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重淵看不下去了,拿著打火機替他點燃了香菸。
繚繞而起的菸草味,多多少少衝淡了些周身那刺骨的寒意。
莫寒宵就那樣站在那兒,將一根菸抽完,再沒看庭院裡一眼,轉(zhuǎn)身鑽進(jìn)車子裡:“走。”
許重淵又愣住:莫寒宵找了虞璣這麼久,中間幾度陷入瘋狂,現(xiàn)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看一眼就要走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似乎又說得過去:莫寒宵這一輩子經(jīng)歷過太多人心的變故了,且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青澀莽撞的毛頭小子了。如果說在最開始看到虞璣的時候他是控制不住地歇斯底里、但那個男人的出現(xiàn)和虞璣那陌生而疏離的一眼,他冷靜了下來。
這兩年的瘋狂尋找和將要見到虞璣的忐忑不安、不久之前看到虞璣後的茫然失措道歇斯底里,是他深愛虞璣而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本能、無法控制。可那一眼和那個擁著虞璣的男人後莫寒宵提出要離開,同樣也是出於一個三十幾歲的成熟男人的理智和慣用的處事原則、近乎到冷酷。
換句話說,越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男人,自尊心就越是強於常人。
找不到的時候心急如焚,找到了、自我的那一部分開始慢慢嶄露頭角。
儘管如此,在許重淵坐上車子後,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的莫寒宵還是說:“找人看著這裡。”
……
房子內(nèi)。
虞璣脫下身上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積雪後交給一邊站著的傭人。
捲翹的睫毛顫了顫,她擡眸看了眼正眉宇緊鎖的男人,抿脣微頓後,她主動挽住男人的手臂。
男人微微一怔,回過神來,垂眸去看她。
虞璣彎脣笑,聲音軟軟地道:“天氣太冷了,咱們?nèi)ケ跔t邊待著吧?”
男人仔細(xì)地看了眼虞璣的神情,確定再三後才點點頭:“好。”
虞璣滿足地笑了笑,拉著男人的胳膊就往壁爐前去。
壁爐前放了兩把椅子,虞璣鬆開男人的手,自顧自地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脫掉腳上的脫鞋,整個人都蜷縮在椅子上。脣角的笑,讓她看起來滿足又極致單純。
男人靜靜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纔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上。
其實弗兒的眉眼,像極了虞璣,只是眉宇更濃些,小小年紀(jì)便透著股子逼人的英氣。
他原本還打算過一陣子將弗兒接過來,可是眼下……莫寒宵找來了,他也許不得不安排人將弗兒帶得更遠(yuǎn)些。
……
酒店。
莫寒宵已經(jīng)枯坐了將近五個小時。
許重淵帶著人進(jìn)來的時候,莫寒宵的太陽穴突突一跳,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
許重淵走上前來:“老莫,封勤託辭不來,不過派了他的助手來協(xié)助我們。”
莫寒宵微微擰眉,但隨即揚脣勾笑,主動朝那個身材高大的德國男人走過去,用德文跟他打了招呼。
隨後,德國男人在沙發(fā)上坐下來,開始用流利的中文跟莫寒宵說話。
許重淵斂眉:“原來你會說中文。”
德國男人道:“我家大少爺和小少爺都是中國人,我會說中文不過是職業(yè)要求。對了,我的中文名叫吉利。小少爺吩咐過,要我全力幫助你們調(diào)查抑或安排。”
莫寒宵直奔主題:“我想見她一面,單獨見。”
吉利搖頭:“除非跟上官皓起正面衝突,否則不可能。因爲(wèi),據(jù)我最新調(diào)查的結(jié)果來看,虞小姐自從在半年前搬到那座莊園後,從未出過那座莊園的大門。”
“……你說什麼?”莫寒宵坐直身體,直直地盯著吉利的眼睛,“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半年都不出門?”
吉利不置可否:“正是因爲(wèi)如此,所以我目前調(diào)查不到虞小姐的其他信息。而且虞小姐是在半年前才搬到此地,那麼在半年之前所發(fā)生的事情,受地域所限,我照樣沒辦法提供調(diào)查幫助。”
頓了頓,吉利又說:“不過據(jù)我所知,上官皓和虞小姐住過來後,從未有人見過一個所謂的孩子。如果按照小少爺所說,虞小姐之前懷過一個孩子,那麼按照時間推算,現(xiàn)在也不過才一歲多,按照常理是該被虞小姐養(yǎng)育在身邊的纔對。所以莫先生,對於孩子這件事,我認(rèn)爲(wèi)不必再抱太大希望。”
莫寒宵閉上眼睛,面色鐵青:“你的意思是,那個孩子可能…可能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
吉利沒有答話,而是轉(zhuǎn)換話題:“如果你非要單獨見虞小姐的話,我倒是可以替你把上官皓支走,我……”
“不用了。”莫寒宵截斷他的話,默了默後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後又頓住,就那麼背對著所有人問吉利,“她和上官皓,目前是什麼關(guān)係?”
……
吉利離開後,莫寒宵又在沙發(fā)裡坐了很久。
他整個人像是一尊陷在了沙發(fā)裡的雕像,沒有情緒也沒有溫度。
許重淵跟著坐了會兒,隨即轉(zhuǎn)身出去。沒過一會兒,宋芊璃進(jìn)來了。
宋芊璃幾年前陪樓鬱霆去酈城追回過元書,又是心思細(xì)膩的女性,所以樓鬱霆安排她跟莫寒宵隨行。而且現(xiàn)如今的宋芊璃,再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會在一衆(zhòng)男人們面前小心翼翼的小秘書了,她這些年不斷地奮鬥、如今已經(jīng)是可以隨便取代鍾離的人。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這幾個男人的私人助理、也是朋友。
宋芊璃泡了杯熱茶,輕手輕腳地、沉默地放在莫寒宵面前。
寥寥升起的熱氣,模糊了莫寒宵的輪廓,似乎也浸溼了莫寒宵的眼眶。
莫寒宵閉上眼睛,冷聲問宋芊璃:“要是沒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宋芊璃坐著沒動,依舊小心地斟酌著用詞:“莫總,需不需要我訂明天一早回燕城的機票?”
“……”莫寒宵猛地睜開眼睛,眸光冷寒地盯著宋芊璃,“怎麼,你也覺得我這一趟是來錯了?”畢竟,虞璣已經(jīng)和上官皓登記結(jié)婚了。而且,如果她虞璣心裡還有他,那麼那一眼就不該那麼陌生而冷漠,更不會在重逢了兩天的情況下仍舊無動於衷、從不試圖主動聯(lián)繫他莫寒宵!
是不是這兩年,就如同最開始的那幾年一樣,一直一直都是他莫寒宵一個人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