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側了側身,讓出站在身後的五月。
談話中的兩人,似乎這才發現他們的進入,皆擡起頭來。
離洛見到五月的那一剎那,一抹複雜的光從那諱莫如深的眼底一劃而過,接下來取而代之的便是毫無情緒的冷然……
“五月。”阮純動了動脣,坐在牀上輕喚了她一聲。
她的情緒很明顯,並沒有因爲五月的出現而顯得興致勃勃,即使是僞裝,也沒有……
但,也看不出怨責。
五月尷尬的笑了笑,刻意讓自己忽視掉坐在那的某人。
“身體恢復得不錯吧?”她把保溫瓶放到牀頭櫃上,和葉修並排站在一起,問阮純,“我帶了清粥,阿修哥哥買了餃子,你想吃什麼?”
葉修邊把餃子倒進碗裡,邊側目略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落向了離洛。
不是說他們在交往嗎?爲什麼連招呼都沒打?有這麼奇怪的情侶嗎?
阮純似乎也發現了他們之間的不對勁,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揚了揚脣,看向離洛,“洛哥哥,你陪我吃,好不好?你不是中午沒吃午餐嗎?”
嗓音比起剛剛叫五月時,略微高揚了幾分。
五月微怔了下,暗暗瞥了眼離洛那清俊的側臉。
他爲什麼又不按時用餐?
“洛哥哥,你吃阿修買的餃子,我吃五月送的清粥好了。這樣兩個人的好意就都沒有辜負了。”不等離洛回答,阮純笑著擅自做了主張。
見離洛挑眉默認了,她對五月的態度也稍微好轉了些,笑了笑說,“五月,麻煩你了。你熬的粥一定很好喝。”
五月笑了笑沒說話,把粥小心的倒出來,好在保溫瓶的保溫效果不錯,不需要重新加熱。
葉修也沉默著,轉身去拿摺疊桌鋪在牀上。
一切安排好,五月和葉修在另一邊的沙發坐下,兩人明顯各有心思,但都沒有說話。
阮純和離洛兩人吃起東西來,阮純顯得心情很好,她吃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擡頭去看離洛,眼神甜蜜。
和她不同,離洛全然沒有胃口,一個餃子下去也是味同嚼蠟。
“洛哥哥,餃子不好吃嗎?”阮純溫柔笑著,擡頭問他。
離洛淡淡的搖了搖頭,“沒胃口。”
“那嚐嚐五月做的粥好了,很好吃的。”阮純笑著,舀了一碗粥遞到離洛脣前。
離洛的表情依舊沒有多少變化。
五月卻分明覺得一旁的葉修身子緊繃了繃。
莫名的,她的胸口,略微有些發悶。
不由自主的朝離洛和阮純看去,卻只見到離洛微微俯首,將阮純遞過來的那勺粥喝了下去。
神情,再自然不過……
她一僵。
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戳了下。
腦海裡不受控制的想到那晚自己和離洛喝雞湯的畫面……
場景那麼相似,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好吃嗎?”阮純柔聲問。
離洛竟笑了笑,“嗯。你多吃點,把身體養好。不是說想去普羅旺斯看花海嗎?到時候我帶你去。”
“真的?”阮純眼一亮,像漫天的繁星都綴進了她眼底。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扯了扯脣,又將自己碗裡的一顆餃子分到她碗裡,“多吃點,別讓你媽擔心。”
從始至終,他一眼都不曾看過五月,彷彿不記得有一個她存在……
而阮純,似乎也忘記了,某個角落裡的葉修……
彷彿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了,五月才終於輕聲和葉修說:“阿修哥哥,我有點趕時間,得先走了。”
葉修沉沉望她一眼,沒做挽留。
她便起身,“純姐姐,我有點事該走了。要是你喜歡這粥的話,我明天再給你送來。”
聽到聲音,阮純這才從離洛那調轉了視線,誠心挽留她,“就走嗎?怎麼不多坐一會?反正阿修也無聊,你在還能陪他多說說話呢!”
五月正不知怎麼回絕時,就聽到葉修說:“沒事,我正好要出去買點東西,送送她。你們先聊吧。”
他說著,便不動聲色的跟在五月身後出了病房。
兩個人安靜的走在長廊上,都是各有所思。
醫院的長廊,顯得尤其的冷,幽幽的風颳過來,五月瑟縮的抱了抱臂。
一件溫暖的外套,披到她身上,她側目看去,觸上葉修溫潤如玉的眼神。
“以後出門多穿點。”他淡淡的叮囑。
“沒事,我不冷,你穿著吧。”褪下外套,葉修就只一件單薄的襯衫,五月有點過意不去的推辭。
“別逞強了,好好穿著吧。我開車送你回去。”葉修很紳士。
五月笑了笑,“不用送,我想自己走走,外面已經沒在下雨了。”
她透過長廊上的窗戶看了眼外面,“倒是你,爲什麼出來放任他們兩個獨處?”
五月的話,讓葉修一愣,他苦笑了下,“我做得很明顯嗎?他們獨處也沒什麼不好,純純很開心。只是……對你有點抱歉……”
“我不需要她看出來,我只要她高興就好。”葉修的笑很無奈。
愛得這樣深,這樣傻,這樣的癡的男人,讓五月唏噓不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
卻聽他又問:“你和我哥分手了?”
她怔了下,不由得自嘲一笑,說出來的話輕若嘆息:“算不得分手吧,還沒來得及開始……”
葉修不知懂沒懂她的話,只是輕淺的點了點頭。
好一會,他側目望著她,脣動了好幾回,似欲言又止。
“修哥哥,你有話要和我說?”五月看出來,主動問他。
葉修一下子頓住步子,他深吸了口氣,似下定決心似的開口:“五月,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望著她,神情,認真且嚴肅。
五月笑了笑,打趣他:“什麼事這麼嚴重,需要你來求我?”
葉修笑不出來,“五月,如果你和哥沒有在一起了,那麼……就讓哥和純純在一起吧……”
後面的話,他很艱難很艱難才說出口。
五月怔了下,呆呆的望著他,喉間微堵,讓她說不出話來。
“純純和哥在一起很開心,我不想看著她再做什麼傻事。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可能過分些,可是,至少這段時間……這段時間求你不要和哥和好。等純純情況稍微好一點了,你和哥再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見五月久久沒說話,葉修有點急的握住了五月的手。
直到冰涼的手心傳來暖暖的溫度,五月才猛然回過神來。
看著眼前那雙無私的爲一個女人寫滿焦急的眼,她心裡一片艱澀。
“其實,這種事情哪裡需要我幫什麼忙?我和離洛已經沒有半點關係,根本談不上重新和好。他和阮純在不在一起根本不是我可以決定的……”幾乎是喟嘆,喉間又酸又澀,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生生的剝出了她的生命一樣難受。
她想,此刻的葉修應該比她更難受吧!
要眼睜睜的看著那麼摯愛的人,投入他人的懷抱,是一種什麼樣的煎熬?
但又是如何深沉的愛,才讓他那麼甘願無私?
“對不起,五月。我知道我太自私,可是……我真不忍心再看著純純這樣傷害自己……”葉修復雜的望著她,愧疚,自責,痛心。
五月勉強撐起笑,“別這麼說,我懂你的感受,也知道你絕不是自私的人。”
他若自私,她身上這件外套,又怎麼會來?
“修哥哥,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她覺得自己一刻都已經留不下去了。
將衣服還給葉修,不等他再多說什麼,已經轉身進了電梯。
進了電梯,她虛軟的攤在電梯壁上。
頭部一陣劇烈的痛,彷彿被人拿鋸子鋸開了一般。
電梯裡光潔的鏡子,照出她蒼白可怖的臉。
看著那一點點變小的數字,她頭暈目眩。
到一樓的時候,電梯‘叮’一聲終於開了。
她強撐起身體走出去,哪知道還沒來得及走出一步,她突然體力不支,一下子倒了下去。
一雙有力的長臂,卻適時將她接住。
在她徹底失去知覺的前一刻,她見到那張一貫頑皮的俊臉上,此刻卻寫滿了憂心忡忡。
歐彥西將暈倒的她一把攬進懷裡,她輕得不可思議,比上回抱她更輕了,像羽毛一樣。
“五月!”他喚她,她只顫抖了下睫毛,便再沒了反應。
小臉更是蒼白得讓他心驚。
他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趕緊抱起她,往急救室裡送。
手心,染著汗。
第一次,一個女人讓他這麼慌,這麼亂。
“齊雲!齊雲!!”他衝進院長辦公室,氣息喘得利害。
齊雲皺眉看著他,讓一旁的秘書去倒水。
他擺手拒絕,“別喝水了,我有事找你。”
“看你急得!火燒眉毛了?”齊雲還不疾不徐,翻著案宗。
他一向喜歡一驚一乍,他早見怪不怪。
見他沒反應,歐彥西走過去,一巴掌就合上他的文件,“給我一間最好的病房,我馬上就要。”
提到病房,齊雲這下子不敢怠慢了。
望了神色匆忙的他一眼,趕緊打電話作安排,一分鐘不到就解決了問題。
這才把自己擱在桌上的茶遞給歐彥西,“你先喝口茶喘口氣。誰進醫院了,你這麼急?”
“我朋友。現在還在急救室,我先去看看!”他哪來的心情喝茶?轉身又匆匆往外奔。
還沒出齊雲的辦公室,便見到阮純扶著離洛正朝這邊過來。
看著他們親密挽在一起的手,歐彥西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
離洛也見到了歐彥西,他微驚了下,問:“你怎麼來了?”
“聽說純純住院了,我過來看看。”歐彥西看一眼阮純,“沒什麼事吧?”
阮純微笑著搖頭,“已經沒事了,讓你們都費心了。”
“喂,彥西,病房在4樓,4711,我讓護士安排好了。”齊雲邊從裡面出來,邊嚷嚷著。
“病房?你好端端的要病房幹什麼?”離洛問,上下掃了歐彥西一眼,也沒見他缺胳膊少腿。
不等歐彥西回答,齊雲出來接了話頭,指了指歐彥西,“他一朋友進了搶救室。也不知道是什麼朋友,急得跟火燒眉毛似的。”
歐彥西有些嚴肅的瞥了眼離洛,“是五月,我剛剛在一樓遇見她,她一下子就暈倒了。”
“五月?”阮純又驚又愕。
“是戚五月嗎?”齊雲也覺得奇怪,什麼時候戚五月和彥西也混熟了?
阮純扶著離洛,明顯感覺他身子繃緊了下。
“她現在在哪?”他皺著眉,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在一樓搶救室,我先過去。萬一她出來了,也好有個照應。”歐彥西這邊說著,那邊已經飛速的跑向了電梯。
電梯停在了八樓,他不斷的按著往下的鍵,見電梯沒反應,他煩躁起來。
轉身準備奔樓梯。
齊雲趕緊叫住他,“彥西,你瘋了!這裡是十七樓。”
他覺得,彥西有點過於緊張了,戚五月不是離子的女朋友嗎?該緊張的也應該是離子纔對吧?
離洛望著那抹飛速消失在電梯裡的身影,有些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