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的點滴已經被拿走,手心裡有暖暖的溫度,源源不斷的傳來。
昨夜……莫名的睡得很沉……
即使是病著,也沒來由的覺得安心。
迷濛的雙眼,看向自己溫暖的手心,是一雙手,屬於男人的手……
她微愣,又驚又愕的睜大了眼。
只見牀邊此刻正安靜的趴著一個身影,俊挺的側臉對著她的視線,那雙一貫清冷的黑眸,此刻輕輕閉著,睫毛一根根灑在下眼瞼處,投射出一圈墨黑的陰影。
五月連呼吸都屏住了,只那樣緊緊的,緊緊地凝著他……
離得這麼,這麼近……
她卻不敢伸手去碰,只怕,這一切,不過是場夢……
一碰,就碎。
似乎察覺到這道火熱的視線,那長卷的睫毛扇動了下,眸子一下子睜開,恰恰與她失神的視線對個正著。
見躲閃已經來不及,五月下意識咬了咬脣,沒有避開。
兩道視線在空氣裡碰撞,他看一眼自己依舊和她緊緊相握的手,心頭一震,驀地抽回手來。
掌心裡沒了他的溫度,一陣冷清讓五月微微失落。
她撐著身子,半坐起來,攏了攏被睡得有些凌亂的髮絲,輕聲問他:“你什麼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
因爲感冒的緣故,她的嗓音,透著沙啞。
睜眼,見到他的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之前絕情的讓她滾出他視線的話,依舊猶言在耳,沒想到他卻會主動出現在她病牀前。
她虛弱的樣子,讓他心微微窒痛,但出口的話,卻相當冷漠,“來看純純,聽說你住院了,就順便來看看。因爲昨晚沒睡好,所以剛剛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他努力將話說圓,不看她,只是低著頭整理被趴得有點皺的外套和髮絲。
她怔了怔,失落一點點涌上心頭。
原來……如此……
她還傻傻的以爲,昨夜的溫暖,是他給予自己的。
看來有點自作多情了……
“不管怎麼樣,謝謝你來看我。”她投給他一個溫暖的笑,靠在枕頭上,突然覺得有點無力。
整理完畢,他這才擡起頭來,一眼觸到她的笑容,心絃顫動了下。
眸子裡努力的壓抑的情緒,幾乎要忍不住傾巢而出。
“我還有事,先走了。”幾乎是有些狼狽的別過臉去,避開她柔軟的視線。
他轉身,推著輪椅出去。
看著那一點點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背影,五月喉間一緊,酸澀感衝進鼻腔,忍不住想叫他,蒼白的脣翕動了好幾回,卻始終沒能說出話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離去……
視線停在那關上的病房門那,久久沒挪開。
直到一個身影,忽然在那裡出現。
“喂,這麼期待我來?眼都要看穿了!”歐彥西在她跟前俏皮的擺擺手,驀地將她失焦的視線拉了回來,她下意識問:“你剛剛出去有沒有遇到離洛?”
歐彥西身子僵了下。
“有。還沒走遠。”誠實的點頭,漂亮的脣角扯了扯,故作輕鬆的說:“他昨晚一直陪在你牀邊,我倒是樂得輕鬆,少了個大麻煩?!?
五月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看著他,“你說,昨晚他……一直在這?”
他兩手兜在褲子裡,帥氣的聳肩,“可不是?”
話才落,五月已經掀開被子跳下了牀,因爲虛弱,步子踉蹌了下,歐彥西準備去扶,她卻已經自己站了起來,匆匆往外跑。
“喂,你穿鞋子!”看著那身影,歐彥西擰著眉追上去。
“不用了?!彼^也沒回。
歐彥西怔忡的看著那纖瘦的背影,忍不住喃喃:“真是笨蛋!追個男人用得著凍死自己嗎?”
那神色,有著說不出來的落寞……
像冬日的黃昏,寫滿了蒼涼。
戚五月……
只要有離洛存在,她就不會回頭看自己一眼嗎?
五月追出來的時候,離洛推著輪椅在等電梯。
電梯正往4樓跳躍,她的心跳,也在砰砰亂跳。
“離洛……”她赤著腳,站在他身後輕聲喚他。
嗓音被燒灼得有些粗噶,但說不出來的輕柔。
他明顯怔了下,手放在輪椅上,緊了緊,卻沒有回頭,只漠然的問:“你出來幹什麼?”
她脣角漾著笑,神色有種說不上來的明媚,從他身邊繞過去,面對他,“你昨天有沒有按時去醫院做檢查?”
“戚五月,你瘋了嗎?成心想病死是不是?”她的話,突然被他厲聲打斷,他的眸子帶著薄慍冷覷著她踩在地上那雙白皙潤澤的雙腳上。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才猛然發現自己此刻正光著腳。
難怪寒氣一直往上冒!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她被凍得發紅的腳趾窘迫的動了動,尷尬的交疊在一起。
“我……出來得太急,所以……啊……”解釋的話,變成一聲低呼。
她驀地被他打橫抱到了腿上,由於身體失衡,她雙臂下意識的緊緊環住了他脖子。
他的氣息,帶著絲絲冷冽,如薄荷一般,灑在她臉上。
她心跳加速,躺在他結實的胸膛裡,能看到他堅毅的眉峰此刻緊緊擰著,覷著她的深眸裡盡是不悅。
許是他們的姿勢實在太過奇怪,長廊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將視線投向他們。
五月有些不自在,縮在他懷裡,弱弱的提議:“那個,你要不要先放我下來?我自己跑回去好像會比較快?!?
她也擔心,自己的重量壓傷了他的腿。
“你閉嘴!”他臉部線條緊繃著,只涼涼的吐出這麼三個字。
見他對自己的話完全充耳不聞,五月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
“你昨晚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怎麼會一點都不知道?”
聽到她的問話,他眉峰皺了下,低下頭來,目光幽暗的鎖住她。
顯然……
她已經知道昨晚自己就來了。
“我來的時候你睡得像頭豬?!彼悴辉匐[瞞,說出這話的時候,心裡竟一下子覺得輕鬆了很多。
壓抑某些東西,原來,竟讓他這樣難受……
“喂,公共場合兩位是不是該注意一下觀衆的眼球?”歐彥西抱著胸站在門口,興味的瞅著他們。
五月臉紅了下,離洛看一眼歐彥西,眼底有絲絲複雜劃過。
他的視線,僅在歐彥西臉上定格了半秒便移開,面無表情的把五月放到牀上,還沒來得及蓋上被子,她一下子又坐了起來。
“你做什麼?”離洛問她,長臂將她按住。
“我想喝點水。”她盈盈黑瞳望著他,“喉嚨都幹得發不出聲音了?!?
歐彥西站在門口,嫌棄的哼了一聲,“活該?!?
五月委屈的撇嘴,“你沒同情心!”
“你不是活該是什麼?病成這樣還敢這麼跑出去!”歐彥西搶先一步去倒了水遞給她。
“謝謝。”她笑著接過。
離洛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一來一去的互動,狹長的眸子瞇了瞇,變得有些幽暗。
“你們聊吧,我去公司了。”歐彥西拿起外套準備走,視線掠過離洛,微微轉黯。
“今天不是週末嗎?”莫名的,五月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有些孤單。
他回頭,訕訕的聳了聳肩,“有應酬?!?
事實上,不想當電燈泡,而已……
房間裡,一下子只剩下他們兩人。
她捧著水杯,坐在牀上,熱水氤氳著她清澈的眸子。
他坐在一旁,徑自低著頭,似在想什麼,又似什麼都沒想。
空氣裡,靜謐得不可思議,她輕聲打破這份沉窒,“你昨天去做檢查了嗎?”
他擡頭,薄脣輕抿,“沒有?!?
她眉心輕皺,“爲什麼不去?堅持做檢查和治療,你的腿很快該好了?!?
“你們很熟?”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突然問。
鎖著她的眸子,忽明忽滅。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問題,讓她有點摸不到頭緒。
“我說歐彥西。”他語氣冷了幾分,“昨天你昏倒時他好像很緊張?!?
“是嗎?想不到他也會緊張?!彼蛎嬓α艘幌隆?
印象裡,他一直是個調皮的孩子,越是和他接觸,越覺得他還沒長大。
徑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裡,一擡頭,對上離洛一雙不悅的眸子,她下意識解釋:“那個,我和他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是嗎?”他漫不經心的添了句,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她又重重的點了點頭,明顯很怕他誤會什麼。
“小5呢?爲什麼沒見到他?”
“彥西說在他家裡?!蔽逶掳胩稍诒蛔友e,咳了一聲。
他眉頭擰了下,幾乎是下意識的拿開了她手上的水杯,將被子替她拉高。
她心裡一暖,怔忡的看著那雙大掌。
他……這樣子,算關心自己嗎?昨晚的守夜,還有現在……
“小鬼和他也處得很好?”蓋好被子,他又沒頭沒腦的問了句。低沉的語氣,明顯有著不愉快。
五月想了下,纔想到他口中的‘他’是指歐彥西。
“嗯,好像是不錯。”她老實回答,發現他的眉宇蹙得更深了,她笑了下,問:“你在生什麼悶氣?”
他愣了下,瞥她一眼,“別自作聰明。”
“你在吃小傢伙的醋?!”她試探的問,又幾乎是篤定的語氣。
似乎怕他生氣,她嗓音怯怯的,輕得不可思議。
果然……
被她一語戳破心思,他顯得有些惱,拿眼狠狠瞪她。
不知道爲什麼,見他那樣子,五月一下子就笑了。
心頭,泛起的是無限的欣然和安慰……
原來,他並沒有真的討厭小5。
這樣,小傢伙就不用傷心了。
她明媚的笑臉,動人得毫無瑕疵,就那樣落在他眼裡,狠狠牽動了他的心,讓他有片刻的出神。
“等你出院陪我去做檢查?!边@樣的要求,幾乎是脫口而出。
他愣了下,也讓五月愣住。
她有點迷惑的看著他。
“不願意?”他臉色沉了沉。
五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拒絕他的能力,只要他的要求,她似乎都會無條件答應,所以這一次,也沒例外。
“我陪你去?!睅缀踹B考慮都沒有。
他的神色,因爲她的回答,即刻緩和了許多。
恍然間,昨天的冷厲、爭吵、傷害,似乎已悄然淡去……
“叩叩叩”突然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二人空間,男醫生一身白袍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小護士。
離洛稍微讓了讓,空出位置來給醫生。
他沒有走,只是安靜的坐在窗邊,外面薄薄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來,淡淡的投射在他身上。
彷彿替他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圈。
依然那樣俊朗非凡。
“戚小姐,麻煩你把被子稍微掀開一點?!贬t生吩咐她。
她聽話的把被子掀開一個角,醫生隔著衣料,將聽筒貼在她左胸上。
大概二十秒,他收起工具,笑著問:“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喉嚨有點不舒服,又癢又澀?!?
“比起昨天已經好很多了。”醫生邊記錄邊說。
“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離洛問了一句。
“出院的話,不如還過兩天吧,觀察一下,免得反覆感染?!?
“其實沒關係的。我身體一向很好,這次完全是意外?!蔽逶纶s緊說。
“戚小姐要是不願意留下觀察的話,今天下午就可以……”
“留下來。”醫生的話,被離洛突然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