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宵在大門口站了約十分鐘後,側(cè)身看了眼一直站在他身後、盯著他的兩個德國男人。而後,他緩緩提步,回到自己車上坐定。
他給樓鬱霆打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他自己卻沒說話。
樓鬱霆說:“找我?guī)兔Γ_不了口?”
一下被戳中心事,莫寒宵擡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骨,這才道:“封勤那小子,在德國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樓鬱霆默了默:“你知道,因爲當年那件事,封勤出走至今,我都沒能見過他一次,更沒有他的聯(lián)繫方式。這次虞璣的線索,他也不過是讓他人轉(zhuǎn)交給我。”
莫寒宵靠進座椅裡,閉上眼睛,沉默了下去。
樓鬱霆也沒說話:當年莫寒宵跟莫嶸斗的時候,曾在德國、美國境內(nèi)都犯過事兒,雖然最後都沒怎麼樣,但這段經(jīng)歷畢竟是敏感的。而現(xiàn)在,他能猜到,莫寒宵一定是因爲國籍問題被困在了局裡,這纔不得不打這個電話,想要通過他求助封勤。但封勤……
樓鬱霆站在書桌邊,手指無意識地叩了叩桌面:“你先穩(wěn)住,我讓鍾離試著聯(lián)繫。”
莫寒宵的眼睛莫名有些發(fā)酸:這幾年來,尤其是在莫清鶴和莫世豪都去世、虞璣也消失以後,他前所未有地孤寂難熬,時常望著茫茫人海不知自己歸處。可是偶爾想到樓鬱霆、想到翟胤北、鍾離等人,他才覺得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著的、隱隱也是有溫度的。
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給樓鬱霆打這個電話。他當然也知道樓鬱霆與封勤之間的過往,更知道樓鬱霆是那種寧願跪著爬也不願找人幫忙的性子……
莫寒宵捏緊方向盤,啞聲道:“謝了。”
樓鬱霆沒答,掛了電話。
他靜默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提步去了綿綿的房間。
推開門,他習慣性地看了眼綿綿的書桌上,綿綿與翟墨生的合照,臉色不知不覺就陰沉了些下來。
綿綿現(xiàn)今已經(jīng)五歲,不再像當年那樣扎著個沖天小辮兒,而是扎著個漂亮的馬尾辮。但依然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但她似乎看書看累了,此刻正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樓鬱霆無奈地勾了勾脣,不想吵醒她,便拿了薄毯,輕輕地替她蓋上,給她寫了張字條放在她手邊,便帶上門出去了。
大約一分鐘後,綿綿捲翹的睫毛如蝴蝶蝶翼撲閃了兩下,然後慢慢睜開眼睛。那雙似乎比小時候更大的水亮黑瞳大眼睛眨了眨,然後抿脣偷偷一笑,將自己剛纔護在懷裡的手機拿出來。
手機仍在通話中,通話時間已經(jīng)是15分鐘。
綿綿晃著一雙小腿趴在桌子上,一邊看樓鬱霆留給自己的小字條,一邊跟電話那邊的翟墨生說話:“墨生哥哥,我爸爸已經(jīng)出去了,我們剛纔聊到哪了呀?”
墨生似乎笑了下:“你爸爸找你有事?”
綿綿點點頭,聲音已是小少女的模樣:“爸爸讓我給鍾離叔叔打電話,讓他來家裡吃飯。”
……
鍾離作爲萬年單身狗,其實是很樂意去樓鬱霆家吃飯的。尤其是小小年紀就已經(jīng)迷倒四方的小綿綿給他親自打電話。
這天,鍾離屁顛屁顛地、樂呵呵地早早就到了鉑郡別墅。
他習慣性地往沙發(fā)上一癱,襯衫袖口半挽的樓鬱霆竟然親自從廚房出來跟他打招呼,還親自給他泡了杯茶。其實自從元書懷孕以後,口味變得挑剔、樓鬱霆開始親自下廚已經(jīng)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親自給他泡茶就……
鍾離看著那杯冒著熱氣的茶,嚥了咽口水,皮笑肉不笑地問樓鬱霆:“哥,這茶……”
“沒毒,喝吧。”樓鬱霆轉(zhuǎn)身往廚房走,“你稍等一會兒,很快就可以開飯了。”
“……”鍾離有點方,猶豫了好久才端起那杯茶,嘗試著喝了口。
哦,好茶,那喝吧,毒死也認了。
很快就開飯了。
鍾離樂顛顛地起身,想要去廚房盛飯,結(jié)果剛站起來,樓鬱霆已經(jīng)伸手拿過他的碗,替他盛了一碗飯。
鍾離忙雙手接過,只是手有點發(fā)抖。
他重新坐下,求助地看了眼元書,元書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
“……”鍾離瞥了眼神色沒什麼異常的樓鬱霆,低頭默默扒飯。
“怎麼不吃菜?不好吃?”樓鬱霆突然問他。
鍾離手一抖,筷子差點掉了:“沒……沒有啊。”
樓鬱霆站起身,用佈菜筷給鍾離接連夾了三筷子菜:“都是我親自做的,你嚐嚐。”
“……”鍾離看著碗裡的那堆菜,又看了看樓鬱霆,快哭了,“哥……哥,我跟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了,要是有事,咱……咱們還是有商量的餘地的,你……你覺得呢?”
綿綿坐在一邊,兩隻小白手捧著碗,看看鐘離又看看樓鬱霆,最後眨眨眼睛,跟樓鬱霆軟聲說:“爸爸,媽媽上次生日,阿離叔叔還給媽媽買了限量手袋呢,媽媽很喜歡那個手袋哦。”
鍾離趕緊點頭:“對啊對啊,咱家書書……啊呸,你家書書可喜歡那手袋呢!”
元書在旁邊笑出聲,鍾離給了他一記眼刀,隨後樓鬱霆也看過來。
元書放下碗筷,輕咳了聲:“那手袋我確實很喜歡。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樓先生給我買的那顆寶石項鍊,鍾離哥的手袋……哎,勉強排個第二吧。”
樓鬱霆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脣,垂眸淡定吃飯:“鍾離,你去趟德國。”
……
德國,上官皓的莊園裡。
接到傭人的電話,上官皓匆匆地從外面趕回來,連沾了雪的外套都來不及脫,直接便去了壁爐前。
虞璣安靜地在椅子上坐著,已經(jīng)睡著了。
火光跳躍,映照在虞璣略顯蒼白的小臉上,讓上官皓的心終於慢慢平復(fù)下來。
他問一邊站著的女傭:“Markus醫(yī)生呢?”
女傭?qū)ι瞎兖┑故莵K無多大尊敬,答:“我將太太帶進來以後,Markus醫(yī)生立刻就替太太治療過了,你不用太擔心。”
上官皓鬆了口氣,隨後在虞璣面前單膝跪下,握著她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脣邊,小心翼翼地又虔誠地吻了吻,苦澀地道:“也只有在她昏睡的時候,才肯讓我這樣吻一吻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