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葉國師拿這句話反覆品評，然後進一步確認：“千眼洞被毀，帝君並不知情？”
“至少表面上不知。”
也就是說，千眼洞實驗場的設立，天宮並未告知靈虛城。
妖帝或許不知，也或許知道，但它從未就此與天宮溝通。
那麼，此時明晃晃拿千眼洞被毀之事爲理由去擴大戰爭，必然是不合適的。
這就叫難言之隱痛。
但天神不能埋頭吃下這麼大一個悶虧。
帝王之怒，流血漂櫓；那麼，天神之怒呢？
當然就應該是屍山血海！
霜葉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因爲牟雅之戰，這大半年來，代表神明意志的天宮屢次與靈虛王廷磋商。天神希望貝迦加大進攻強度，這與妖帝意願相悖，不僅摩擦頻發，且貝迦的出兵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如天神之意。
霜葉作爲掌握實權的國師之首，自然要從中好好斡旋，盡最大可能貫徹天神的意志。
“請國師大人督促靈虛王廷，給予牟國重創！”都雲主使更是說得清楚明白，“牟國突滅雅國，貝迦猝不及防，神尊們本來就很不高興，因這一結局完全可以避免。”
貝迦要是早早加強對牟國的進攻，牟國又怎有餘力去吞併雅國？
在天神看來，這種無可挽回的錯誤之所以會出現，就是靈虛城不盡心盡力，就是靈虛城陽奉陰違。
天神的威嚴受到了挑戰，所以，祂們這一次必須向靈虛城加大施壓。
“傳說中的‘驚蟄’之期已經到來，的確該做點什麼了。”霜葉國師沉吟，“那麼，我們需要一次合適的契機。”
即便他是國師，也不能憑空要求妖帝出兵。
“什麼樣的契機？”都雲主使始終覺得有些可惜，“牟國和雅國的戰爭已經打完了。”
在他看來，也覺得妖帝在牟雅戰爭期間有些不作爲了。
“牟雅戰爭結束，貝迦顏面受損。如今不僅是王廷朝野，就連多數藩妖國也羣情激昂，一力主戰。”霜葉緩緩道，“如今需要的，不過是個非戰不可的出兵理由。”
兩人又商議一會兒，霜葉退離墟山。
他頭也不回。都雲主使見他獨自走在明亮的月光下，身後被拖出一個張牙舞爪的影子。
……
天邊兩記響雷，緊接著暴雨傾盆。
這會兒已到戌時，夜色如墨，杜善抱著一盤綠豆糕，走去滄瀾臺的檐廊眺望琚城的璀璨燈火，還是有些感慨。
僅僅兩年，琚城面積已經擴大一倍，白天車水馬龍，雨夜也是燈火通明。這裡已成牟國以東最繁華之地，也是閃金平原最重要的經濟樞紐，商旅物流一天十二時辰川流不息。
蒼晏在閃金平原規劃了十幾個大城，如今發展進度參差，哪一個也趕不上都城的發達。
杜善所在的觀星樓是赤霄金殿的原有建築，連招牌都沒換，離御書房很近，但這兒其實是幻宗一處名勝，站在觀星樓就可以瞧見顛倒海的碧波漾漾；現在赤霄金殿已經是蒼晏的王宮，觀星樓的位置依舊突出，但變作了大臣們輪流守夜值班的地方。
以子時末爲界，每夜還分上下兩班，是爲了處理緊急突發事件。
有一種說法是，九幽大帝要臣子們哪怕身處深宮之中，眼裡也要看得見百姓民生。
這會兒離下工還有兩個時辰，杜善手裡的政務已經理完，就摸魚一會兒，吃點東西。
大帝在三個月前完善了滄瀾臺製度，滄瀾臺以左右相爲首。杜善仍爲左相，主管國際外交，呂秋緯爲右相，主抓國內民生，任期三年。
三年一到，由大帝評估續用或者點選新人。三年之內，臺相如有重大過錯，帝君親手撤換。
顯然九幽大帝借鑑了牟國的輔臺閣制，又做了相應的改動。蒼晏國情畢竟與牟國不同，但它這部分制度對賀靈川今後的計劃有利。
職責劃分明確之後，杜善的工作量驟減，人也輕鬆很多。
不過他剛拿起第二塊綠豆糕，外頭殿衛飛奔進來行禮，雙手舉一封文書過頭：
“杜相，仰善來訊。”
這是橙頭文書。
橙色代表要緊事務，紅色纔是十萬火急。
杜善隨手打開來看了兩眼，忍不住咦了一聲。
他一口將綠豆糕吃掉，把盤子隨手放去一邊，“打傘，去見帝君！”
賀靈川今晚無事，閉門修行，聞國相求見，收功而起。
最近蒼晏的外部環境穩定，內務雖然繁雜，但沒有大災大害，國務還能正常穩定運行。他也能多花點時間在自身的修行上。
妖帝和牟帝都喜歡用託管的方式來處理國務，就是因爲自身要修行不怠。
杜善匆匆進來，將信紙送到案頭：“帝君，這是赤鄢太子急件。牟國海域出事了。”
“牟國海域？”賀靈川隨手翻看，心頭也是一驚。
此時距離牟軍攻破雅國都城只過去了四天，伏山越就給他送來第一手快訊：
貝迦運送軍隊和物資的一支船隊，在牟國的塔島海域外圍遭遇攻擊，幾乎全軍覆沒。
縱觀牟雅戰爭期間，貝迦一直給雅國輸送物資和戰力。不過由於雅國地理位置不好，位於牟國大後方，也即是說，貝迦派出的船隊要繞過整個牟國海域，才能給雅國補給。
這就有兩個問題，一是不及時，二是風險大。
雅都都被牟軍打滅了，貝迦的軍船還慢吞吞往那裡趕呢，還得十來天后才能抵達仰善羣島。
風險自不用說，海運本身就充滿了未知，仰善羣島海域無數沉船都能證明這一點。
更何況牟國在沿途港岸嚴加巡防，絕不許貝迦軍船停靠。
所以貝迦的軍船隻能遠離牟國海岸線航行，有兩次因爲離得太近，雙方還有過摩擦衝突，造成數十人員傷亡。
又由於貝迦往雅國輸送支援，中途只能在仰善羣島落腳和補給，牟國一度對仰善羣島打起了主意。
原本它就是牟國的眼中釘，後來又給牟國攻打雅國增加了難度，牟國真地很想再次出兵把它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