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去樓已空

北風呼嘯著席捲而來，帶起地上的層層泛黃落葉，飄飄灑灑。沿著頹圮的圍牆，一步一步前進著。纖細的手指撫上青磚，便只觸到一片冰涼——

鈴鐺收回手，緊了緊衣領，阻擋冷風灌入，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咚咚咚”輕釦著門環，鈴鐺下意識地深深吸氣。

“呀，林三少奶奶？”開門的小丫頭有些驚訝於出現在後門的鈴鐺，不知爲何她有正門不走，偏走後門。

微微點頭示意，鈴鐺自然開口：“不用通報張老爺與夫人了，我只是來看看二老，想給他們一個驚喜。”鈴鐺笑得無邪。

“呃——”那小丫鬟有一絲遲疑，可還是開了門將鈴鐺請進來了。

“哦，對了，今日進宮，帶了些各地上貢的糕點回來，去分給姐妹們吃吧。”鈴鐺說著，將手中盒子交給那小丫鬟。

聞言，那小丫鬟便喜笑顏開了，連連道謝，然後帶著盒子離開了。

等到再也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鈴鐺纔回身，朝著庭院深處走去。

張府庭院，鈴鐺再熟悉不過了。這裡，是她在人界的起點，是她在人界遇見雲寒的地方，是她重新開始希望、失望、歡笑與悲傷的地方。

如今再一次回到這裡，鈴鐺忽的有些傷感。無論是在仙界，還是在人間，總有一些人，一些事，是放不下也忘不掉的吧。

她有預感，那註定會來的分別，已經近在眼前了——

可是，她還沒有好好告別，還沒有認認真真地與所有人說過再見。

所以，請允許她自私一次吧。只此一次，鈴鐺還不想放棄，還不想妥協。還不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做便認輸。

她記得，如月提起過，在曉晴的房間旁邊，便是曉茗曾今的閨房。那麼，如今曉茗回來了，那間房的主人，也應該有了吧。

正思索著，鈴鐺已然來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輕輕嘆氣，她雙手合十在胸口，喃喃自語；“曉茗，我無意打擾你安息，請原諒。”說完，便毫不猶豫地伸手推開了那扇房門。

四周一片寂靜，只聞得到寒風呼呼的聲音。屋中只有一些簡單的傢俱，卻是一塵不染。一旁的書桌上堆積著陳舊的筆墨——整個屋子雖然簡單，卻也素雅。

只是長久沒有人居住，所以有些溼潮之感。鈴鐺於是緩步走至窗邊，將那扇小窗開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後花園中的一片蕭索蒼涼。還有那遠山上，紅似血的西下夕陽。霎時荒涼的景象，讓鈴鐺忍不住呆愣在原地——

果然，人去樓空之後，剩下的，便只有這份寂寞了吧。

若是，她有一日，也無聲無息地消亡了，留下的，又會是怎樣的景象呢？那份寂寞漸漸化爲苦澀，凝於胸口，久久不散。

“曉茗——如若你是我那另一份魂魄，請幫幫我吧。我，還不想離開；我，還想與他一起，看第一場雪——”剎那間，眼淚奪眶而出。

鈴鐺來不及抹去下落的淚，卻只顧沉吟著說出自己唯一的願望。

也許，她的生命中，真的註定，只有悲哀與厄運。可是，她卻還是奢望著，遇到那個如星辰閃耀的男子，遇到雲寒，可以成爲她生命之中，唯一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