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尷尬的咳了一聲,皺著眉掩飾自己的情緒,“啞巴了嗎?”
五月這才抽回神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輕如蚊蚋,“大衛說你腿很不舒服,所以……我過來看看……”
“不舒服?”離洛先是訝然,下一秒,想到大衛那別有深意的笑,便了然。
“你又不是醫生,會看什麼?”語氣裡不無嘲弄。
他不是不懂大衛是什麼意思。以爲戚五月對自己有不同的意義嗎?是了!確實是有不同的意義,卻……遠遠不是他料想的那樣!
“你吃過藥了嗎?”五月儘量不去想昨晚的事,只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腿部上,讓自己覺得輕鬆自在些。
“嗯。”他完全可以不接受大衛的好意,卻偏偏奇怪的順著大衛的謊言在繼續。
“現在覺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好一點?”她離他還是那麼遠。
他不悅的撇了撇脣,言簡意賅的開口:“沒有。”
突然掀開被子,睡袍蓋住的腿落在她眼裡,忽視掉她彆扭到幾乎要逃跑的樣子,吩咐她:“替我按摩,這就是你來這的工作。”
五月噎了口口水,半晌沒有動。
靠近他,無疑就等同於靠近一個巨大的磁場,自己一定會一聲不響的被吸引進去。
見她僵滯在那沒有動作,離洛放開手上的圖紙,冷不防的探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強行按在自己腿上。
“你最近不是在上按摩課嗎?不試試?”無意從席涼煙那兒得知的此事,倒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發奇想的去上按摩課程。
又不需要去當專業的按摩女。
五月深吸了口氣,強制拂去腦海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替他按摩起來。
柔軟的指尖落在他腿上,掌握的力道很有分寸,溫柔的一寸寸舒展著他的筋骨。
他的視線,有意無意落在她嬌俏的側臉上。
她微微傾著身,柔順的髮絲落在他腿上,遮住她半邊側臉,只露出她楚楚動人的下頷。
“怎麼樣?這樣的力道還行嗎?”她突然擡起頭問,視線恰恰和他撞個正著。
心不自禁的漏掉一拍。
離洛卻泰然自若的點頭,只“嗯”了一聲,便將視線調回圖紙上。
拿著鉛筆圖圖改改著。
五月不由得關心了一句:“如果很不舒服的話,工作最好還是放一放比較好。”
他動作沒有停下,也沒有擡眸看一眼五月,只是淡淡的問:“你臉怎麼樣了?”
那種淡淡的語氣,彷彿是漫不經心,又似隨口一問,和關心並搭不上邊,但還是讓五月心悸了下。
她擡手撫了撫臉頰,還是有些觸痛。
但她只是撇了撇脣,搖頭,“沒事。昨晚做過冰敷,已經好了很多。”
他似瞭然的‘嗯’了一聲,這才掃了眼她還有餘腫的臉,眸子瞇了瞇,神情有些複雜。
這傻女人又怎麼會是端木楓的對手?
端木楓教訓起人來,向來不手軟。
“你的腿……最好不要承受太多壓力。”她突然有些澀然的開口,似想增加說服力,又立馬補充了一句:“醫生說的。”
他好奇她語氣裡的澀然是從哪兒來,“什麼壓力是你所謂的太多壓力?”
她擡了擡眼瞼,看著他,“比如說人體重量。”
人體重量?
先是疑慮,下一秒……離洛的脣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她是以爲自己和端木楓昨晚*過渡?
“聽醫生胡扯!”他嗤了一句,神情卻突然明朗起來,又低下頭去看圖紙,斂藏脣邊的那份笑意。
但五月沒有忽視他情緒的轉變。
隨著他情緒的起伏,氛圍也從緊張變得輕鬆了很多,五月邊揉捏著他的腿,邊好奇的探頭去看他手上的圖紙,問:“這是凌晨居的最新設計圖?”
“嗯。還只是個初模。”他按著尺,又勾了一筆。
“你設計的?”五月十分驚奇的看著他,似有些不相信。
凌晨居是一項很重要的投資項目,之前的設計她看過,精緻巧妙,絕對是出自大師手筆。
似對她懷疑的樣子很不滿,他皺了皺眉,“你那是什麼表情?”
“之前那份設計,不會也是出自你之手吧?”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著那張尚未成型的圖。
他瞄了她一眼,沒答。但答案明顯已經是不置可否。
“沒想到你的設計這麼厲害。”五月吐了吐舌,“那麼說,內地新開的樓盤,露天之城也是出自你的設計咯?”
“嗯。”他波瀾不驚的點頭,“既然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就需要選自己最喜歡的設計。”
五月突然感慨:“以前都不知道你會這麼多。五年的時間,好像真的變化很大。”
對他,瞭解的越多,就越發覺得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也許,會覺得陌生……
“難道你以爲我還是以前那個離洛?”他的語氣裡,突然多了幾分傷感。
五月搖頭,自然是知道時間的魔力的,如她,不也不再是從前的戚五月了嗎?
每一個人生經歷都是一場歷練,只會將人打磨得更加成熟……
“以前都沒想過我們還會有見面的這天。”想到那日,自己見到他的失控,她都覺得好笑。
離洛突然想問問,她這幾年在國外的生活,但話到脣邊又突地頓住。
有什麼好問的?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場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他認真的低頭做起設計來。
靜謐的氛圍裡,只聽到筆頭劃過圖紙‘沙沙’的聲響。
大概是她的按摩功力確實很到位,離洛腿上的麻痹漸漸褪去,柔和的力道,讓他覺得舒服了很多。
“對了。”好久,五月打破了安靜的氛圍,有些遲疑的開口:“有個問題一直想和你談談,可是……”
“說。”他言簡意賅的應一聲。
五月深吸了口氣,準備勸他,“你的腿……”
哪知道,話纔出口,原本還在認真畫著圖紙的離洛,猛然一頓,凌厲的眸光,驀地朝她掃去。
五月被他那眼神嚇得驚了好一會,才解釋:“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想勸你接受治療。醫生說過你的腿完全有可能重新站起來的。”
看著他這樣,她比他並不好受到哪兒去。不是同情,而是有種感同身受的痛楚。
離洛臉色冷了下去,脣線緊繃著,也不說話,只低著頭繼續忙自己的事,一副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的樣子。
知道離洛的固執,五月不死心,又鼓起勇氣喚了一聲,“離洛……”
“你閉嘴!”他沒好氣的吐出三個字。
五月脣一扁,手上的力道刻意加重了幾分,很有報復的意味。
“喂!戚五月,你找死!”離洛吃痛的大吼,不得不擡起眼來狠狠瞪他。
似乎已經習慣了他大吼大叫,五月膽子大起來,拍了拍他的腿,明亮的大眼巴巴的瞅著他,“去接受治療吧。”
離洛一愣。
有片刻沉溺在那雙柔和溫暖、盛滿期待的眼裡。
“不去。”醒過神來,還是拒絕。
不去看她失望的雙眼。
實在厭惡透了曾經那種一而再、再而三倒下的挫敗感,那對於一貫驕傲的他來說,羞恥更多與痛苦。
五月長嘆氣,實在拿他沒轍了。幸而小5很聽自己的話,不會任性到離洛這種地步。
不然這麼多年,她非得頭痛死不可。
接下來的時間裡,五月按一會,累了就停一會。
在房間裡轉轉,發現昨晚拿過來的文件已經不見了,想必是一早離洛已經簽了讓人送了過去。
一上午,端木楓都沒有來,這倒讓五月長吁了口氣。
若她真來了,自己又該被她扣上‘勾引’男人的帽子了。
安靜的在沙發上坐了一會,視線偶爾落在離洛專心設計的側臉上,專注在工作裡的他,很迷人。
長睫打落在下眼瞼處,投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神情雖然冷峻,但已然沒有往日的戒備感。
偶爾他會皺眉,陰雲密佈。但眉宇舒開的那一剎那,五月會恍惚間覺得整個世界的櫻花都在那一剎那間開了。
聽到均勻的呼吸聲,離洛才從設計圖紙上擡起頭來。
果然……
五月側躺在不遠的沙發上,淺淺的睡了。烏黑如綢緞的髮絲,半遮住她美麗動人的巴掌小臉。
她蜷縮著窩在沙發裡,像只慵懶的小貓。波西米亞風的長裙下,露出她半截白皙如雪的小腿,不經意間展露出一股性感撩人的風韻。
離洛眸子瞇了瞇,身子不由得騰起一股燥熱。
真是活見鬼了!
昨晚和端木楓那樣激烈的糾纏,都沒有半點興致。可是,現在不過是遠遠看著戚五月而已,都能輕易勾起他的慾望……
拿開圖紙和工具,他下牀,推來輪椅坐上去。
一直到沙發邊上,看到五月似是因爲冷了下意識往沙發裡面縮了縮,他便探手將她打橫抱起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抱她。
她還是那樣輕,躺在他臂彎間,彷彿沒有重力。
將她放在牀上,她低低唔了一聲,側了個身,裙子被長腿一勾,一不小心撩到大腿部她卻還不自知。
離洛背脊僵了下,動手扯了被子不由分說將她密密蓋住,動作一點都不溫柔,反而有些急躁。
真是個睡相極差的女人!
酒店的圓牀一貫很大。
她蜷縮著,只佔了左邊一小塊地兒,似乎很累的樣子,她睡得極沉。
離洛靠在右邊的牀頭,做著設計最後的勾勒,強制自己忽略身邊那撲鼻而來的清新,以及只屬於女人的馥郁柔軟。
但,心裡卻突然覺得不那麼空了。
彷彿被什麼塞得滿滿當當,讓他覺得心安,很多年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受了。
那天……
五月做了一個很長很美的夢。
夢裡有一個有力而穩重的肩頭,彷彿可以爲她,爲寶寶撐起整片晴朗的天。
分擔她的憂愁和苦惱,分享她的快樂……
以至於,那一天,她睡得是那樣的沉,那樣的深……
不知道睡了多久,五月迷迷糊糊轉醒。
狂野的男性鼻息,離自己出奇的近,密密的噴灑在她精巧的鼻頭。
這是離洛的氣息!
意識到這個,她冷抽一口氣,猛然間清醒,雙眼驚嚇得瞪得大大的。
果然……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睡到了離洛的牀上,而他,此刻也閉著眼,沉沉的睡著。
他們的姿勢,及其的親密,像極了戀人。
她枕在他健壯有力的長臂上,能聽到他起伏的胸腔內有力的心跳。
他側著身,另一隻長臂若有似無的搭在她纖細的腰間。
怔忡的望著,離得這麼近的距離,那張曾經深深壓在心頭的俊臉,竟然有一天會是觸手可及……
五月心跳混亂,彷彿一不留神就要躍出胸腔。
她緊張的想起身,又怕吵醒了他,到時她更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正在掙扎矛盾的時候,酒店房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五月一怔……
來人在看到牀上的這一幕,整個人傻在那。
“我……我以爲離總在畫圖……”手上揚著房卡僵在半空中,大衛嘴角抽搐得厲害。
工作室打電話過來要設計圖,他便過來取,哪知道會讓他硬生生撞上這麼曖昧的一幕。
沒辦法再糾結會不會吵醒離洛,五月尷尬的笑了笑,一邊從被子裡鑽出來。
小臉脹得通紅,哪裡敢去看大衛那曖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