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挑了挑眉，等著董銳的回答。
董銳悻悻道：“還是方纔的老生常談。爲了保質保量，天宮利用隱神君批量製造出來的神降之軀，只能是普通貨色。真正分給屬神以上、有實力的天魔用的，還得是更強大的妖傀個體。”
爲了帶更多天魔下界，天宮用隱神君製造的神降之軀，必須滿足數量最大化、質量穩定化這兩大要求。
董銳前頭已經說過，隱神君能夠化出的分身是有限的。但是儘可能多帶天魔下凡，又是靈虛聖尊的硬任務，否則他對靈虛衆都無法交代。
要追求數量極限化，就只能放棄製造高質量個體了——本來也很難造出來，沒聽過仙人之軀可以批量製造。所以，能夠承載強大天魔的軀體，還得是人間的仙人或者妖傀。
董銳看起來自信滿滿：“那時，我的研究就能派上用場了。”
賀靈川瞥他一眼，算他過關。
“眼下最重要的，是探查妖傀實驗到哪一步了。”他沉吟，“我們需要詳實的第一手資料。”
董銳一聽，摩拳擦掌：“我倆又要出遠差了，對不對？”
上一次去千眼洞，就是他和朱大娘同行。
“茲事體大，再說天宮的實驗場近幾年也被靈山破壞了好幾個，但凡關於妖傀實驗的，警戒都是空前加強。就你們倆，得手的速度太慢。”賀靈川大拇指朝自己一指，“我跟你們一起去。”
“你也要去？”董銳喜上眉梢，搓了搓手，“那這一趟的差旅預算標準，是不是可以擡高？”
賀靈川懶得理他：“都回去安排一下手頭工作，我們三天後出發。”
“好好！”朱大娘一口答應，但忍不住問，“你走得開？”
董銳撓了撓下巴：“他平時修行，一閉關就是三四個月，也沒見出什麼岔子。”
賀靈川沒好氣道：“我費好些年才搭起來這麼個班子，不就圖它自行運轉，給我多節省一點理政的時間？”
和當年管理仰善商會一樣，蒼晏的行政制度重在自轉。一個成熟的體制，應該能夠像機器一樣精密運行，不需要上位者的過多幹預。
這些年，蒼晏國總體上還算風調雨順、民生安定，國力增長很快，賀靈川也能偷懶了——
只要國內不發生重大變故，他平時修行閉關可達三四個月。
賀靈川很通透，作爲“轉世龍神”，自己應該成爲這個新帝國的最強武力、最大倚仗，所以他的修行進度一天也不能落下。
隔壁的貝迦妖帝、無患大帝，在靈氣復甦的這幾年也是加緊修行，成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朱大娘剛要站起來，忽然想起一事，又問他：“對了，你上回不是說過都雲主使快不行了？那你預測一下，接任者會是誰？”
賀靈川微微一哂：“預測這個有什麼用處？”
董銳也催促他：“你就猜一個吧，隨便猜。”
賀靈川看看董銳再看看朱大娘，瞭然：“你們打賭了？”
朱大娘忍不住擡爪子摸了摸肚皮，想瞞過這小子是真難啊。
“這問題，早就有人問過我了。天宮和貝迦王廷也都想知道答案。”其實早在半年前，梅五娘就在來信裡問他，哪一個候選人能夠接掌天宮？
賀靈川給她的回答是不要預測，不要下注，尤其不要攪進這趟子渾水，不要跟任何利益相關人士沾邊，否則必然粉身碎骨！
“無論誰接手，天宮的行爲都會變得更加激進。”
董銳也好奇了：“爲什麼？”
“侯天羽也好，陸永言也罷，他們競爭都雲主使這個位置的關鍵，就是要討天神的歡心。如果天神不滿意，他們就當不上主使。”賀靈川反問他們，“你們若是他倆，要怎麼讓天神滿意？”
董銳：“天神交代的任務，都要好好執行？”
“要不怎麼說，你倆都當不成合格的人臣。他們必須想天神之所想，急天神之所急。”賀靈川笑了笑，“爲人臣子最重要的事，莫過於上頭能想到的你一定要想到，上頭沒想到的，你也能想到能落實。這樣才叫作‘有能力’。天神最想要的是什麼？”
“魘氣。”
“這些年，貝迦雖然也在到處生事，但頻次和規模反而比前些年要小。你們覺得，是不是現任都雲主使不夠努力？”
朱大娘接話：“他不是快死了麼？”
“你說都雲主使心有餘力不足也好，說妖帝手腕高超也罷，靈氣總體上流向人間是事實。天魔對這種情況早就不滿，那爲什麼不趕緊換一個都雲主使？”
朱大娘想了想，居然說出一句話，精闢得出乎賀靈川意料：
“因爲白子蘄早就死了？”
賀靈川微愕，打了個響指：“這麼說也對，天魔並沒有找到合意的繼任者。或者說在它們眼裡，那兩個候選人並不比現在的老主使好多少，所以用生不如用熟。”
隨著這幾年與天魔鬥爭的深入，賀靈川也更清楚，天魔原本更屬意白子蘄爲下一任都雲主使。
這個人冷酷無情、一心一意，把精明都用在業務上，看不起其他任何人也不愛打理人際關係。
他不似老主使圓滑，卻一定可以執行好天魔交付的使命。
白子蘄被賀靈川斬殺之後，天宮一直沒找到更合適的主使繼任者。畢竟在眼下這樣紛繁複雜的環境中，要駕馭世上最有實權的機構是高難度的操作。
“最後無論是誰被點選爲下一任主使，爲了證明自己的才能，他都必須比老主使更有執行力、更有進攻性，也更激進，才能坐穩那個位子。”賀靈川的臉色有點凝重，“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貝迦妖帝來說，這都不是好消息。”
朱大娘站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才道：“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等到這兩人都離開後，夜色已經深沉。
賀靈川又處理幾項公務，就扔下紙筆，關閉門窗，開始盤坐調息。
他一閉上眼，整座赤霄金殿都陷入了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