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徐芠欽的元神。
仙人的元神有多凝實，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但他先前燃燒元神對抗白菌的入侵，以延阻身軀的死亡，幾乎是毫無保留，因此元神已受重創，現在虛弱得猶如風中之燭，連魂體都差點凝不出來。
劉青刀鄭重向他行了一禮，拿出備好的具羅木。
徐芠欽的元神立刻鑽入具羅木中，安頓下來。
元神重傷和身軀重傷一樣，一旦得了安頓，會立刻陷入沉睡，以補養元氣。
這就意味著，短時間內他是離不開具羅木了，也沒法子出來向宗門說清真相。
但這也是無奈，他若不燃燒元神全力抗爭，則身軀早就泯滅，棲霞宗和蒼晏的戰爭會更快打響。
劉青刀輕輕道：“徐長老爲我們爭取的時間，出乎意料地長。”
風吹樹搖，迅陽山腳下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
棲霞宗小洞天。
側殿裡頭供著一座龕，香火長年不斷，龕裡擺著三支巴掌長的水晶。
水晶本來無色，但其中有一縷幽藍飄來蕩去，謂之“晶魄”。
每一支上頭都寫著一個名字：
袁錫林、楚軒河、徐芠欽。
就在這時，寫有徐芠欽的水晶突然發出咔嚓一聲，從中而斷。
這一聲在龕中還很細小，但傳去外界卻如山崩地裂，瞬間響徹整個小洞天。
殿外弟子吃驚，剛要趕進去，眼前人影一閃，袁掌門和楚長老到了。
“徐師弟的寄魂柱！”
兩人的神情，都是又驚又怒。
楚長老拿起龕中折斷的水晶，見到斷口並不齊整，裡頭的藍色晶魄也消失了。
上古仙宗有一些記錄門下安危的辦法，無論魂燈還是寄魂柱，原理都是大同小異，能顯示魂主的狀態，生或死，自盡或他殺，寄魂柱還能多顯示一樣，即健康或者受傷。
但寄魂柱煉製不易，棲霞宗內只有長老以上人物方纔配享。
徐芠欽的寄魂柱突然斷裂，斷口如同鋸齒，這就說明他先受重傷，然後才過世。
什麼能導致一個仙人身受重傷？只有打鬥了。
徐芠欽去韋安城打探消息，同時在外照應宗門。他突然暴斃——
“一定是蒼晏偷襲！”楚長老滿口鋼牙咬得咯吱作響，“徐師弟進城而已，又不做什麼人神共忿之事，蒼晏怎敢這樣對他！”
他們不曾在韋安城大開殺戒，也沒跟官方起正面衝突，甚至還跟並元司好聲好氣交談，可說是非常剋制了！
至於用金核截斷韋安城的供水，那不過是手段之一。
袁錫林拿起斷柱握在掌中，殺心大起：
“是！只有蒼晏！”
徐芠欽是仙人修爲，等閒人物哪能近身？在這韋安城中，有本事置他於死地的，只有蒼晏。
棲霞宗是上古仙門，過去三千年大能不斷隕落，最後只剩師兄弟三人互相扶攜、同甘共苦，感情異常深厚。
他們苦挨三千年，好不容易等來天地靈氣復甦，仙宗又可以大展鴻圖，徐芠欽卻倒在棲霞宗再度興盛之前！
這怎不教他二人意難平？
“掌門師兄，徐師弟身邊還跟著幾個弟子。他不幸遇難，那些弟子未必全死。”楚長老目光閃動，“要是他們落入敵手，棲霞宗的位置和通行令，就都保不住了！”
他們就站在蒼晏的國土上，就算棲霞宗想走，又能走到哪裡去？
蒼晏連溫和無害的徐長老都殺，會放過棲霞宗麼？
“拿出所有玄晶，喚醒巨靈神、穹隆！”袁錫林臉色陰沉，“蒼晏害死徐長老，我們就血洗韋安城，這叫禮尚往來！”
棲霞宗三巨頭之一的徐芠欽突然遇害，宗門戰力大損，山門入口又很可能曝露，棲霞宗頃刻間就到了生死存亡關頭！
面對這樣一個陌生大國，袁錫林深知現在妥協無用，龜縮不出更是等死。棲霞宗只有亮出獠牙、展現力量，讓蒼晏國識得厲害，纔不敢再來進犯。
屆時，韋安城這百萬生民都是他們的人質。
就在這時，門下弟子忽然奔了過來，緊聲道：
“師祖，水鏡糊了！”
水鏡又糊了，而且偏偏在這當口兒？兩位大能互視一眼，轉身趕回大殿。
天井裡的水面盪漾不休，不再平滑如鏡，那些畫面也模模糊糊，掃視不清。
“他們對石皮草精下手了？”楚長老咬牙，“動作好快！”
“這怎麼可能？”袁錫林目光微動，“棲霞宗監視外界的手段隱秘，只有我們三個知道！蒼晏就算抓走徐長老的門徒，也破解不了這個秘密！”
“那……”楚長老也明白，石皮草漫山遍野，組成感知的大網，敵人不可能將它們全部連根拔起。要是蒼晏有這本事，他們還抗爭個什麼勁兒？直接投降算了。
可要說對手精準抓捕石皮草精、切斷棲霞宗窺探外界的眼線，這事又匪夷所思。
蒼晏怎麼知道水鏡術與石皮草精是如何聯動的？
蒼晏怎麼知道石皮草精的位置？
除非徐長老告訴他們。
呵，呵呵，笑話。
袁錫林問門人：“這異常持續多久了？”
“這個……我們方纔走進來，一看到就、就報給您了。”
天井邊上並沒有特地派人留守，這名弟子也是走進來才瞧見異常。
所以之前持續了多久，並沒有人確切知道。
“石皮草精不定時出岔子，或許這又是一次巧合。”袁掌門在悲憤中還儘量保持客觀，“最近總有閒人在迅陽山亂晃，兩刻鐘前還有一大羣農獵從蝴蝶溪邊走過。”
棲霞宗在迅陽山深處，平時幾個月都未必有人進山，畢竟天地靈氣復甦之後，深山之中危險大增。
但這兩天結羣組隊到處亂晃的閒人太多了，光是蝴蝶溪邊就路過兩三組。幸好山門入口有禁制，非特殊手法打不開，否則棲霞宗還得費心處理他們。
如果有人湊巧走去百溯溪邊，湊巧瞧中了那棵石皮草精……要知道，翻崖攀巖本來就是藥農的看家本領。袁掌門按了按額頭，猶豫了一下才道：
“派人去看看。”
保險起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