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吳提舉目瞪口呆數息，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刀鋒港的租借協議，和、和他有什麼關係？”
九幽大帝還是仰善島主時，和吳提舉打交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人深謀遠慮，辦事向來井井有條，怎麼會突然拿出百列的舊協議？
他要替百列出頭嗎，就像趕跑雅國劫掠者一樣？
這是不是有點好管閒事了？
“啊，不不！”慶王方纔心神震盪，信息就沒給全，“百列已經易主了，九幽大帝接任鹿氏族長。”
短短幾個字，信息量無比巨大，吳提舉腦海裡“嗡”地一聲響，脫口而出：“何、何時的事？”
果真是噩耗啊。
“就是昨天晚上，確鑿無誤！”
慶國、百列面積都小，消息傳來傳去很快。
這兩條噩耗放在一起，方纔已經轟得慶國君臣的腦回路都要暫停了。
大家還不太明白，這個“接任鹿氏族長”是什麼騷操作。但九幽大帝一夜之間以“繼承”爲名吞併百列，卻已成鐵板釘釘的事實。
繼雅國聖地之後，九幽大帝這一次連百列都不放過！
刀鋒港原爲百列所有，後被慶國強佔，隨後雙方簽定協議，慶國向百列人租借刀鋒港及周邊土地四十年，年付租金三千兩銀子。在此期間，慶國有權在刀鋒港開發、改造、收租及其他營利。
但是吧，這份協議十年前就到期了。
按理說，協議到期後，慶國應該將刀鋒港歸還百列。不過實際情況大家都清楚，慶國就一直賴著不還了，百列也無可奈何。
但這事兒真要論理，當然是慶國理虧。
慶王說蒼晏想“要走”而不是“要回”刀鋒港，就是打心底不認爲刀鋒港是人家的。
可現在九幽大帝成了百列之主，百列抱上了大粗腿，再來揮舞著協議要求返回刀鋒港，有毛病嗎？
沒毛病。
慶王連夜召集重臣，就是要商議一個辦法。
“眼下蒼晏的大軍好像在百列境內，我接到的上一個情報，龍神軍正往我們邊界調動。”慶王搓了搓臉，“衆愛卿還有什麼見解？”
大事不妙啊。
現場無人開聲，羣臣噤若寒蟬。
論軍力，人家更強；
論道理，人家有理。
這……
慶王眼裡都是紅絲，終看向吳提舉：“吳愛卿，刀鋒港一直是你經營的。你有什麼想法？”
刀鋒港每年貢獻的收入佔慶國總收入的三成，他當然不想放開這棵搖錢樹。
吳提舉定了定神：“王上，那龍神軍先蕩平了整個閃金平原，又打下雅國聖地百丘源，我們、我們不好與它正面衝突。”
另一名大臣不滿：“難道把刀鋒港拱手相讓？”
吳提舉也不客氣了：“若收回刀鋒港只是九幽大帝的藉口呢？”
君臣不解：“什麼意思？”
“九幽大帝要攻佔閃金平原，就先使計覆滅爻國；他要攻打雅國報仇，就先借口給百列出氣。可見他很喜歡用表象覆蓋動機。”吳提舉提醒道，“如果他的目標是整個慶國，但表面上拿刀鋒港做文章呢？”
慶王心裡打了個寒噤：“你是說，他吞掉了整個閃金平原還不滿足，還對我國不懷好意？”
吳提舉此言一出，議政殿裡突然死一般地寂靜。
慶王想罵人，卻又覺他說得很對。
從蒼晏吞併百列就能看出，九幽大帝對領土極度貪婪。百列是小地方，他都不嫌費力費嘴；那和百列面積差不多的慶國，九幽大帝是不是也看上了？
細思極、極恐啊。
即有臣子附和：“吳提舉說得對，這仗不能打起來，不能給九幽大帝吞併我們的藉口！”
吳提舉更進一步獻言：“九幽大帝非我國所能對付。王上，您趕緊給牟帝寫信吧，能阻止蒼晏野心的，只有牟國了！”
地位都是靠打出來的。雅國被蒼晏狠狠教訓之後，蒼晏隱隱然躍升爲本區域的第二強者。
慶王目光遊移不定。
他也動過這個念頭，但慶國最近幾年在牟國和貝迦之間左右逢源，賺了不少好處，甚至雅國劫掠慶國的次數都大大減少。
牟國對此心知肚明，早對慶國不滿。
現在慶國去求它，牟國真能理會？
就算能請動牟國出手，慶國要付出什麼代價呢？牟國總不能是無條件幫忙吧？
慶王按住了太陽穴。
腦袋好疼啊。
“龍神軍再往前一步，就到刀鋒港。”他對吳提舉道，“你和仰善、和九幽都很熟悉。在我們等待牟國迴應期間，你要想法子，盡全力拖住龍神軍的腳步！”
“是。”
出乎慶王意料，吳提舉答應得飛快，不像從前那麼老油推託。
這是因爲，九幽大帝想剜走的是他治下的刀鋒港，他本就應該爲此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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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列易主、武都統等三百牟衛被殺！
這消息傳到牟帝案頭，與雅國遞來的停戰協議只間隔了四天。
牟國與雅國的戰爭還沒結束，百列的天就變了。
快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聽聞這個消息，小朝會鴉雀無聲，人人都在努力消化。
蒼晏它怎麼敢！
牟帝坐在寶座上，一手支著下巴：“蒼晏將武航及手下二百九十三人的遺體，合柩送回我國；黃彧還活著。呵，九幽還挺好心，特地給我留了十個活人。對了，連同鹿振聲的長子鹿慶安，都被送了回來。”
他的聲線越平淡，衆人腦門越暴汗。
帝君很不開心。
今天的小朝會特地擺出一張長桌，桌上放著幾份文書，合頁粘好，都蓋著紅指印。
“包括黃彧，這十一人的口供都在桌上了，你們可以自行取閱。”牟帝接著道，“我先看過，十一份口供內容幾乎一致，細節能對得上。”
九幽大帝給牟國留十一個活口，就是爲了他們的口供能夠互相印證，能夠還原當時的真實現場吧？
呵，真是體貼。
現在，這個球被踢到牟國腳下，就看牟廷要如何應對了。
帝君食指支額，語氣有些玩味：“他還給我寫了親筆信，說兩國應該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