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宏回到殿內就看到慶豐帝在龍牀上躺著,本以爲他已經睡下了,可是走近前來才發現,他的姿勢太過僵硬。張宏上前探了探慶豐帝的鼻息,發現還有出氣,心底鬆了口氣,但是等他摸到慶豐帝的全身都冰涼的時候不禁暗道一聲不好!
子時過半,乾清殿中燈火通明,原本應該各自休息的後宮主子們都聚集在這裡,太醫在內殿給慶豐帝探脈,皇后帶著嬪妃們在外殿等候。
這一幕很熟悉,這段時間以來慶豐帝經常昏倒,所以乾清宮倒成了後宮嬪妃們經常來的地方。
皇后的視線在殿中掃視了一圈,沒有那張總是盛氣凌人的臉,不禁問道:“麗妃呢?”
與麗妃同住一宮的慧嬪起身回答:“臣妾不知,剛纔宮宴散後,麗妃姐姐並不曾回宮。”
“這大晚上的,她會到哪裡去?皇上平日裡對她諸多寵愛,現在皇上病倒,她怎麼連個人影都不見?”秦青說道,“來人,傳本宮旨意,去找到麗妃,把她帶到本宮面前來。”
“不用了。”秦青的話音剛落,一道柔媚的聲音就響在殿外,“妹妹不過是有事來遲了一會,哪裡就需要皇后姐姐這麼興師動衆的?也不怕驚擾了皇上。”
德妃看著走進殿中,依然榮光四射的麗妃道:“皇后姐姐還不是關心你?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女人不好好的在宮殿裡待著,跑到哪裡去了?”
德妃這會看起來是在給麗妃解圍,其實也是挖了坑在麗妃面前,如果麗妃解釋不當的話,很有可能就死無全屍。
“德妃姐姐說哪裡的話,”麗妃掩嘴嬌笑一聲,“妹妹不過是見今晚月色正好,就在御花園中賞了會月罷了,怎麼就亂跑了?還是說,德妃姐姐覺得,妹妹在逛逛御花園的權利都沒有?”
“妹妹誤會了,姐姐不是這個意思。”德妃解釋道,不過她也知道她跟麗妃對上屬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那種,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德妃自然不願意幹,所以她只是說了這麼兩句便閉口不言。
見德妃示弱了,麗妃得意一笑,神色傲慢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麗妃的臉色十分嬌豔,一點都不像是熬過夜的人,這一笑更是豔光四射。只是現在所有人都注意力都放在內殿上,一心一意等著太醫的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衆人漸漸開始焦躁的時候,終於見到過來替慶豐帝診脈的太醫魚貫而出。秦青站起來問道:“王太醫,皇上怎麼樣了?”
“回皇后娘娘,皇上這麼急怒攻心再加上憂思過重方纔會昏迷,等皇上醒來之後,還請娘娘多多勸解皇上,讓他爲了大胤江山社稷,好好保重龍體纔是。”
秦青道:“本宮知道了,麻煩王太醫了。”
王太醫立馬說道:“這是微臣的職責。”
等太醫們走後,秦青走進內殿,這時慶豐帝已經醒來了。秦青站到牀邊問:“皇上可感覺好些了?”
慶豐帝看了秦青一眼,道:“梓童來了?朕沒事,就是覺得有些累。”
“皇上累了就多休息吧,外面候著的妹妹們臣妾都讓她們回去明日再過來探望皇上。”
慶豐帝伸出手拉著秦青的手,在秦青詫異的眼神中開口問道:“青兒,你恨過朕嗎?”
秦青的嘴角抿出一個得體的微笑:“皇上說笑了,臣妾感激皇上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恨皇上呢?”
“不,你恨朕。”慶豐帝啞聲道,“你恨朕,所以你不願意再對朕交心,處處都冷著朕。”
“皇上多心了,”秦青隱在袖子裡的另一隻手握得死緊,她垂下眼睛看著慶豐帝和自己交握的手,面上還是雍容淺笑,“有了皇上臣妾纔有今天,臣妾對皇上可是十分感激呢。”
慶豐帝鬆開口,他閉上眼道:“你走吧!朕想歇一會。”
秦青站起來就要退出殿外,不過她剛站起來就被慶豐帝死死的拉住手腕。
她挑眉問道:“皇上還有什麼事嗎?”
“你有沒有告訴過十五他的身世?”
“沒有。”雖然有些奇怪爲什麼慶豐帝會突然問這個,但秦青還是如實說道,她曾經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他,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隱瞞。
慶豐帝再次鬆開秦青的手,“行了,你走吧。”
秦青定定的看了一會慶豐帝后一點猶豫都沒有的走了。
“各位妹妹,皇上已經休息了,你們先回去吧,明日再來給皇上請安。”秦青出來後對妃子們說道。
儘管很不服氣,但誰讓秦青是皇后?她的話即使她們不願意聽卻也不得不聽,最後只能撇撇嘴,不甘不願的走了。
只有麗妃走到秦青跟前,故意挑高了嗓門問:“皇后姐姐,妹妹想進去看看皇上,可以嗎?”
秦青臉上依然掛著淺笑:“皇上已經睡下了,妹妹還是先回去吧!”
周圍還有未散去的妃嬪,聞言都嗤笑一聲,不過麗妃也不在意。
她往內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什麼都看不到,她其實也不想進去,這麼說只是爲了在衆人面前表現一番罷了。
現在她身上沾染了洛歸熙的味道,還有衣服上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有很多褶皺。剛纔只是因爲人太多,大家又把精力都放在了皇帝身上纔沒有人注意都奧,單獨進去跟皇上同處一室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衆嬪妃都散去,乾清宮恢復了安靜。慶豐帝靜靜的躺在牀上,想著剛纔秦青的話,如果秦青沒有將洛歸黎的身世告訴他的話,那洛歸黎應該就不知道真相,那今夜冒充沐正楓進宮來的人又是誰呢?
思來想去也理不出個頭緒來,慶豐帝只能暫時將這些事放到一邊,打算等張宏派出去的人將消息帶回來後再做決定。
丑時,張宏派出去的人回來了。派出去的人是大內侍衛中的好手,張宏一直在乾清宮外守著,一方面是怕半夜慶豐帝醒了找不到人伺候,另一方面就是在得到消息之後可以第一時間稟告給慶豐帝。
“張公公。”
“怎麼樣?”
“啓稟公公,青柳衚衕那裡根本沒有人。”
張宏的臉色大變,“你可看仔細了?確定沒有人?”
這侍衛姓李,向來老實木訥,張宏也正是看中他這一點方纔會一點點的信任他,對
於他說的話,張宏不問便已信了八分,問這話不過是想再確定一番罷了。
李侍衛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張宏會突然叫自己去皇城外的一處偏僻小巷,更加不明白爲什麼張宏在聽到自己的話時臉色會變得這麼難看,他十分老實的點頭:“屬下確定,那裡早已人去樓空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張宏喃喃自語,“這下要是皇上知道了,可怎麼辦纔好?”
“公公?公公?”李侍衛見張宏的神色不對,忍不住叫了他幾聲,“有什麼需要屬下效勞的嗎?”
張宏回神,居高臨下的看了一眼李侍衛,嘆息道:“不用。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一定能幫上忙,一不小心說不定連小命都沒了!好好當你的職,不該問的不要多問!”說到最後張宏已經可以說是聲色俱厲了。
李侍衛低下頭:“是,屬下知道了。”
張宏放緩了語氣:“你先下去吧,咱家在這兒守著就可以了。”
“是!”
李侍衛朝張宏鞠了一躬後纔回宮廷侍衛營,現在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可以休息一會。
可是等他到了宮廷侍衛營後早已有人等在他房裡。
“回來了?”那人的聲音帶著幾絲笑意,“替皇上做事的感覺如何啊?”
李侍衛狠狠的抹了一把臉,坐在屋子中間的桌子旁,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下之後才道:“不如何!大半夜的讓老子上青柳衚衕一樣,那兒連個鬼影都沒有!”
洛六心裡咯噔一下,笑道:“怎麼,張公公讓你去找什麼人嗎?”
“誰知道?”李侍衛十分不屑,“只是告訴我去看看哪裡有沒有一個喝醉的人!這不是有毛病嗎?”
“哦?莫非是張公公有什麼親戚在那裡?”
李侍衛回想了一下張宏當時的反應,他搖了搖頭道:“看起來不像。”不然張宏的表情不會像死了爹媽一樣。
“那肯定就是相好了!”洛六故意猜測道。
李侍衛白了他一眼,道:“看張宏當時的臉色,可不像是相好的不見了,反倒像是家裡的祖宗不見了一樣。”
另外那人繼續笑道:“張公公這麼擡舉你,你不知感恩就算了,還說這種話。”
“呸!”李侍衛道,“柳兄,你就別笑我了,我寧願一輩子只當個小小的侍衛也不要往那些達官貴人面前湊,指不定什麼時候命就沒了。”
來人正是洛六。自從李侍衛在張宏跟前越來越得臉後洛六就有意識的跟他走得很近。
後來關係是變好了,又讓洛六發現了另一件事——這李侍衛雖然面容看起來有幾分傻氣,但在骨子裡竟然對皇權不屑一顧!
這讓洛六十分新奇,他在每次跟李侍衛交談的時候都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往自己想知道的方向帶,日子一長,李侍衛家中的祖宗十八代都被他摸清了。
洛六說:“還是你看得明白,現在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巴結著那些貴人,殊不知,福兮禍之所依啊!”
李侍衛說:“都是一羣傻子。”
“哈,”洛六跟著笑了一下,“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