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過問.”楚凌風眼帶警告.說完也不等夏溪苽反應.徑自將她推到一旁.厚實的手掌緩緩觸碰到琉璃制的牆面.沿著裂痕劃下.
夏溪苽自知自個兒乾的好事被人發現了.並不打算作垂死掙扎.只低聲道:“你要派人將這面牆補上便補吧.左右我都不會再逃跑了.”
一想到玲瓏死時的慘狀.夏溪苽便是滿心的悔恨.
如果她能早一點回去.甚至今日她根本就不出門.這一切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然而.沒有如果.
楚凌風轉頭便看見夏溪苽這副沮喪模樣.心底竟生出些許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道:“生死有命.阿童既動了殺心.你不過是個藉口.無須自責.”
夏溪苽拿開楚凌風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搖了搖頭坐到一旁的貝殼牀上.默然不語.
想楚凌風這樣的脾性.何時寬慰過人.見夏溪苽不買自己的賬.心底難免有了怒意.加之聯想到她今日擅自偷跑出來攪亂他同西海合作的事宜.愈發不快.
當下緩和的臉色又陰沉下來.冷哼一聲.朝屋外走去.
拂袖時的微風輕揚夏溪苽的鬢角.她知他要走.忍不住道:“顧靖言這一次在你們東海吃了大虧.可會將你私自藏我在這裡的消息抖出去.”
話剛說完.夏溪苽又覺自己大抵是說了句廢話.顧靖言臨走前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可不就是預兆嗎.
楚凌風步履不變.推門而走時留下一句命令.“這些天仙界就會派天兵前來質問.你呆在水月閣不要出來.”
夏溪苽還要追問.門扉就被重重合上.沉悶的聲響突兀傳來.打破空氣間短暫的靜謐.
夏溪苽怔怔看著.欲要問出的話哽咽在喉.
其實.她只是想問問他.爲什麼.要待她如此好.
哪怕不惜與天界爲代價.也要留住她.
目光追隨楚凌風而走.餘光卻瞥見阿童從石椅上輕鬆跳下.笨重的龜殼好似半分也沒影響到他的行動.
明明牆壁經過特殊加工.唯有屋內的人才能看見外面的動向.阿童卻好似察覺夏溪苽探究的目光一般.幽幽轉動脖子.綠寶石的眼眸準確與她對視.
然後.小嘴上揚.陰森笑開.
夏溪苽看得沒來由一陣心悸.那瞬間便像是突然喪失行動能力.眼睜睜看著阿童尾隨楚凌風身後若無其事的離開.
直至一名婢女輕叩門扉的聲音傳來.夏溪苽才勉強回神.
來人是起初叫她快些回去救玲瓏的婢女之一.夏溪苽沒做他想.應聲叫她進來.
那婢女倒也沒有別的事情.紅著一雙眼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玲瓏.唯唯諾諾的開口詢問道:“姑娘準備如何安置玲瓏.”
屋外一衆婢女仍在哭泣.夏溪苽有些失神的望著.輕嘆道:“你找個地方好生將她葬下吧.”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卻還要繼續受苦.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人世替她祈禱下輩子能投個好胎.
如若可以.萬萬不要再修道成仙.徒留一生孤寂落寞.
她藏於東海的事果不其然在短短三日內傳遍整個仙界.服侍的婢女同她說道.玉帝一收到消息便派人來捉拿她迴天庭.但楚凌風不願合作.東海又大得出奇.數百名天兵四處搜查也沒找著她究竟藏在哪裡.最後無法.竟將楚凌風帶去九重天.
這不.今早纔回來.
聽到這裡.夏溪苽不免勾起了好奇心.半倚在牀榻上問道:“太子爺都和玉帝談了些什麼.怎麼會毫髮無傷的回來.”
那婢女顯然對仙家的八卦瞭然於心.毫不遲疑就道:“玉帝先是質問殿下爲何要藏下仙子.後來南寧上仙過來.殿下差點就要同他大打出手了.”
這倒附和南寧絕的脾性.夏溪苽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衆仙家開始怎麼也勸不住.卻是驚動了雲邸上的雲衍神君.他只淡淡說了一句話.便叫他們二人都收了手.”
一聽到“雲衍”二字.夏溪苽是無論如何也耐不住自己的性子.當即坐直身子急道:“雲衍說了什麼.”
許是夏溪苽的表現太過激.婢女嚇得慌忙跪在地上.連聲道:“仙子饒命啊.奴婢不是有意在您面前亂嚼舌根的.”
夏溪苽正聽得興頭上.委實沒想明白自己哪裡擺出要她性命的架勢.不耐煩的擺了擺手.追問道:“你快起來.雲衍到底說了什麼.”
那婢女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夏溪苽一眼.確認她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這才重新起身.接著道:“神君說.殿下與南寧上仙若非要動手.倒不如就在東海設下擂臺.誰贏了.誰就迎娶仙子.”
“你說什麼.”夏溪苽這次乾脆從牀榻上跳起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究竟聽到了什麼.
她這一舉動顯然又嚇到了膽小的婢女.再度屈膝跪地.惶恐道:“奴婢句句屬實.現下玉帝已經同意了神君的建議.更讓神君做這一次擂臺的裁判.兩日後就要在櫻海宮舉行.仙子要是不信.可以叫其他婢女前來問話.”
夏溪苽低頭看了眼躬身顫抖的婢女.揮了揮手.聲音像是脫了氣力.“你先下去吧.”
婢女鬆了口氣.緩緩起身退下.關門時“咿呀”的聲響傳來.又漸於寂靜.
夏溪苽覺得可笑.努力扯動了一下嘴角.卻終是擠不出半個笑容來.
其實.她不是不信.只是.不願相信.
她獨自一人在東海忍辱負重的生活到現在.真正讓她堅持下來的.不過是雲衍淡墨香氣下那一個淺嘗輒止的親吻.以及輕似呢喃的承諾.
等我.
這一個月來.她抱著僥倖與期翼.終於等到了他的消息.
誰想.卻是以這種方式.
就像是當初他不由分說就將自己許配給南寧絕一般.他這個上神.似乎特別喜歡替他人做媒.
即便心底清楚明白的知道.她想要嫁的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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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溪苽莫名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就順勢而下.她極快吸了吸鼻子.隨手抹去.
她恨不得立刻便衝到九重天與他對質.可又知曉.自己沒有絲毫的立場.
神與仙的愛戀自古沒有發生過.雲衍這麼做.是最好的辦法.
去做裁判嗎.
近來流言紛亂.如此一來.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吧.
夏溪苽自嘲的笑笑.挺直了身板朝屋外走去.
玲瓏的墓碑設在離水月閣不遠的灌木叢中.那裡人煙稀少.輕易不會被人發現.
今日是玲瓏的頭七.夏溪苽想她到底因她而死.自己前去陪陪.也能減少些心底的愧疚.
玲瓏慘死帶來的陰霾.縱使過了七日.也仍舊籠罩在夏溪苽的心頭.
她每每閉上眼.玲瓏那驚恐而絕望的眼神就會反覆出現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
午夜夢迴.更是驚得她嚇出一身冷汗.
說到底.她不過是個渴望人疼愛的平凡女子.生平頭一次牽扯出人命.即便她僞裝的再堅強.也依舊會感到害怕.
海底無法生火.夏溪苽索性提著一壺酒盞前來.
玲瓏墳頭有幾株新長出的灌木.夏溪苽動手拔除了.又倒了杯酒灑在墳前.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
而後她微微直起身子.獨自望著那墓碑發呆.
她同玲瓏的交際不深.也沒有什麼可以絮叨的.過來看看她.只是擔心她回來時只能看見一座空蕩蕩的墳墓.心頭淒涼.
“嘖嘖嘖.七妹住的地方委實偏僻的可以.也難怪那一衆天兵將東海翻了個遍都沒尋著你半點蹤跡.”
冷嘲熱諷的聲音漸漸靠近.夏溪苽無奈的嘆了口氣.暗道自己竟走神走得如此厲害.連人到了跟前.也沒聽出一絲一毫的腳步聲.
起身撣了撣膝下灰塵.夏溪苽冷冷看過去.顧芳楓已儀態萬千的在她跟前站定.她微微側身朝夏溪苽身後瞧了瞧.復又掩嘴一笑.道:“七妹果然是個好人緣.到了東海還有親朋好友輪著讓你悼念.”
婢女先時已經說過要在東海擺設擂臺.這顧芳楓前來湊個熱鬧並不奇怪.夏溪苽沒甚心情同她叫板.與她錯開道就準備繼續往回走.
“仙子就這麼輕易走了.不準備同你姐姐敘敘舊.”一雙手極快攔住夏溪苽的去路.聲音陰惻惻得緊.
夏溪苽這纔看見顧芳楓身後竟是跟著個景茵.怪不得水月閣這樣僻靜的地方也被她說找就找到了.
這下想走怕是難了.夏溪苽只得收住腳步.轉身正視二人.淡淡道:“你們此次前來.究竟想要做什麼.”
景茵冷冷一笑.眸光銳利.“一報還一報.本宮如今被你害的身敗名裂.又怎麼會容許你一人逍遙快活.”
她說這話時雍容華貴的臉上表情十分狠毒.奈何架子卻擺的極好.縱使扯下了太子妃的頭銜換上了一件色澤質樸的裳裙.依然端莊賢良.
同她並肩而立的顧芳楓今日身著橘黃色華服.襯得她面容嬌麗好看.此刻亦是端著貴氣的笑容望向夏溪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