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苽心下正琢磨,不知不覺間已隨南寧絕到了九重天。
此時天色暗淡,隱隱有幾顆星星露出面貌,不遠(yuǎn)處的南天門仍有兩名天兵把守著。手持長戟,腰桿筆直的站在大門兩側(cè)。
見到南寧絕回來了,這才動了動身子抱拳行禮。
其中一位天兵夏溪苽是認(rèn)識的,就是蟠桃盛會那一天她好聲好氣問路,對方屁都不放一聲的悶葫蘆。
悶葫蘆顯然注意夏溪苽很久了,知道南寧絕要帶她進(jìn)去,竟是大膽的橫在入口處,衝著夏溪苽問道:“這位仙子的名牌,不知可否一看?”
夏溪苽明白他的意思。
譬如人間的身份證,仙界也有象徵著身份的名牌。只要念個訣喚出來一瞧,是不是上仙,能不能進(jìn)入天庭,自然一目瞭然。
不過夏溪苽卻不同,因爲(wèi)不受西海龍王待見,她從一出生便被丟在一旁自生自滅。名牌上連個名字都沒有,只是寥寥四字——西海小仙。
西海龍王不願給她龍女的身份,換句話說,就是不認(rèn)她這個女兒。
只是,這些事情夏溪苽可以不在乎,但是把守的天兵卻必須在乎。他們沒有理由放一個不明不白的小仙,進(jìn)入九重天這樣的地界。
盤查的話一出口,南寧絕已然沉下臉來,“本君帶的仙子,也由得你們隨便查看嗎?”
拒絕的意思已經(jīng)足夠明顯了,誰想悶葫蘆卻是個死腦筋,想也沒想便振聲道:“這是卑職的職責(zé)所在,還望上仙不要爲(wèi)難。”
許是從來沒有誰敢堵在南寧絕的家門口不給進(jìn)的,他面色愈加不好看,只盯住那悶葫蘆不說話。
倒是另一名天兵稍顯圓滑世故,知道南寧絕心情不好,急忙拉著悶葫蘆退到一旁,道:“南寧上仙請。”
擺在平日裡南寧絕定不會就這麼算了,只是他身邊有個急需救治的夏溪苽,他竟是忍下了這口氣。深深將悶葫蘆的相貌記在心底,準(zhǔn)備秋後算賬。
和南寧絕的氣悶不同,夏溪苽顯得毫不在意,一心只撲在身後的小白身上。
先前一直被南寧絕摟著動彈不得,現(xiàn)在進(jìn)了天庭後終於行動自如,她便急急忙忙跑過去查看起來。
原先只能看到小白墜落的背影,想著受的傷興許還不嚴(yán)重。誰料這一看,簡直令夏溪苽萌生了殺人的念頭。
左邊的羽翼被顧芳楓生生折斷,鮮血染紅了小白雪白光滑的羽毛。此刻血雖止住了,但因失血過多,它不知何時已經(jīng)昏睡過去。
毛色血紅沾上塵埃,整隻鳥看上去奄奄一息。
小白那樣臭美的一隻靈鳥,要是知道自己渾身上下一塊乾淨(jìng)的皮毛也沒有了,都不知道該有多傷心難過。
一想到這裡,夏溪苽心尖猛地抽搐了一下,眼淚便又溼了眼眶。
她慌忙扯住南寧絕的衣袖,急得語無倫次,“小白,你救救它,快。”
一路上淨(jìng)聽著夏溪苽唸叨這隻白鷂了,這會兒聽到夏溪苽的要求,不由瞪大雙眼,滿是不屑道:“你要本君救一隻破鳥?”
夏溪苽也急了,怒道:“它不是破鳥。它叫小白,一隻成年白鷂。”
南寧絕極爲(wèi)不耐煩的摟過夏溪苽的腰肢,就要走,“本君把它帶上來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你休要再無理取鬧。”
夏溪苽當(dāng)即費勁甩開南寧絕的手,怒視著他就是不肯走。
這架勢,差不多是小白死了,她也不活了。
要論起來,只要南寧絕甩袖走人,夏溪苽這樣的威脅於他而言根本起不到絲毫作用。可偏偏他居然起了惻隱之心,見夏溪苽紅了眼眶,只覺楚楚可憐,一時間竟也拿她沒轍。
只得認(rèn)命般的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本君把它帶回去讓仙醫(yī)瞧瞧總行了吧?”
聽他口氣不像是哄自己的,夏溪苽這纔將信將疑的與南寧絕共同踩著一朵祥雲(yún)去了他的住所。
不愧是王母最疼愛的金孫,所住的宮殿比起她的西海龍宮不知巍峨大氣多少倍,月色下像是鋪了層層白霜,周圍白霧繚繞,仙氣逼人。
只可惜夏溪苽現(xiàn)在並沒有空關(guān)心這些,剛到了宮殿便急急從祥雲(yún)上跳了下來,看著身後另一朵祥雲(yún)上昏迷不醒的小白,一臉的焦急之色。
南寧絕自知拗不過她,面上雖是極不情願,終究是派宮娥喚來一名仙醫(yī)。
那仙醫(yī)大概也是頭一次替一隻靈鳥看病,神情驚疑不定。奈何南寧絕的臉色比他還臭,奇怪歸奇怪,還是幫著止血上藥,包紮起來。
夏溪苽見仙醫(yī)面色凝重,心下不安,話便脫口而出,“小白有事沒有?”
仙醫(yī)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道:“這隻白鷂羽翼是被硬生生折斷的,下官雖是替它接了骨,但日後即便骨頭長好了,也是難以正常飛行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夏溪苽身形一顫,慌忙懇求道:“大夫,你是天上的神仙,斷骨這樣的傷,您怎麼可能治不好?”
聽聞有人質(zhì)疑自己的醫(yī)術(shù),仙醫(yī)面色也難堪起來,語氣裡已有了不悅,“下官只負(fù)責(zé)治病救仙,像這隻白鷂,醫(yī)治本就不及時,如今能保住一條命,已是它的福氣了,還請仙子莫要再強求。”
仙醫(yī)說完就要走,夏溪苽還欲再挽留,一旁的南寧絕卻是忍耐到了極限,摟過夏溪苽就往裡屋走,“一隻靈鳥罷了,自己身體要緊。再胡鬧,本君把你丟回西海去!”
夏溪苽此刻哪裡聽得進(jìn)去,哭紅了眼欲要掙脫開南寧絕的鉗制,滿腔悲憤化作纏綿恨意,嚷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找顧芳楓對質(zhì)!她敢折了小白一隻羽翼,我便讓她截了雙臂!”
她本就累極,這一怒吼,氣血上涌,竟又是一口鮮血涌出,昏睡過去。
南寧絕見狀,急急攬住夏溪苽的身子,不讓她倒下去,生平頭一遭慌了神。
他還沒來得及弄清楚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異樣情愫,只氣得叫住正欲離開的仙醫(yī),心下也生出對顧芳楓的無比厭惡。
待夏溪苽醒來的時候,陽光透過窗戶的細(xì)縫投射進(jìn)來,些許暖意。
許是昏睡了太久,夏溪苽這一睜眼見了光,顯得很不適應(yīng),好半會兒才勉強瞇起眼打量著四周。
滿屋子白玉雕砌的傢俱,有兩名宮娥正四處忙碌著。而在她牀頭不遠(yuǎn)處,一隻香爐隱隱生出幾縷白煙,氣味入了鼻腔,竟有一種令人平心靜氣的功效。
在牀沿照看夏溪苽的宮娥見她醒了,忍不住喜道:“仙子昏睡了整整三日,可算是醒了。”
“三天?”夏溪苽微微驚訝。想著這一覺睡醒,人間又過了三年,不免生出可惜之情。
宮娥即刻接口道:“可不是,仙子這一下昏迷不知讓咱們殿下有多著急,這幾天忙著替仙子收集靈丹妙藥呢!”
經(jīng)她這麼一提及,夏溪苽倒是想起來了,忙道:“南寧絕現(xiàn)在在哪裡?”
宮娥見夏溪苽?cè)绱岁P(guān)心自家殿下,捂著嘴嬌羞一笑,道:“仙子也別心急。殿下今日一早來看你時,見你還未醒,大概又去哪裡找了什麼治病的良藥了吧。您要是著急,奴婢這就派人通知殿下一聲。”
看那宮娥滿臉的曖昧之色,就知道她是想到了什麼齷齪的事情。夏溪苽也懶得解釋,只道:“這事不急,你可知小白怎樣了?”
宮娥怪道:“小白?仙子您是說在前院躺著的那隻白鷂嗎?”
夏溪苽急忙點頭,追問道:“它怎麼樣了?”
宮娥顯得有些爲(wèi)難,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所以然來。
夏溪苽聽的著急,乾脆起身道:“它在哪裡?你帶路。”
宮娥一見夏溪苽居然下牀了,慌忙找了件披風(fēng)替她披上,勸道:“仙子大病初癒,殿下說了,您不可以隨意下牀走動的。”
夏溪苽心裡掛念小白,根本不聽勸。宮娥不帶路,她便憑著自己的印象走了過去,竟還真叫她找到了。
只可惜渾身被繃帶纏住,遠(yuǎn)遠(yuǎn)望去活像是一隻木乃伊。
夏溪苽心下又是一疼,迎上去一看,小白仍舊在昏睡。她不由想起自己與它初識以來的種種畫面,腦海閃過片段,卻在對上小白被繃帶纏繞的左邊羽翼時,戛然而止。
身爲(wèi)一隻靈鳥,如果不能飛行,於它而言,該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
夏溪苽心裡頭難過,忍不住伸手輕輕撫過小白雪白柔滑的羽毛,鼻尖酸了又酸。
那宮娥見夏溪苽?cè)绱耍汩_口寬慰道:“仙子莫要擔(dān)心,殿下知道您寶貝這隻白鷂,這三日來已經(jīng)叫了不少仙醫(yī)來診治。”
“他們可說能夠醫(yī)好?”夏溪苽一聽,黯淡的雙眸也泛起些許光芒。
宮娥卻是語塞,半晌才道:“只說了能夠保住羽翼,但想要正常飛行,有些困難。”
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夏溪苽還是忍不住一陣失望,雙眸再次黯淡下來,只撫著小白的羽毛呢喃,“飛不了啊,怎麼會不能飛了呢?”
她語氣低落,悲傷瀰漫在空氣裡,叫人說不出話來。
彼時又有一名宮娥款款而來,微微朝夏溪苽施了個禮,便道:“仙子準(zhǔn)備一下,玉帝說要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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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寫悶油瓶的,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小哥,就改成悶葫蘆了(盜墓中毒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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