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幾乎是緊隨其後，再一拍肩膀。
蹲肩獸一下子就活了，化作一人多高的火獅子，一口真火噴向四面八方！
它的火焰青中帶白，無物不焚。衝在最前排的怪物瞬間氣化，中排的燒作焦炭，最後頭的吱吱叫著滿地打滾滅火。
還有二十丈。
賀靈川已經看清，前方乃是谷底的小湖，面積大概在五畝左右，湖面波瀾不興，異常平靜。
後頭傳來重武一聲大喝：“賀驍，受死！”
眼看趕不上賀靈川，他將長槍當作標槍，猛地投射賀靈川后心。
這一記也有說法，叫作“分心槍”，出手之後旋轉向前，越飛越快，到敵前電光石火，難以招架。
以賀靈川身手，也只來得及轉了個身，面向投槍。
不過他還順便喚出了攝魂鏡，以鏡化盾擋在身前。
“當”一聲脆響，這一槍將他連人帶盾推出十丈，反倒要將他推進湖裡。
不過長槍在最後一刻突然化作火蛇，從盾前冒出一個蛇頭，猛攻賀靈川雙眼。
這一下猝不及防，要真打中了，他非瞎不可。
邊上的血魔也嚇一大跳，正要出手相助，不意火蛇忽然往下一縮，好像被什麼東西拽了回去。
它拼命掙扎，卻敵不過不可抗力，咻地一下被吸進鏡盾當中。
“又是青陽這一招！”鏡子氣哼哼，“還好我有先見之明！”
不能光讓血魔出盡風頭，它纔是主公最忠誠的守護者！
賀靈川在天宮摘星樓盜寶時，青陽從牢裡出來，第一箭就這麼射他。當時賀靈川也用鏡盾去擋，那箭矢化作火蛇偷襲，就是被鏡子直接拽進了鏡中世界。
這本是青陽的拿手好戲之一，看來也傳授給了重武。
一回生二回熟，鏡子老練著呢。
“我的槍！”重武牙都要咬碎了，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擊之力送賀靈川一程，直接將他推入湖中。
撲通。
入水之後，賀靈川一個轉身，看清了湖下的景象。
湖底無光，其實很暗，尤其對剛下水的人是黑黝黝一片。
不過巢湖夜叉原本就是盤踞在無光深海中的生物，賀靈川手裡抓著夜叉戟，就彷彿擁有了夜叉深海視物的能力，昏暗的光線和盪漾的水波都不能阻礙他的視野。
他差不多一眼瞧見，平靜的湖底竟然藏著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仰面躺在湖底，四肢和軀幹都被奇怪的灰白色束帶裹得密密麻麻。
這些束帶的終端好似與她連爲一體，另一端沿著湖牀平鋪開來，不知連到什麼地方去了。
整個湖底，幾乎都被鋪成了灰白色。
這不是蛛絲，賀靈川當即認出，這是肌腱，一條又一條肌腱！
有彈性、有血肉。
女子被纏到只剩臉面露在外頭，雙眼緊閉，但神情十分痛苦。
看到這一幕，賀靈川便知自己的推斷沒錯。
她就是外頭那個怪陣的“陣眼”，也是無數怪物依附的“母體”！
賀靈川離她至少還有十餘丈，但女子身邊又躥出兩個身影，同樣是怪物，但體型更像是鱷魚或者蜥蜴，扁平的長尾可以當作舵來使用，轉向推進都異常靈活。
它們在水中行進，魚雷般射向賀靈川。
此時後方也傳來撲通撲通聲，比下餃子還密集。
賀靈川不用回頭都知道，岸上的怪物們也跟著跳下來了。外敵直奔“母體”而來，它們急得要命。
前後上下，都有怪物！
並且這還是在水中。
賀靈川挽了個戟花，平靜的潭水忽然就動盪起來。
緊接著他在水中旋轉半圈，以戟爲斧，朝著湖底狠狠劈去。
這一波戟風罡氣並沒有消失在水中，反而越傳導越誇張、越傳導越凝實，也越傳導越迅速，等到跨越十餘丈距離時，凝出來的水斧已長達五丈！
其鋒銳不下於神兵利器。
當年，就是這樣的水斧在青龍堅硬的鱗甲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傷痕。
當它再現人間，很乾脆地將眼前女子連同兩個鬼影一斧兩斷，快如眨眼。
賀靈川很確定，這一下才是對她最好的解脫。
他見過先例，知道被當作“母體”的痛楚，宛如煉獄。
湖中爆出濃濃一大團血水，遠超一個人身體的血液總量。
這便是血魔所說的，血氣來源。
也就在這一戟過後，湖中和陸地上生龍活虎、永不疲憊的怪物，忽然齊刷刷軟倒在地，還連連抖搐了好幾下，好似被硬生生抽掉了骨頭。
隨後，它們的肌體就開始溶解，比中了夜叉戟“皆爲泡影”的速度還快。
三十息內，原本活生生的怪物就化作地上、湖中一灘灘血膿。
只有五頭怪物還在原地站著，它們的形貌原本就與衆不同。
就像賀靈川所說，它們不是被臨時創造出來的“消耗品”。其中一頭的體型比同伴更大，皮包骨頭的面相也更兇惡。剛剛它在十息之內連傷兩名黑甲軍戰士，然後跟羅燮打得難解難分。
不過現在所有怪物都朝著湖心低聲嘶吼，瞳孔中除了仇恨之外還有恐懼。
灰濛濛的天空忽然也清晰了，像是打開一層結界，清新的空氣涌進來，衆人臉上還感受到絲絲清涼。
這是靈雨拂面。
那個奇怪的陣法，在賀靈川衝入湖底之後、在潭水忽然一陣劇烈振盪之後，就徹底消失了。
重武等人的心卻一下子掉進冰窖。
怪物沒了，環境也變了，戰勝賀驍的最後一點希望也像風中的蠟燭，噗地一下被掐滅了。
沒了最難纏的對手，黑甲軍沉默著轉頭，向毗夏人步步逼近。
這時又有一個身影，從湖中一步一步走上來。
九幽大帝！
他渾身黑焰暴漲，這幾步彷彿是從煉獄當中爬回人間。
毗夏人都不由自主後退幾步，忐忑不安。
九幽大帝手裡還提著兩個首級，上岸之後就朝重武將軍扔過去。首級在地上滴溜溜轉了兩圈，衆人看清，那是兩頭怪物的腦袋。
“連血肉堡壘和津渡鬼崽都給了你，青陽對你果然偏愛，只可惜鬼崽當中唯獨缺少了最強大的虐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