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洛歸黎一一回想了一下雲殊見到雲曦的一舉一動，然後又想起之前雲曦不止一次的提起過南林，他試探性的問道：“不知雲兄祖籍何處？”
“南林。”雲殊雖然意識有些模糊，但還知道回答，“十三年前南林雲家莊被人屠殺，那個雲家莊，就是我家。”
真的是南林！
洛歸黎在心中震驚，只不過他不動聲色的說：“逝者已矣，雲兄請節哀。”
“我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早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只是最近遇到了一個人，所以讓我忍不住心生期盼而已。”
洛歸黎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但是這個話他不能接，如果接了，不知道會將雲曦置於何地——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既然不確定，那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雲殊一怔，隨即失笑：“說得對，何必再去打擾她呢？”
夜漸漸深了，但是兩個男人坐在亭中默默的坐著，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偶爾相互舉杯相碰。
雲曦半夜醒來，發現身旁的被窩早已涼透，她迷迷糊糊起身，伸手往外面摸了摸，很快便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
“要什麼？”洛歸黎的嗓音溫柔，帶著安撫的力量。
“我要喝水。”雲曦說，“你剛剛去哪裡了？”
“出去了一趟，跟雲兄聊了兩句。”轉身將桌上的水倒了一杯，試了試溫度之後才遞給雲曦。
雲曦接過喝下，將水杯依舊還給丈夫，不過在聽到他的那句話之後瞬間清醒了。
“你們……聊了什麼？”
洛歸黎見雲曦的反應有些過度，他輕輕的說道：“就隨便聊了聊，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什麼事情？”
洛歸黎摸了摸雲曦的頭，說：“別多想。”
雲曦沉默，她怎麼能不多想？她知道自己在洛歸黎面前露了多少馬腳，如果洛歸黎將雲殊所講的經歷和她以前提到過的往事聯繫在一起，很難不產生懷疑，那到時候她會被當成妖孽燒死嗎？
爲了安雲曦的心，洛歸黎說：“雲兄只是說他思念家人了，所以很快就要離開了。”
這當然不是事實的真相，只不過雲殊要去做的事情不能告訴雲曦，所以選擇了這樣一個謊言。
但云曦卻沒這麼好騙。
她想起下午雲殊跟莫桑在花園裡爭執的話，明明說的是他要去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怎麼現在就變成思念家人了？
洛歸黎看了看雲曦的神色，出聲打斷她的深思：“天色還早，你再睡會吧！”
雲曦確實還有些困，她順從的躺下，問洛歸黎：“那你呢？”
洛歸黎替她掖好被子：“我該走了，現在大軍應該還有大半日就能到京城，我這個作主帥的自然要跟他們一起進城。”
“……哦。”雲曦知道，這是洛歸黎不想落人於口實。
“你再睡一會兒，一會兒我讓雪鳶叫你，然後送你回京城。”
“嗯。”
洛歸黎滿意的俯下身子在雲曦的額頭一吻，“睡吧。”
洛歸黎走了
，雲曦本來是想著事情的，可是最終也抵不過沉沉的睡意。
等雲曦被雪鳶叫醒的時候，外面天光已經大亮了。
“什麼時候了？”
“回稟王妃，已經辰時了。”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雲曦趕緊坐起來，“會不會趕不上王爺他們回城了？”
雪鳶說：“不會的王妃，王爺他們大概要午後才能到，所以咱們還能趕得及的。”
雲曦放心了，讓雪鳶趕緊收拾東西，去跟洛炎澤夫婦辭行。
“謝謝兩位這段時間的照顧，雲曦打擾多日，該告辭了。”
紀羽頗有不捨，她說道：“曦兒你完全可以在這裡多待些日子啊，等歸黎過來接你也是一樣的啊。”
雲曦笑笑，“不用了，我想先回去等他。”
紀羽看著雲曦的笑顏欲言又止，她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囑咐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有時間了根歸黎常過來看看我們。”
“我知道的。”雲曦朝兩人行了一禮，才帶著雪鳶離開。只是在離開莫辛別院的時候她轉頭看了看雲殊所住的那個方向，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吩咐啓程。
當初雲曦離開京城的時候沒有人知道，現在回去自然也是不能驚動他人的！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王府的女主人將要歸來，身爲替身的許燦自然也是知道的。
“屬下參見王妃。”
雲曦對這個頂著跟自己一模一樣臉的人其實覺得有些彆扭，尤其是她還在對自己下跪。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還好吧？”雲曦溫聲問道。
“託王妃的福，屬下這段時間都很好。”許燦一板一眼的回答。
雲曦心中懸著的石頭終於放下來，她一直怕許燦替她留在府中遭遇什麼不測，畢竟慶豐帝的殺心一直沒有減弱過，如果他想著魚死網破，那許燦就會有性命之憂。
“那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王爺就快要回來了，到時候讓他給你論功行賞。”
“謝王妃！”
慶豐帝確實是想讓雲曦死，而且不折手段。所以在除了傅以杉以外，他還派了很多大內高手去瑾王妃，可是那些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慶豐帝暴怒，這段時間以來也不見傅以杉有什麼動作，因此這一日他特意將傅以杉召進宮來。
“愛卿，朕讓你辦的事，如何了？”慶豐帝近日越來越焦灼，因爲洛歸黎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想要對雲曦動手肯定就會更加困難。
傅以杉心中“咯噔”一下，但是他極力掩飾住自己的不安，道：“啓稟皇上，這段時間以來臣一直在作準備，只是瑾王妃自從瑾王出征之後就閉門謝客，臣實在找不到好的時機。”
“廢物！”慶豐帝大怒，順手抄起桌上的茶壺砸向他，“這麼長的時間，你居然告訴朕說沒有好時機？”
傅以杉眼睜睜的看著那茶壺朝自己飛過來卻不敢躲，任由它砸在自己的頭上，然後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皇上息怒。”鮮血順著傅以杉的臉頰流下來，他跪地褔拜
。
“息怒？你讓朕怎麼息怒？讓你們一個個的辦事不利，你讓朕怎麼息怒，啊？”慶豐帝暴喝。
傅以杉依舊跪在原地，他說：“皇上，請聽微臣一言。”
“哼，”慶豐帝冷哼，“朕倒要聽聽你有什麼好的理由，如果你說的讓朕不滿意，撫安伯府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傅以杉心中暗恨，幸好他現在以首叩地，慶豐帝根本看不見他的表情。
“要殺親王妃本來就是一件可能會引起朝野震動的事，再加上瑾王的聲望，但是我貿然行動，打草驚蛇，下一次再想要動手就會變得十分困難，而且如果被人知道這是皇上您的意思，於您的名聲有礙。”
慶豐帝半坐在牀上，聽著傅以杉的話，怒氣慢慢的平息了下來。
“你接著說。”
傅以杉這才又接著說道：“但如果我們精心策劃，掌握了瑾王妃的作息規律，然後伺機下手，一擊即中，遠比我們多次去刺殺而無果要好得多。”
慶豐帝細想傅以杉的話，覺得他說的十分有道理。
“愛卿快請起。”慶豐帝的臉色溫和了好多，“剛纔朕是一時急怒攻心，希望愛卿不要放在心上。”
傅以杉道：“微臣不敢。”
“那依愛卿所見，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瑾王現在可是就要回來了啊！”
“皇上莫急，”傅以杉站起來，也不管臉上的血說道，“瑾王回來他也不一定有時間每時每刻都陪著瑾王妃，而且他一回來，瑾王府也不可能再閉門謝客，這對於我們來說反而是個好消息。”
“哦？你是打算等瑾王回來的時候動手？”
傅以杉說：“這還要請皇上幫忙了。”
“朕能做什麼？”慶豐帝變得很有興趣。
“瑾王大勝而歸，皇上可以如同往常那般給予嘉獎，然後可以讓瑾王在王府中辦一個宴會，或者在皇宮中也是可以的，這樣瑾王妃就會出門。相比於瑾王妃死在別處，看見自己最愛的人死在自己眼前這纔是最殘酷的懲罰。”
傅以杉這番話果然是說到慶豐帝的心坎裡，他現在心心念唸的正是怎麼才能讓洛歸黎痛苦，如果就這麼殺了瑾王妃，那洛歸黎很可能只是痛苦一時。
那如果瑾王妃受盡折磨而死，那洛歸黎肯定會痛苦一輩子，光是想想，慶豐帝就覺得這件事很美好，恨不得立刻就將雲曦抓來折磨。
“愛卿此言不錯，那一切都交給愛卿你了。”
傅以杉道：“微臣一定竭盡全力。”
慶豐帝滿意了，他覺得既然自己滿意了也不能讓別人失望，於是說道：“事成之後，撫安伯將會是大胤唯一的一個異姓王。”
傅以杉沒有想過慶豐帝爲了殺掉雲曦，竟然可以許出這樣的承諾，讓他再次確定慶豐帝要殺雲曦的決心，以及慶幸自己當初聽傅以鬆的話，向瑾王投誠。
一個年邁的皇帝，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傅以杉不用想都知道，最後會是誰能是這場博弈中最後的勝出者。
走出乾清殿的傅以杉長出一口氣，他從沒有覺得壓力這麼大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