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還知道害羞。”他那樣子,還像兒時那樣,對她寵著慣著,“我以爲你出國幾年,弄來了歐式做派,就沒了以前大小姐的架子?!?
“五月,你來了?”說得正火熱的兩人終於發現了悄無聲息站在那的五月。
“你怎麼會來?”離洛偏頭看向她。
其實在她進來的那一剎那,他就發現了她,只是他不吭聲。
也許,阮純也早注意到了她……
五月略有些僵硬的笑笑,剛要解釋,阮純搶先說:“我打電話讓她來的,洛哥哥不會又想找她麻煩吧?”
聽阮純這麼說,離洛便沒再說話,只是坐到一邊。
五月靠近過來,看到阮純腫起的臉,“臉紅腫得很厲害,我回去煮個蛋過來敷敷,會比較有效?!?
“不用麻煩了,我一會就回去,讓家裡的阿姨敷就行了?!彼D身看向離洛,“洛哥哥,一會送我回家。今晚去吖修家裡吃晚飯,莫姨打電話讓我把你一起叫上?!?
離洛倒沒遲疑,乾脆的點頭。
阮純又拉五月,“五月,一起去吧,反正是一家人?!?
五月爲阮純話裡的‘一家人’三個字怔了下,她下意識看向離洛,分明從那雙眸子裡看到了一絲嘲弄。
心緊了下。
大概也只有阮純會把她戚五月當離家的人吧!
她自己都不曾覺得她和他們是一家人呢!
從小,就那樣格格不入。
她只好推辭,“我就不去了,今晚有個課程必須得去上?!?
“這樣啊……”阮純點點頭,也不勉強,“那隻好這樣算了。”
在病房裡呆了好一會,五月才走。
阮純打完點滴,離洛也把她送回去。想來一家人看到她滿臉的傷,又該痛心了。
送阮純回家,離洛只說公司裡還有事,就不進門。
阮純懂事,自然不勉強,臉上雖帶著傷,但還是不捨的道別,興致勃勃的進了門。
進了大廳,就見到母親盛靜人迎出來,一眼見到阮純的臉,她痛心的拉住她,“你這孩子,一大早的跑出去,怎麼弄成這樣?額上是怎麼回事?還蓋著紗布。”
“媽,我沒事,沒事?!彼樕线€掛著笑,一點都不知道疼。
攬著母親在沙發上坐下。
“都成這樣了,還能沒事?!笔㈧o人捧著女兒的臉,瞧了又瞧,趕緊招手,“阿姨,趕快煮個蛋讓純純這孩子敷著。你當真是鬼『迷』心竅了,被打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
又嗔她,“這誰打的?”
阮純倒也不瞞自己的母親,“洛哥哥的女朋友。不過現在不是他女朋友,因爲這巴掌,他們拜了?!?
“離洛?”盛靜人臉『色』嚴肅了幾分,“純純,你怎麼又和他走到一塊去了?”
“媽,你說說什麼呢,這還八字沒一撇。”阮純害羞的嗔了一句,但眼底的笑卻更深了。
盛靜人看得心頭一陣『亂』,“純純,你最好趕緊收起你那份心思。我可不會答應你和離洛那孩子當男女朋友,你爸也不會答應!”
她說得很堅決。
沒料到母親會出這樣的話,阮純不理解的望著母親,“爲什麼?您以前不是很支持我和洛哥哥嗎?”
“那是以前!”盛靜人板著臉,“這麼多年,吖修那孩子陪你出國回國,對你照顧得不得了,又是千依百順的,你可別給我辜負了他!你莫阿姨待你也不薄?!?
“媽,你在說什麼呀!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吖修,他對我再好,我對他也只是哥哥妹妹的情誼啊……”阮純急得快哭了。
“還哥哥妹妹!這年頭你真以爲有那麼多單純的感情?!笔㈧o人不茍同她的說法,“總之,你知道吖修那孩子『性』子直,認定你了就是你,沒了你他活不了。你要敢辜負了他,你爸非揍你不可。”
“媽,你怎麼就要勉強我?強扭的瓜不甜。你倒和我說說洛哥哥哪兒就比不上吖修了!”
“哪兒都比得上?就那雙腿這輩子也別想比得上吖修了!你好端端的一女孩,我們做父母的怎麼忍心讓你嫁給一個殘疾?”
盛靜人的話才落,阮純呆了好一會。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刻薄的話竟然是從一貫修養極好的大家閨秀的母親嘴裡說出來的。
她就那樣怔怔的看著盛靜人,直看得她發慌心虛,只說,“純純,媽媽也沒那意思……”
阮純脣瓣顫抖了下,站起身往樓上奔,恰恰碰到阿姨拿了熱滾滾的蛋過來,“純純,這是怎麼了?”
“沒事。我不敷了……”她搖頭,發起脾氣來,“不敷了,都要被你氣死了!”
五月一直在猶豫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不是該辭職。
若說真辭職,她確實是不捨得,撇開的福利和她經濟狀況不談,同事之間氛圍也很難得,競爭自然是有,但卻沒有那麼多勾心鬥角。
但若是不辭職,她總覺得很難面對離洛。
猶豫了很久,她最終打開電腦鄭重的寫下了【辭職書】。
遞給席涼煙的時候,席涼煙驚愕了很久,最後才嘆了口氣,讓她坐下。
“最近常常請假,是不是生活出什麼困擾了?如果方便的話不妨和我說說,也許有其他解決方法?!边@麼久的相處,席涼煙對五月也有了一定的感情。
加上五月工作上心很細,絕對是一個難得的稱職員工。
“只是突然覺得有點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五月說。
席涼煙再一次確認,“你考慮好了?的待遇一向不錯,以後再找這麼好的工作也許沒那麼簡單。”
五月還是鄭重的點頭。
她戶頭上還有幾萬塊,那是每個月一點點存下來的,以備她和小5的不時之需。
趁著這段時間找工作,應該不是問題。
“那好,我幫你收起來。會拿給離總親自過目的。”席涼煙這纔將信封收進抽屜。
五月倒是一愣,“辭職信需要經過離總嗎?”
他日理萬機,這種小事還得他走心,那每天豈不得累死?
“原本是不需要的。但是昨天大衛突然交代下來,財務部的辭職信都需要交給離總過目,離總同意了才行。”對於這項突然的規定,席涼煙原本還有些詫異,但今天一看到五月的辭職信她便也猜出來了幾分。
估計這封辭職信的效果不會太大。
這項規定確實很奇怪,但五月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其實離洛看不看都沒差,她真執意要走,離洛想來也不會留她。
辭職信這事兒就算起了個頭,但過了好多天,五月偏就沒等到個結果。
好幾次去問席涼煙,席涼煙都只說離總太忙,還沒來得及過目。
五月也只好等著,好在近段時間她都沒遇到過離洛。
秋季轉眼又走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更冷。才初冬而已,整個城市已經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五月依舊沒拿到辭職的通知。
她一個人走在下班的路上,並不急著回去。
小傢伙剛打電話告訴她,今晚他要晚點纔回家,最近省裡在每家幼稚園裡挑孩子,準備排練元旦節目了。
被小5這麼一說,五月才驚覺,再過那麼一兩月,元旦又該到了。
時間過得還真快,不過是在流水之間……
一個人的家,這種冬天顯得尤其冷。
於是她刻意放慢了腳步往回走,寒風將她沒有化妝的臉蛋颳得有點紅。
她踩著地上鋪滿的落葉,沉浸在窸窸窣窣的聲響裡,是被一個略顯急促的電話鈴音拉回神的。
“戚小姐,離總的腿出問題了!”大衛的聲音難得的有點慌。
五月一聽,心便往下沉,“怎麼回事?”
離洛的腿痛已經不是舊疾,想來這回真比較嚴重了,大衛才這麼急躁。
“不知道,只知道在痛著。他在房間裡不肯出來,醫生護士在外面站了一圈,誰叫也不開門。都急死了?!贝笮l也實在想不出辦法了,才找五月,“戚小姐,要不你敢緊來看看。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醫生下最後的通牒了,這腿再不治這輩子都沒辦法走路了……”
五月已經是心煩意『亂』,只說了句馬上到,趕緊收了線。
站在寒風中,心急火燎的等了十來分鐘才終於攔了輛車,趕緊往雛菊園裡開。
路程明明才行了二十來分鐘,五月卻好似乎過了好幾個鐘頭似的。
一分鐘比一分鐘難熬。
中途想給大衛打個電話問問現在的情況,她又怕吵到他們,便強忍著沒去問。
好不容易和保安解釋了很久,進到雛菊園,越過法國梧桐小道,遠遠的就見到那座宅子門敞開著,隱隱的能見到好些人影在走動。
五月踩著高跟鞋,加緊跑了幾步。
一進門,就見到一羣醫生護士在廳裡急的團團轉。
五月也來不及打招呼就往樓上跑。
“洛哥哥……洛哥哥……”阮純竟然也在,站在離洛臥室前,她胡『亂』拍著門,急得眼眶都紅了。
房間裡,傳來“噼裡啪啦”的聲響,什麼東西砸在門板上的東西。
聽得人心頭直打顫。
阮純見到五月,她微微驚詫,眸子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大衛急急忙忙上來,很少看到他這樣慌的樣子,“戚小姐,你試試吧。阮小姐也沒辦法,我們這幾個人站在外面也著實是束手無策了。已經不可以打止痛針了,再打腿就完了!”
五月點點頭,也顧不得和他們一一寒暄了,只好湊到門邊。
其實她並沒有多少把握。
這麼多人,包括阮純也在,都拿離洛沒轍的話,她能成功的機率幾乎是沒有。
但現在不過是姑且一試罷了。
稍微靠近房間一點,五月已經很清晰的聽到離洛痛苦的呻『吟』聲,那一聲聲格外的淒厲。
五月心裡一陣痙攣的痛。
離洛此時一定是痛得無法忍受了,不然他不會在明知道外面有這麼多人的情況下,還讓呻『吟』聲滲出來。
尤記得,那天在飛機上時,他倔強的忍耐。
那樣讓人痛心……
五月拍門板的手,都泛著蒼白,手心有冷汗。
“離洛……”她輕輕叫了一聲,不敢『逼』得太緊。
房間裡的哼『吟』聲,驀地頓了一聲。
大衛眼一亮,“戚小姐,你再大聲點。離總能聽到你的聲音!”
“離洛!”五月稍微提高了音量,又叫了一聲,門在此刻突然就開了,估計是離洛按了密碼。
五月已經顧不得欣喜,閃身進去。
大衛和阮純,跟著也要進去,門卻已經緊閉上,將他們都隔絕在外。
五月走進去,房間裡,並沒有開燈,但依稀能見到地上凌『亂』的碎片。
這個時間點,天『色』雖然還沒完全黑沉下來,但也隱隱已經有些模糊。
偌大的牀上,中間微微凸起一團。
離洛像個受傷的孩子一般,蜷縮在那兒,身體顫抖得很厲害。
那樣健壯的身子,在此刻看起來竟是那般的不堪一擊……
他的臉對著門口,額上盡是冷汗,脣角蒼白得沒有半分血『色』。
往常長卷極有生氣的睫『毛』,此刻看起來懨懨的,搭在下眼瞼處,暈出一圈陰影。
只模糊的看一眼,五月便覺得胸口被人活生生砍了一刀。
不知道該怎麼辦,出於本能,她步過去,探手輕輕的,溫柔的將他密密圈進懷裡。
圈得那樣緊,那樣密,那樣用力……
卻又那樣小心翼翼。
怕不小心將弄疼了他,卻又怕只稍一放手,他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