,鍾離又輕咳了聲,自顧自地在沙發上坐下後,也往沙發椅背上一靠,微瞇著眼睛瞧著封勤:“怪不得當初要走,我看你小子現在混得好像不錯,所以……”
“聽說,你來求我?!?
以前,封勤的話就不多,現在說話,不過六個字,但“一刀斃命”。
鍾離立刻就焉了,乖乖地坐直身體,擺出笑呵呵的臉:“是是是,我確實有點事情要請你幫個小忙?!?
……
虞璣昨晚按摩後,女傭Dora手裡提著幾件衣服走進來:“太太,先生吩咐我替你換衣服?!?
虞璣愣了愣:“我們要出去麼?”
Dora只點了點頭:“太太,時間很緊,您趕緊站起來。”
虞璣站起身,順從地換了衣服後,就被Dora拽著手臂帶下樓了。
易璟言已經穿戴完畢,正站在玄關處等她。他腳邊,放了一隻並不大的行李箱。
虞璣快步走到他身邊,擔憂地問:“我們又要逃麼?”
易璟言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就用戴著手套的手摸了摸虞璣的下巴,寵溺道:“我以前跟你講過,我做的生意多多少少有點危險性。以前我是孤家寡人無所謂,但現在有了你,我不能冒任何風險。所以你忍一忍,我們換個地方,你再好好睡覺,可以嗎?”
他極盡溫柔,可是眼眸之中的那股子邪氣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了。
虞璣在那一刻與他對視著,腦海中快速地閃過一張面孔,但轉瞬即逝,她什麼也捉摸不到。
微頓了頓後,她乖順地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易璟言像是對待小寵物般,在虞璣腦袋上揉了揉,隨即單手將虞璣往自己懷中一抱,一手提著行李箱,一手抱著她往外走。
可等他一隻腳都已經跨出門檻了,虞璣突然攥住他的衣襬。
易璟言疑惑問她:“怎麼了?”
“我們倆的那本相冊,你帶了嗎?”虞璣回頭望了眼,“還有牆上的那些照片呢?你是不是也帶了?”
易璟言微不可察地皺眉,隨即展脣一笑,哄她:“有我在你身邊,還需要那些照片做什麼?”
“不,我需要?!庇莪^轉身往房間裡走,“我沒有以前的記憶了,那些照片是證明我失去記憶以前的唯一的東西了。我習慣時??匆豢次覀內ミ^的那些地方,看看那些熟悉的風景。我一定要帶,你等我幾分鐘,幾分鐘就好?!?
女傭Dora害怕虞璣壞易璟言的事、耽誤了時間,於是攔住虞璣:“太太,照片我已經讓人燒掉了,那些相框我也已經讓人燒掉了,你不用再找了,趕緊跟先生走吧。”
虞璣怔怔地看著女傭,似乎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勉強扯脣笑了下,隨即臉色蒼白地搖頭:“不,你騙我,那是我和莫寒宵的……”
“太太,真的燒了!你趕緊跟先生走吧,難道你想害死先生嗎?!”
虞璣素來害怕這個人高馬大滿臉兇相的女傭,此刻被她一吼,被嚇得身子一顫,僵滯了會兒後無措又茫然地去看易璟言:“莫寒宵,我真的很想帶走那本相冊,你跟Dora說說好話,行不行?”
看著她淚眼朦朧的樣子、聽著她卑微又小心翼翼地乞求,易璟言的心像是被生鐵敲了一棍子,頓時戾氣橫生,幾步過去,一腳就將那Dora踹在地上,青筋畢露地警告:“平日裡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算了,但至少,你在我在場的時候也該做做樣子!”
Dora趕緊爬起來,連連點頭。
易璟言平復了下自己的戾氣,快步走到虞璣身邊,將她按進自己懷裡:“別怕,有我在。”
其實,Markus所說的副作用,其實早就開始侵擾虞璣。近來,只有貼身照顧她的Dora發現了,虞璣只要受到驚嚇或者刺激,就會茫然不知所措,像個做錯事又孤立無援的孩子。換句話說,虞璣的精神,已經偶爾出現恍惚了。
所以被易璟言抱進懷裡後,虞璣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易璟言吻了吻她的發頂,柔聲道:“那些照片會威脅到你的安全,燒掉是最好的選擇。另外,璣璣,因爲現在太過危險,以後不要再叫我的真名莫寒宵,以後都叫我易璟言,好嗎?”
虞璣擡手抹了抹眼淚,微擰著眉看著易璟言。易璟言摸了摸她的眼睛:“如果你想我倆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以後都叫我璟言,好嗎?”
虞璣猶豫了良久,叫他:“璟…璟言?!?
易璟言滿意地笑了,隨後又低下頭,與虞璣保持平視:“璣璣,我的商業對手會有些人很狡猾、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如果將來有人爲了報復我,來冒充我、甚至挑撥你我的關係,你一定要無條件地相信我、站在我身邊,記住了麼?”
虞璣用力地點頭:“你爲我做了這麼多。在這個世界上,在我的生活中,我只有你,我當然無條件地信任你,護著你。”
正文 554 《愛上你》58:他一字一句地問:“你,懷孕了?”
從虞璣口中得到這些承諾,易璟言默了默,又捏起虞璣的下巴:“璣璣,再叫一遍璟言我聽聽?!?
虞璣心底抗拒,可是想到兩人的安危,還是聽話地叫了聲:“璟言?!?
“再叫一次?!?
“……璟言?!?
“很好?!币篆Z言擁著虞璣直奔停在大門口的黑色轎車,“璣璣,你一定要記住,可千萬不要再叫錯了。從今往後,你就當莫寒宵已經死了,這世上,有且只有一直在你身邊的易璟言?!?
虞璣點頭:“嗯,我記住了?!?
易璟言摸了摸虞璣的臉蛋兒,拉開車門,扶著她上車。
虞璣莫名偏頭看了眼易璟言,易璟言正準備說話,看見路的那頭,一輛黑色悍馬正飛馳而來。黑色悍馬轉眼間就停在近前,一身黑的莫寒宵摔上車門,幾步走到車前。
虞璣以爲這人便是易璟言的商業對手,是來尋仇,當即便往易璟言懷裡縮了縮,還攥緊了易璟言的衣服:“璟言,我們怎麼辦…”
莫寒宵看到這一幕,腳下的步子立即就停住了。
她叫易璟言爲……璟言。想他莫寒宵和虞璣相識數載,她也只是連名帶姓地叫他莫寒宵。
他沒看易璟言,也沒再看虞璣,而是低下頭,從黑色長褲的口袋裡摸出根菸含住,點燃後一連吸了數口才吐出煙霧。
他掀開那被煙霧薰得微瞇的鳳眸來看易璟言,脣角微挑地笑:“璟言,這麼晚了,這是要去哪兒呢?”
易璟言聳了聳肩,也笑:“你是僱了我還是買了我?好像沒權利限制我的自由吧,?。俊?
“那倒是?!蹦c點頭,一步一步地走到易璟言面前,瞇眼淺笑地盯著他眼睛,“不過,你我兄弟一場,分隔這麼多年再相見,你就這麼走了,也不請我去你屋裡坐坐?嗯?”
“坐?我的好哥哥,你說什麼糊塗話呢?你我雖是兄弟,但是正如你所說,咱們都分開這麼多年了,再厚的情也淡得差不多了。何況,我親爹都幾乎是死在了你手上,我是有多不孝,才能主動請你喝茶。”
聽到易璟言說的這句,虞璣眼睫微顫,不自覺地就朝莫寒宵看過去。
虧她之前還對這個陌生男人存有好感,原來她把易璟言的父親都已經害死了麼?
心裡這麼想著,再看著莫寒宵的時候,她的眼神裡帶著懼怕和濃得化不開的敵對、嫌惡。
莫寒宵注意到她的目光、去與她對視,卻猝不及防地被她的眼神刺痛了心臟。
易璟言在這時候咧開嘴,故意笑得諂媚,“不好意思啊我的哥,我趕時間呢,麻煩你挪挪車,別擋道兒,你看如何?”
莫寒宵側身,夾煙的修長手指隔空點了點自己那輛橫在路中間的黑色悍馬,嗤笑了聲後、眸眼半瞇地笑望著易璟言,也不說話。
易璟言懂了他的意思,又笑著道:“哎喲你看我這異想天開的毛病還是沒改。當年你便從不把我放在眼裡,現如今你勢力越發地壯大了,怎麼可能還肯心軟可憐我呢?這樣這樣,我掉頭,我從路的另一頭走好了。”
他的話剛說完呢,身後就傳來車輛碾軋積雪發出的撲哧聲。
易璟言偏頭看了眼那幾輛相繼在近處停下的黑色轎車,狀似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骨,朝莫寒宵苦笑:“不是吧?非要做得這麼絕?”
莫寒宵自從被虞璣以嫌惡的眼神看過後,一直沉默著。此刻,面對著易璟言的發問,他仍舊沒有說話,低垂著眉目,不知道在想什麼。
易璟言默了默,隨即輕拍了拍虞璣的肩,柔聲道:“你先上車,我處理好了在帶你走?!?
虞璣猶豫了下,沒有上車:“我沒關係,我可以站在這裡等你。”
“璣璣,你……”
“我知道你性子衝動,我怕你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傻事?!庇莪^頓了下,又偏頭盯了眼莫寒宵後才繼續跟易璟言道,“而且在這種危險的時刻,你叫我一個人躲起來,我做不到。我想陪著你、也時刻提醒你別衝動?!?
她的話,一字一句地落在易璟言耳朵裡。讓易璟言不禁回想起,自己最初愛上虞璣的原因,大概便是因此。他易璟言不過是個寄養在別家的私生子,從小養父養母嚴苛,親生父親也變/態,很小的時候便被丟到國外自生自滅。他可能從來沒缺過錢,但他幾乎從沒得到過真摯的關懷和愛。儘管虞璣對他的在乎和關愛,全都是因爲他冒充了莫寒宵。可最後,他還是迷失在這種在乎和關愛裡,貪戀、不願放開。只想一輩子都這樣。
她的話,也一字一句地落在莫寒宵的耳朵裡。莫寒宵往嘴裡喂煙,可是抽了一口後卻被罕見地被煙霧嗆到。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並退了一步,扶靠在黑色悍馬的引擎蓋上。
他不想在浪費時間,於是屈指在引擎蓋上輕叩了兩聲。
下一秒,後面三輛轎車的車門同時被推開,第一輛車上下來兩個身材高大的白人。後面兩輛車上,各自下來五個。
車門被統一摔上的時候,十二個統一黑色著裝的白人迅速圍繞過來,將易璟言和虞璣以水泄不通的包圍圈圍在中間。
虞璣看到這架勢,不自覺地又往易璟言懷裡縮了縮。
易璟言倒是並不驚慌,在虞璣背上輕拍了拍:“別怕,有我在。”
說完,易璟言掃了一圈這12個一看就是經過嚴格培訓而挑選出來的精之又精的打手,知道自己若是來硬的,完全沒有希望。
略略沉思後,他望了眼身邊的虞璣,突然笑了:“我說,哥,你這以少勝多就沒意思了啊,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你弟弟我嗎?要不這樣,你自己出來,我讓你打,打到你消氣爲止?”
“璟言!”虞璣嚇到了,緊張地拽住了易璟言的衣袖,不住地搖頭。
“只有這樣,他們纔不會傷害你。況且,你現在有了身孕,我不能讓我們的孩子出事。我挨一頓打,保你和孩子平安,也是值得的。”易璟言說完,輕捏了捏虞璣的手。
虞璣嚥了咽口水,很快就順著易璟言的話往下接:“可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又……”
虞璣的話還沒說完,只覺一道暗影驀地靠近。
等她擡頭去看的時候,看看撞進莫寒宵那一雙幽寒刺骨的眼眸裡。
莫寒宵脣角勾著、在笑,可雙目像嗜血過後的猩紅。他一字一句地問:“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