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趙剛一時激憤拍碎了還擱著茶壺的桌子,僥倖沒碎的茶杯在地上打著轉(zhuǎn),終於滾到了哆嗦的幾乎站不穩(wěn)的老大夫腳前。
看著幾乎辨不出曾經(jīng)是一張上好桌子的木頭渣,老頭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脖子一梗“拍什麼拍——你把我這把老骨頭也拍碎好了”
“你——”趙剛語梗,臉漲的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
老頭越發(fā)囂張了“你什麼你——”
趙剛狠狠瞪了眼剛纔分明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老頭,此刻卻像是喝了雞血,亢奮非常,悻悻回身提出了浸在盆裡的帕子,替躺在牀上一臉煞白的楚羙擦拭著額頭上的汗。吉祥陪著笑臉“大夫,我家爺真的沒有救了麼?”
“沒”老頭晃晃腦袋,一臉惋惜。
“那——”其實本就是已經(jīng)知道的秘密了,此刻也懶得計較,只得咬咬牙“那大夫有什麼辦法將我家爺喚醒?”吉祥也不過想凡事總得等楚羙醒了纔好定奪,尤其是現(xiàn)在這種蕓兒,烏喬喬一起失蹤的時候。
大約是見吉祥長的一張伶俐的臉,講話又和氣,老頭僵著的臉終於有所緩和“醒不過來是遲早的事,用些強硬的法子喚醒也不是不可以,不過總是暫時的法子,你家爺?shù)牟 崩项^搖搖頭,從吉祥面前踱走,順便悄悄提走了擱在趙剛腳下的藥箱,趁著吉祥趙剛傷神的時候,踮著腳尖,迅速從二人眼皮地下溜出了房間。
終於成功逃出來了,老頭長舒口氣,好險。白瞎趙剛長的白白淨淨一副斯文相,可是不顧外頭下著傾盆大雨強行把自己拖出來看個病入膏肓的病人也就算了,還竟然還敢對城裡人人尊敬的自己拍桌子叫板,真是沒道理。老頭擡起袖子狠勁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暗自慶幸自跑的快——剛纔拍碎桌子的那功夫還是很駭人的。
如意遞給趙剛一張帕子,來替換楚羙額上那張已經(jīng)有些溫度的一張“大夫走了”
“庸醫(yī),走了便走了”趙剛頭也不會,卻明顯還在生氣,如意也不曉得要怎麼接口。
“你又何必跟他治氣?”吉祥安靜道“我們爲何出來,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我就說該帶個府裡的大夫的,府裡的哪個不比這個強”如意有些埋怨。吉祥卻狠狠瞪了她一樣“爺出門前怎麼吩咐的都忘了?”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難得這種時候吉祥還是若往日般冷靜“爺吩咐什麼,我們便照做就是了”說著不無擔憂的望向牀上依舊不醒人事的楚羙“還希望他以後能有吩咐我們的機會纔好”
“一定是有的”趙剛眼裡透露著堅毅,轉(zhuǎn)身將手裡的帕子交給一邊幾乎無所事事的如意“好好照顧爺,我去尋夫人”說完從邊上窗戶縱身跳下。
“呃——從這裡下去確實比走樓梯快了許多”如意一臉讚許。
雨還在下,街上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澆回了家,只留了些沒人要的狗兒傻兮兮在雨中將身上毛淋了個透溼,也不知道躲躲。
趙剛並未比狗好到哪裡去,除了狗,還在淋雨的就是他。剛纔出來的匆忙,竟然連雨具也忘記了。雨真的很大,無奈,望見前面行人匆匆,頭上分明有個斗笠的,於是一提腳尖,那人只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飛快從身邊飛過,腦袋上那個還有個洞的破斗笠便不翼而飛。
沒有覺得不好意思,趙剛戴著從人家腦袋頂上搶來的斗笠,飛快穿行。
暴雨洗刷了所有痕跡,即使烏喬喬是連人帶車被不知何故驚了的馬帶走了,可是泥濘的道上,卻一點痕跡都找不到。
趙剛在林子裡不停跑動,心裡就一個念頭,夫人一定得找到,而且還得在爺醒來之前找到,唯有這樣才能不耽誤行程。可是抹了下額上流下幾乎迷了眼睛的雨水,擡頭望了望這整個籠罩在濛濛煙雨裡的林子,強逼著自己打起精神又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找尋。
突然一陣若有如無的鈴鐺聲傳入耳朵。趙剛停了慌亂的腳步,側(cè)耳傾聽,確實是鈴鐺聲,飛身在樹上借了幾個力,準確找到了鈴鐺聲音的來源處。一叢低矮的樹木下,找到了渾身瑟瑟發(fā)抖的小糰子,正眨著藍眼睛望向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趙剛。
趙剛失望嘆了口氣,以爲找到小糰子,就能找到夫人了,畢竟烏喬喬現(xiàn)在的記憶裡,是那般喜歡這個胖的幾乎挪不動的窩的貓兒,可是現(xiàn)在貓兒在,夫人在哪?又嘆了口氣,趙剛再次打起精神,既然小糰子在這裡,馬車肯定就在這附近,畢竟馬車跑丟的時候,貓兒是跟夫人在車裡的,而以那貓兒懶惰的個性,不會跑太遠。果然幾丈外,華麗倒在地上的馬車赫然出現(xiàn)在眼前。馬竟然也沒丟,悠閒吃著草。
趙剛幾乎在想象烏喬喬躺在已經(jīng)翻到的車廂裡打瞌睡的樣子了,恭敬掀開簾子,所有希望又瞬間被擊的粉碎,裡面空空如也。
都不知道是多少次給自己打氣了,既然馬車在這裡,那麼夫人必然也在不遠處,以她目前的性情,並不比她養(yǎng)的貓勤奮多少。
遠遠瞧見個竹子的小院落,提腳過去,心裡希望是住在那裡的人家救走了他們的夫人。
“有人麼?”趙剛站在院子門口,大聲道。
“有”一聲稚嫩的童音自院內(nèi)傳出,有點耳熟。話音落,竟然是藥兒從竹舍內(nèi)走出。
“是你啊”聲音裡透著些許意外,些許驚喜“有事麼?”心裡雖然想叫趙剛進去避避雨的,可是師傅不在,而且?guī)煾挡幌矚g生人來竹舍的。
“原來是你”趙剛微微笑著“看來我們還是有些緣分的”
“嘻嘻……”藥兒臉上笑的燦爛,他總喜歡人家說跟他有緣分的話“你進來吧,外頭下雨呢”藥兒側(cè)身讓開了進院子的路。
趙剛卻像能看穿藥兒的心事,知道他喚自己進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爲難的,便撫摸著藥兒傘下的腦袋“不用了,我向你打聽個人”
“什麼人?”藥兒高興拍拍胸脯“只要是這附近的人,沒有我藥兒不知道的”
“呵呵”趙剛依舊笑著,這個孩子還真是有趣的很,遂比劃道“是個這麼高的女子”趙剛一手比劃到自己肩膀“有這麼高,瓜子臉,今天——今天好像穿了件鵝黃色的衣裙,是個很漂亮的女子”
“是哥哥喜歡的女子麼?”藥兒興奮道。
趙剛臉紅了,連連搖頭“不是”
“哦”藥兒答應(yīng)聲,低頭認真想了會才擡頭沮喪道“沒見過”
“真的沒見過麼?”趙剛不死心“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就是有些傻乎乎的,呆呆的女子”趙剛小聲補充著,雖然盡是些肯定會讓當事人聽了惱了的實話,但爲了找人,也顧不得那麼許多了,更何況四下望去邊上也並沒有什麼旁的人。
“真的沒見過”藥兒可憐兮兮望著趙剛,無奈再次搖搖頭“真的沒見過”
“哦”趙剛嘆了口氣,衝藥兒擺擺手“既然這樣,告辭了”說完,又轉(zhuǎn)身消失在雨幕裡。
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藥兒也搖搖頭,嘆道“真是的,就是沒看見嘛,哪有那麼巧你要尋的人會叫我遇到”說完也回了竹舍。
夏天的雨,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趙剛前腳帶著一身泥濘走進阜陽城,後腳雨便停了,更巧的是竟然看見了因被自己奪了斗笠而淋了個透溼狼狽的路人。心裡終於有了懺悔的意思,從腦袋上摘下斗笠,想還回去,卻因爲雨停了的緣故,城裡的人一下多了起來。不好施展輕功,只好尾隨那其後,過了兩個街道,卻都因爲街上人摩肩接踵而不得手。
“快去那邊看看,有人賣身葬父呢”路人甲嚷著,從身邊擦過,趙剛在那人身上分明看見一絲笑意,果然他也急急提了腳步往人羣裡擠。
跟著擠了兩下,隱約看見地上歪歪扭扭的“賣身葬父”幾個字,趙剛也無心理會,只是趁亂把斗笠忘人家腦袋上一擱又趁亂擠了出來。
看到一身狼狽的趙剛垂頭喪氣的進來,吉祥翻了記白眼,兀自收拾起了幾人剩下的細軟。如意卻興沖沖的迎了上去,拿了張帕子替趙擦起了臉上的泥漬“找到夫人了麼?”聲音裡透著殷切的盼望。
“沒找到麼?”楚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jīng)起來,穿了件白色的衫子,以白玉束了頭髮,坐在桌邊品茶,全然不像剛纔那般躺在牀上了無生氣。
“嗯”趙剛接過如意手裡的帕子,自己低頭胡亂擦著“我在林子裡找到了翻到的馬車,可是不見夫人”
“喬喬不在馬車裡?”楚羙皺起了眉頭“醒了是有可能的,但手臂上的穴道卻是她自己解不開的,若是她自己走出馬車的——”
楚羙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可是後果大家卻已瞭然。雙臂不能動,那就是廢人,再加上喬喬那般對什麼事都淡漠的性情和我見猶憐的相貌,真是——
半晌沒有動靜,楚羙平穩(wěn)將手裡茶杯放在桌上,起身欲向外走。吉祥快步擋在身前“爺要去哪?”
知道也是擔心自己,楚羙難得和顏答道“找喬喬”
“爺?shù)纳眢w最好休息一日再出去”吉祥撞著膽子揚手攔住了楚羙的路。
“趙剛——”楚羙正眼也不瞧擋在身前的吉祥,冷冷喚了聲趙剛。聞言,趙剛拿起了剛纔解下不久的劍,衝著吉祥。
吉祥黑著張臉讓開了出去的路,也不望狠狠瞪向一臉矛盾的趙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