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不全，看不了。”賀靈川在她面前一向很老實，何況他最近都帶兵在外，“不過白沙灣這樁破事兒，更像是生造出來的一個籌碼。嗯，前頭還發生過別的什麼問題？”
“聰明！”孫茯苓先誇了他一句，“靈山和盤龍城的關係，最近不是那麼……”
她斟酌了一下字句：“順滑。”
賀靈川何等精明，她把靈山放前面，就說明——
“靈山主動挑事兒？”
孫茯苓微微一哂：“前不久，靈山通過辛先生傳話，想與盤龍城進一步合作呢。”
賀靈川一聽就知道里頭有戲：“怎麼個進一步法？”
“首先，靈山希望內部的宗門可以在盤龍荒原和茂河平原上開立山門、傳功授業。”
目前在盤龍城的領地內，並無宗門勢力。這裡的勢力構成體系非常簡單，橫向看只有盤龍城與其他城池，縱向看只有軍、政、民三方。
簡單，纔好管理。
賀靈川沉吟：“許院長怎麼看呢？”
在盤龍城地界，負責“傳功授業”的主導單位就是疏抿學宮。
“許院長認爲，一旦有外來宗門落戶紮根，管理上會有不小的難度。外來宗門的宗旨和方針，與盤龍城必有不同，與疏抿學宮必有衝突。”
簡單來說，人家跟你不是一條心。
賀靈川補充：“這些宗門駐地，也有可能變作間諜奸細的據點。”
他一手建起的勢力，無論是仰善商會還是黑甲軍、龍神軍，都逮到過內奸，並且他很清楚，奸細一定沒被抓完。
同樣的，他也沒少往別的勢力裡頭安插內線。
靈山與盤龍城的表面關係不錯，但內裡各有博弈，靈山若想在這裡安插眼線、收集情報，那是再自然不過了。
奸細想收集、傳送情報，想互相配合，就需要有可靠的據點，最好是合法、長期的地點，纔不容易被輕易打掉。
這麼看，宗門駐地就很合適。普通人進不去，官方也管不著他們內部。
孫茯苓緊接著一個但是：“放宗門入駐也有好處。這幾年盤龍城擴張太快，新增的人口又太多，疏抿學宮的師資和教研力量，嚴重跟不上了。短期內，我們補充不了那麼多人手。”
疏抿學宮除了是個正規書院之外，在教學之外還承擔著各種研究任務。
賀靈川想起孫茯苓在玉衡城打拼那兩年。盤龍城收取一個茂河平原，就新建了大小書院、公塾四十多個，把孫茯苓忙得夠嗆，並且師生人數比例嚴重失衡。
如今的盤龍城聲名大噪，四面八方都有人慕名來投。人口的急劇擴張，除了對公用設施、住房、物資供給是個挑戰之外，入學教育也成了大問題。
而宗門嘛，招收徒兒都是從娃娃抓起，那得從識字開始教學。
賀靈川撫著下巴：“宗門收人都很挑剔，不像疏抿學宮有教無類。”
世上有修行天賦的人，畢竟是少數，哪怕現在天地靈氣復甦。
“這個好辦。”孫茯苓眨了眨眼，“我們允許宗門準入的條件之一，可以設爲每年要接收多少城鄉學童，並且由我們出卷子，定期開展學童測考。幾次成績都不達標的宗門，在盤龍城的領地上就不好過了。”
在盤龍城的地盤上，就要遵守盤龍城的規矩，這叫入鄉隨俗。
賀靈川失笑：“是個辦法。還有呢？”
“許院長和鍾指揮使前天還在商量，目前盤龍荒原的居民想要獲取稍好一些的修行功法，唯有入伍，途徑單一；或者，從某些非官方渠道高價購買，這樣上當的機率很大。”
此言一出，賀靈川連連點頭：“的確是個問題。”
盤龍城已向所有荒原居民公開基礎心法。但是再往上的功法，就得用軍功去換取。
這其實是戰時的手段，盤龍城要確保善戰主力盡快入伍；但放到現在麼，就滿足不了荒原人民的訴求。
既然天地靈氣漸增，有資格踏入修行之門的人肯定也會越多，畢竟人往高處走。盤龍城必須給他們留下充足的成長空間，否則他們自然會去尋求更合適的家國。
引入宗門，就可以消化掉很大一部分需求。而未來的盤龍城也需要更多修行者。
這幾方面，可以算作是雙贏。
“這件事的商榷餘地很大，而且最後多半能夠談成。”賀靈川一針見血，“靈山還開出什麼條件，讓鍾指揮使都覺得爲難？”
他表現得格外上心，首先是因爲自己已經是盤龍城的一分子，不僅是徹頭徹尾的盤龍城人，也是領導者之一，自然要爲它著想；
其次麼，現實裡的閃金平原也和盤龍城面臨同樣的問題，那就是自身成就一方勢力之後，或者說有幸晉級成爲當世大國的眼中釘之後，與靈山的關係會發生什麼變化？
反過來說，靈山會怎麼對待這種冉冉升起的新興勢力？態度會不會發生轉變？
現在盤龍城經歷的一切，都對他現實裡操盤閃金平原有重要的借鑑意義。因爲，他很快就要和靈山打交道了。
“靈山希望在盤龍城建立起新的分舵；並且因爲盤龍城在海外的許多合作伙伴都是靈山居中搭橋，也是靈山派人協調運作。因此靈山現在提出，盤龍城對外商貿賺取的差額，有部分應該歸結給它。”
賀靈川聽到這裡，沒有吱聲。
孫茯苓繼續道：“上次開會你不在，我和許院長去參加，與會的高層都反對。”
在盤龍城人看來，盤龍城有今日的一切，還不都是自己努力打拼的結果？人得靠自己爭氣，城池也一樣。靈山縱有伸手援助，那也只是錦上添花，憑什麼要分走那麼多錢？
“但是辛乙從前說過，靈山幫扶的國度和勢力，都有反哺和供養靈山的義務。”
“嗯，‘供養’這個詞用得好。”賀靈川飲一口果子露，今天不適合喝酒，“就像貝迦要供養天宮。”
說起來，仙、魔兩大勢力都有飄渺懸浮的特性，都不直面現世，而是通過手底下的國家和勢力，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達成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