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門到王稷山爲趙淵所準備的行宮別院只有一炷香的行程,車隊經過的街道兩邊全部都有官兵帶刀把守,直到到了行宮門前沿路都沒有見到一個老百姓的影子,不由得不讓人懷疑,王稷山是不是叫人把這附近的百姓全部清理掉了。
到了行宮門前,王稷山勒緊轡頭扶著趙淵下了馬,邊躬身請著往大門走去邊笑道,“太子殿下,此處便是下官爲您準備的歇息之地,想著遵照聖上旨意,休整得略顯簡陋,太子千萬不要怪罪纔是!”
剛一跨進行宮大門,趙淵只打量一眼便微微一笑,“王大人過濾了,這行宮看著雖然不甚精緻華麗,但裡面的陳設絕對是頗費心思,本宮還要感謝你費心纔是!”
“太子不怪罪下官就好!”王稷山深深一輯到底,察覺身後異動,轉過頭看了一眼,“咦?這位姑娘是……”
趙淵回頭,見到歐陽毓也跟著下了馬車走了進來,由於他的堅持,打從山東徐府出來以後只要見著外人便一直以白紗覆面遮住那張絕豔容貌,此刻只剩一雙水灩鳳眸露在外面,但即便是這樣,那雙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眸流轉間卻還是那麼的銷魂動人。
面對王稷山時矜持有禮的面具瞬間閃現出一絲溫柔的情意,趙淵柔聲問道,“趕了那麼長時間的路,你也累了罷?”
那雙鳳眸閃動了一下,跟著輕輕搖了搖頭,趙淵聲音越發溫柔,“現在天色還早,你先去梳洗休息一會,我處理完事情就去看你!——玉兒!”
“知道了太子!”水玉兒皺了皺鼻尖,這個人真是,現在越來越把她當做自己的丫頭隨意使喚了!
算了,到底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也不好不給足他的面子,“小姐,我扶你進去!”
歐陽毓深深看了趙淵一眼,轉身的時候眸底快速滑過一抹薄怒。
自從徐府那夜以後,他對自己的態度便在有意無意當中改變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樣時刻粘著自己,當著衆人面前還好,一旦兩人獨處,那不自然的態度反倒有些像是巴不得早點躲避開似的,看得他非常不快!
初時還不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偶爾雖也想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一路趕來行程十分倉促,實在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便也罷了,但現在,見到他這般溫柔依舊卻若有若無地隔著一些距離的態度,也難怪他會介意了。
“莫離”藥性強烈,那夜他絕對已經失去正常感官完全沉浸在幻覺幻聽當中,自己應該沒有什麼地方露出破綻被他察覺,不然現如今也不會只是稍稍疏離了一些而已,那麼,到底是什麼出了差錯,纔會導致他的態度至此發生變化的?
這廂歐陽毓渾然不覺自己心中已然對趙淵的態度有了太多以前從未有過的介意和重視,邊跟著引路的女婢去往後苑邊微蹙起眉頭暗暗計量起來,沒有注意到趙淵如影隨形的眼眸裡暗藏著的情愫是有多戀戀不捨。
直到那抹淡綠色的身影轉彎消失,趙淵方纔收回眼光,其實歐陽毓想的沒錯,他確實是因爲那夜的事情而在有意躲避,只不過原因卻是任他怎麼想也不會想到的。
因爲,趙淵之所以會躲避他,完全是因爲愧疚和心虛作祟。
在他心中一直以爲那夜自己硬是強迫要了他,害得他傷心欲絕想要自尋短見,後來柳文溪跟他都對受傷的原因含糊其辭模棱兩口,更加讓趙淵肯定心中所想,一時愧疚得無以復加,只覺得沒有顏面再出現在他面前。
而等到他終於鼓起勇氣想要當面道歉的時候,歐陽毓也察覺到他的異常,看著他的眼眸也日漸冷了下來,讓他以爲自己被厭惡了,於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全部消散,躲避得更加厲害,即使獨處的時候也儘量避開,兩個人就這麼各懷著難解的心思誤會了下去……
陪在一旁的王稷山敏銳察覺到他們之間流動的異樣,眼裡也在瞬間閃現出一絲不容錯辨的詭異。
早先聽聞從山東傳過來的密報,趙淵身邊帶著一個容貌足可傾城的美人,據說徐知府爲他接風那夜,那位美人還當衆跳了名動天下的花魁絃音成名之舞,無音,從長安傳來的消息也稱,近日憐影閣的花魁身體不適一概拒不見客,這情形似乎越發證實了衆人猜測……不,或許……不只是猜測,而是……
暫時放下因絃音適才的冷淡而輕揪的心痛,趙淵恢復先前的矜持,“王大人,這位姑娘是本宮在意之人,多差些人好生伺候著,千萬不要怠慢了!”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自會敬若上賓!”王稷山雙手攏於袖中低頭行禮,“太子這邊請,杭州各大小官員聽聞太子駕臨,都想一睹尊嚴,現皆在前廳等候。”
趙淵低低嗯了一聲,這大半個月每至一處行宮歇息便會有無數官員前來候見,心中儘管對這種重複的事情大爲厭煩,禮數還是不能少的,只能跟著去往前廳接受衆人拜見。
而等他端坐在前廳上位與各部官員客套寒暄的時候,歐陽毓卻正好在前往後苑的途中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狀況。
一個喝到醉醺醺腳步虛浮不穩,穿著甚爲華麗的年輕男子不顧衆婢女勸阻攔住了他的去路,打了一個滿是酒氣的飽嗝之後口齒不清地嚷嚷,“本公子……跟你索話,你……敢不回答……小心本公子……嗝……用千……”
“少爺!”幾位女婢將他硬要衝過去捉歐陽毓的雙手扶住,急忙勸道,“少爺,這位姑娘是太子帶來的人,老爺交代要好好伺候,少爺你……”
不敢說出口的是,你千萬不要再由著性子胡鬧,惹來殺身之禍啊!
“嗝……太絲的……人……”聽到女婢這麼說,想來他的腦子裡還是有一點清醒的,態度也跟著忌憚著收斂了許多,“那……”
咕噥著任人扶住不穩的身體慢慢挪開讓出通道,歐陽毓被衆人護送著面無表情地越過他,就在即將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滿含淫慾的聲音斷續傳來,“太子有……什麼好,跟……了我……保管你,嗝……欲仙欲死……見了本……公絲乖乖……張開大腿……”
聲音不大口齒也不甚清楚,但在場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時俱都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因爲歐陽毓忽然停下腳步,周身氣壓也驟然下降了好幾度。
水玉兒掃了懼怕的衆婢女一眼,再狠狠瞪著那個還在用色迷迷的眼睛吞噬著歐陽毓的醉漢,“他是誰?怎麼能進入後院的?”
幾位女婢互相看了看,齊齊低下頭,“是我們老爺的獨子,王奕。”
“王爺?”水玉兒冷冷笑了笑,“你們老爺好啊,想來是指望你們少爺將來光宗耀祖光大門楣了!”
女婢們不敢再搭話,只聽得她們的少爺王奕還在那裡醉醺醺地咕噥,“怎麼不走……了……想絲絲……本公子寶貝的……滋味麼?”
歐陽毓轉過身,對上他色慾薰心的一雙淫眸,停了一會,忽然擡起手腕,指尖微動,純白薄透的面紗從髮髻上被勾了下來。
王奕整個人如遭雷擊,霎時張大了嘴巴傻愣愣地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