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從報紙裡擡起頭來,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
“以後喝醉了,別上這兒來,這裡不是你發酒瘋的地方。”眼裡有幾分毫不掩飾的嫌棄。
“我昨晚發酒瘋了?對不起。”五月有些懊惱,昨晚的事她根本沒幾件記得清楚的。
他又低下頭去,看著報紙,眉心輕皺,“記得把被子和沙發消了毒再走。”
他實在不太喜歡酒精味。
“哦。我會記得的。”五月老實的點頭,腦袋垂得低低的。
略微有些惆悵。
好一會,五月見他根本沒有要出門吃早餐的意思,便只好順手拿了沙發上的外套,“我去買早餐,你想吃什麼?”
“不用了,我沒吃早餐的習慣。”他頭也不擡。
“不好的習慣就應該改掉。”五月振振有詞,“那我替你決定好了。”
離洛索『性』不搭理她,正準備出門,此時,門鈴卻突然響了起來。
五月放在門把上的手頓了頓。
大清早有客人來訪,她是不是該回避一下?
“是大衛,開門。”離洛依舊看著手裡的報紙,篤定的吩咐她。
往常大衛都是這個點過來。
知道是大衛後,五月倒長鬆了口氣,也沒去看可視電話,徑自拉開門。
“洛哥哥,我給你帶了……早餐……”原本清脆高揚的嗓音在見到五月的那一剎那,戛然而止。
阮純的笑容,僵滯在臉上。
五月也沒料到會是阮純,驚愕了好一會她纔回過神來,叫了她一聲,“純姐姐。”
“原來……你在這……”阮純臉『色』很不自然,努力了好幾下才擠出一抹笑容,“那個……洛哥哥在嗎?”
她朝裡探了探腦袋,儘量掩飾心裡在翻滾沸騰的情緒。
從五月略微有些皺的襯衫完全可以判斷得出來,昨晚她定然是留宿在這裡了。
原本以爲她和洛哥哥之間不過是隱晦曖昧,卻不想,原來已經發展得如此親密……
五月趕緊側身,將她讓進去,“他在,正在裡面看報紙。”
五月將阮純領進去,看得出來她對這個宅子有一定的熟悉度,也許她是無心表現,但卻深深刻進了阮純心裡。
那就像一根鐵鑽鑽進了她心扉,痛得阮純五臟六腑都在痛。
酸澀的味道,似羨慕又似嫉妒,像爬山虎一樣,徐徐的爬滿她整個心窩。
離去的這幾年,爲什麼五月和洛哥哥之間,就變成這樣了?他們之間,明明有著解不開的仇恨,而自己和洛哥哥之間……曾經有那麼多,那麼多美好的過去……
離洛和五月一樣,沒料到會是阮純,他先是一怔,而後放下報紙來,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地址?”
阮純儘量輕鬆的笑,沒供出五月,“要知道還不簡單?你又不是隱居。”
也是,阿姨或者葉修都知道他的住址。
這麼想,離洛也就沒在這種沒多大意義的事情上糾纏,只問:“大清早來找我,有事?”
阮純走過去,粘著他坐下,手挽著他的手臂,還像小時候那樣親暱。
只是……不同的是,洛哥哥的手臂,比兒時有力、強健了很多,只是這樣挽著也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她搖著另一隻手上打包的東西,“給你來送早餐咯,你最喜歡的海鮮炒飯。我親手做的。”
離洛顯得很訝異,“你學會做飯了?”
“那當然。看到他眼裡的讚許,阮純揚揚小臉,“在國外不自己做非餓死不可。臭吖修又沒有做飯的天賦,所以我只好親自動手了。”
看著那攤在面前的海鮮飯,離洛微微一笑,脣角劃開一個優美的弧度,那雙如海一般深邃的眼裡都綴進了陽光。
五月一怔,有片刻的出神。
這次回國以來,真真是第一次見到離洛這樣的笑容。
她以爲,這樣的笑容,與他已經是徹底的訣別了,卻不想……原來不是……
只是能解救他的小天使沒有回來而已。
他們笑得那麼開心,五月心裡卻是一種說不出來的五味陳雜在心頭瀰漫。
阮純從廚房裡替離洛拿來筷子,這才注意到五月臉『色』不對,她略有些抱歉的說:“五月,你也沒吃早餐吧?我真不知道你也會在這,要不就多帶一份了。要不,你和洛哥哥一人一半,我去給你拿碗。”
她說著就要轉身去廚房,五月回神過來趕緊拉住她,“不用了,純姐姐。我出去吃就好,時間也快到上班時間了。”
她的嗓音,略有些澀。
離洛拿著筷子,也沒動手,只是坐在那微擡目,不動聲『色』的看著五月。
那眼神似什麼意味都沒有,又似蘊藏著異常的情緒,誰也琢磨不透。
五月又和阮純說了幾句,套上外套拉開門準備出去。
才踏出去,就恰恰撞在一個來人身上。
她還沒擡頭看清楚來人,只看到對方精緻的好幾寸高跟鞋,緊接著是對方倒抽一口冷氣,繼而……
尖叫聲,在她耳邊響起。
“戚五月,你怎麼就陰魂不散!”端木楓氣得咬牙切齒,如刃的目光毫不客氣的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透,“你昨晚睡在這?你……你還真是不要臉!”
五月被她叫得一陣頭皮發痛。
果然一喝酒準誤事,原本只是簡單的留宿一晚,現在卻弄得人人皆知。
這種情況就算當事人有心要解釋也不見得會有人信,再說,端木楓一早對五月就有了恨意,哪會聽五月的話?
“怎麼了?”阮純走出來,她那彎彎柳葉眉輕輕皺著,走到五月身邊看著端木楓。
剛剛她不顧形象高聲尖叫罵五月不要臉的話,阮純和離洛在裡面聽得一清二楚。
離洛沒動靜,倒是阮純出來了,她一向不喜歡這種說話粗魯的女孩。
“沒事。”五月搖搖頭。
對於端木楓這樣的態度,她其實已經很習慣了。
“你又是誰?”見到阮純,端木楓臉『色』一沉再沉,她趾高氣昂的瞪著對方。
也許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她下意識覺得這女子不簡單。
“純姐姐,進去再聊吧。我先走了,一會就不過來了。”五月擔心一個人應對端木楓吃虧,便把她往裡邊推。
在離洛面前,即使端木楓敢放肆,離洛也不會放手不管。
果然……
離洛根本看都不看端木楓,只悠悠的放下筷子,朝阮純招手,“純純,過來。”
保護意味很明顯。
五月心裡有些複雜,雖然酸澀,但終了放了心。
便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這裡也許是端木楓又一個戰場,但是,她不需要參與,因爲,原本就和她無關。
不過不用猜也知道,在這個戰場上,端木楓佔不了上風。
離洛可以看著端木楓打她,掐她,罵她,但是阮純不一樣,端木楓要敢那麼對阮純,她絲毫不懷疑,他會和端木楓拼命。
那天五月走後沒多久,竟接到阮純的電話,她只說自己受傷了,進了醫院。
五月心一沉。
想來阮純的受傷定然和端木楓脫不了干係。
幸而那天是在室外工作,去工地拿個資料,五月只好和了聲,那人倒乾脆,看她著急的樣子,就一口答應,讓她先走了。
五月到醫院的時候,離洛繃著臉坐在長廊上,端木楓就站在他對面。
醫院來來往往的人,有認出端木楓,甚至拿手機在拍照,但是他們誰也沒理會。
何必理會呢?即使拍到了賣給狗仔隊明日也見不了報。
五月微頓了腳步,就站在離他們兩米之遙的距離外。
她想,他們應當是知道自己來了吧!可是,他們誰也沒有看向她,只聽得端木楓在說話。
“離洛,你爲什麼就不願意相信我?”驕傲的端木楓在此刻眼裡竟有幾分祈求。這多少讓五月微微吃驚。
大概他對離洛真是愛了吧!只有在真愛面前,再驕傲的人也會甘願褪下自己的自尊,任人踐踏。
“我憑什麼要相信你?”離洛的嗓音,是五月從未聽過的冷,他如利劍般的眼對著端木楓,“你敢說你沒扇她?端木楓,噁心的事你也做得夠了,就罷手吧!”
他的語氣還是那樣,淡淡的沒有起伏,但絕對的絕情、刺耳。
端木楓身子顫了顫,一個不穩,倒在長廊的椅子上。
興許她也沒料到,離洛竟然會用‘噁心’這樣不堪的字眼來形容自己吧……
離洛沒有伸手去扶她。
也許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她應有所得。
對她的不耐和厭惡,早已到了極限,今天她算是把他的極限也打破了。
他推門,進了病房,沒再看一眼狼狽的倒在那,一臉蒼白的端木楓。
五月看得不由得一陣唏噓。
現在的端木楓,哪有一點像之前那趾高氣昂扇自己耳光的明星?
看著這樣的她,五月不由得想到自己……
心裡狠狠一陣痙攣。
其實她和端木楓都一樣……
想得到,卻不管如何努力,那個男人永遠都不會屬於她們……
求而不得的感覺……很難受……
“看什麼?戚五月,你少給我幸災樂禍!”端木楓罵起來。
戚五月那樣一眼也不眨的看著自己,那雙明亮的眼裡,有說不出來的情緒。
很柔軟……
像同情,又像受傷……
這刺激了端木楓本『性』裡的驕傲,她努力撐起自己,將背脊繃得緊緊的,睜圓眼倔強的瞪著五月,眼眶裡的紅潤,卻騙不了人。
“你休息一下再走吧。”五月只是淡淡的開口,也不扶她,也不靠近她。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端木楓怔了好半晌。
看著她,似在打量她的用意。
五月看出她的心思,她目光幽幽落在長廊的某一點上,“他的眼裡,除了她,應該裝不下其他人了,所以,何必呢?”
她這話,是說給端木楓聽的,卻同樣也是告訴自己。
離洛和她之間的距離,不僅僅只是一個阮純的距離。還有那毀天滅地的仇恨……
端木楓突然笑起來,有些悲慼,“我一直來都把你當情敵了,卻沒想到還有隻黃雀。戚五月,那女人要和你玩,你玩不贏她的。”
五月模模糊糊有些懂端木楓的意思,但是,她不想去深想。
愛一個人,使點小手段誰不會呢?
人都是自私的……
她只搖頭,笑笑,“我不會和她玩。”
感情的戰爭裡,她在起跑點就輸了別人一大截,何必去自不量力?
直到端木楓走了,五月才進病房去看阮純。
房間裡,傳來清脆的銀鈴般的笑聲。
五月這才放心,看來,她並沒有什麼大礙。
她的額頭上貼著一個小小的紗布,還有些殷紅的印記。
躺在牀上,抓著離洛的手,貼在她一邊腫起的臉上。
不用問,五月大概也猜出來了,那一巴掌定是端木楓扇的。
“洛哥哥真是沒用啊,讓人這麼欺負我。”阮純沒好氣的覷離洛,眼裡卻分明綴著笑意。
她知道,這回離洛和端木楓算是徹底bye了。
換作是別人這麼說自己,離洛一定大發雷霆,早甩手走人了,但面對阮純不一樣。
他倒是掐了她臉一把,“我才一轉身你就被欺負,還真是沒用。”
“誰叫你不讓我當跟屁蟲進臥室?”她嬌嗔。
“大小姐,我可是進去換衣服。”
“那又怎麼樣?又不是沒看過……”最後的話,她似有些羞澀,壓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