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並不明亮，但此刻四周有著月光溢滿的波光涌動之感。
看著這仿若實質的月光，林安緩緩起身。
他沒有佩刀，其實好多時候他都會忘記自己還有刀，他不是一名純正的刀客，在他過往的經歷中也基本不怎麼用刀。
固然，以他的氣機牽動的能力，隨時可以喊出一聲“刀來”，但此刻的他卻沒有這個意願。
林谷豐也是用的梨枝，不是嗎？
所以，林安將手中的酒壺緩緩倒下，酒液傾灑而出，卻又匯聚一團……
酒盡，棄壺，刀成。
酒水在氣機的滲透之下，竟然化成了堅冰，林安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晶瑩的冰刃！
他持刀緩緩前進，引起月光盪漾……
“我學武的時候，師傅曾經告訴我，要凝勢聚心，以心動氣，說這樣才能打下足夠深厚的根基。”
“現在想來，我或許有凝聚過勢，但卻並非武學上的勢。”
“今天，看到你所展現出來的領域，我總算看明白那些宗門世家弟子的氣是如何來的了，正如和尚的金剛不壞，正如王響炮拳裡的火意。”
“說到底，他們是先聚了勢的。”
“他們能夠感知到氣，然後以自己固定形成的勢來渲染空中浮游的氣，接著再駕馭爲己用。”
“而你們不同，你們修煉功法，引氣入體，藏納蘊養，煉化爲己用，到使用時，可以直接拿出，方便而快捷，但卻……量少。”
“你們在補足了量之後，纔會考慮質的問題。”
“因此，江湖一流高手和二流高手的差距就在於勢的形成上，林兄，你言說在天涯海角觀海潮三年，所以得了勢，勢更凝聚爲了意象，恆定在了心中。”
“天下武學，到底是殊途同歸啊。”
“你們和他們的下一步，終歸還是在武術家這個門檻上。有了意象，是好事，卻也是束縛。”
“我很慶幸自己沒有走這一關，也很慶幸李先生教我天下爲公，讓我直接跨越了這一關，有了一個機會。”
“我悟的是俠義之氣，它沒有具體的勢。”
“但它卻不懼一切的勢！”
“林兄，你的劍，可以試試我的氣。”
站定，三步開外，梨枝對冰刃，一滴水，落入地面……
頃刻之間，兩人交手，林谷豐持梨枝起手，一劍破開波光刺出，看似緩慢無比，但被刺之人卻感覺身體被四周的“水”束縛住了一樣，無法動彈分毫。
眼見那梨枝即將觸碰到對手的眉心……
火，一股無形的火焰他身體上冒出，四周的“水”被他“燒”得無比虛幻，自然也無法束縛住他了。
他抽刀劈斬，冰刃上是炙熱燃燒的烈焰。
是的，俠義之氣沒有具體的勢，但它由心而生，是心氣，心主火，是火行，是心猿的暴動，是反抗黑暗、消除絕望的決心。
它代表反抗，代表嚮往，代表鬥爭，代表革命。
火焰只是外相，鬥爭纔是本質。
這樣的火焰，它沒有溫度，卻又能燃燒萬物，焚盡一切。
如同潮汐大浪一般洶涌而來的劍意被一刀劈散，大海中電閃雷鳴波濤洶涌的絕境被燒燬，如同一副畫卷一般……
“臥槽！臥槽！臥槽……”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就廢了！”
意境猛然打破，梨枝已然燒焦，林谷豐跳著腳將梨枝甩掉，握著梨枝的右手都燙得發紅。
如若，他晚一刻鬆開，俠火入體，他的勢將會被直接燒掉……
這便是俠義之氣的霸道之處，這便是林安所領悟的俠義，俠之所以存在，是因爲黑暗，是因爲絕望，是因爲人們對希望對光明的渴求。
對於鬥爭的一種美好臆想……
所以，人們會對於俠客有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美好藝術形象，那是弱者在對鬥爭的一種渴求和嚮往。
俠義之氣正是爲此而生，它是對付極端黑暗與絕望的存在。
故而，它才如此霸道……
林谷豐跳著腳將梨枝甩開，林安知道兩人的過招已經結束，這邊鬆開了手中的冰刃，失去氣機的牽引，冰刃化作酒水，灑落在地。
林谷豐看著灑落的酒水內心難以平靜，他看了林安良久，說道：“這一刀很霸道，對付我足夠了。”
“但，對付呂嘯原可不行。”
“他也是火勢，是侵略如火，帶著三千虓虎軍的時候，那個火勢能夠燒紅整個天空，即便王庭照出手，也難以打壓，必須數次換氣衝陣才行。”
“如果你擋不住他第一波，很可能會被直接碾死的。”
“你這個俠義之氣，我總感覺很靠情緒化，這次呂嘯原過來，只是針對你個人，你真的能夠像蘭城外一樣爆種？”
林谷豐終歸是天下第十，雖然敗了，但一下子切入到了問題關鍵點。
他覺得林安這種領悟俠義之氣的人肯定是俠之大者，這種人好是好，可有缺點，總把天下人看得比自己重。
所以，呂嘯原只針對你一個人的時候，你真能爆發出全部戰鬥力？
對此，林安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的戰意會被他點燃，那就夠了，雖然侷限於俠義之氣的性質，難以做到爆種，但發揮正常實力，還是沒有問題的。”
“如此說來，那呂嘯原對你而言，就不見得比王庭照好打了呀。”
“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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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也不甚在意，他對著廚房的方向一伸手，一罈酒就那麼順著窗戶口徑直飛入到了他的手中。
一場熱身戰他沒有使出“刀來”，反而打完了用了一招“酒來”。
林谷豐見此，也擒了一罈酒過來，兩人就在屋頂上繼續喝著聊著，等待呂嘯原這個天下第二的到來。
只不過，呂嘯原要帶著三千虓虎軍，自然還是不能脫離凡人的速度。
遠在晉西府原州的刀聖楊封泰正星夜飛奔，他縱躍之下如若浮光掠影，速度之快遠超戰馬奔襲。
或許，呂嘯原座下那匹“如龍”能夠趕上這般速度。
但他註定不會丟下虓虎軍，那麼後半夜新趕到戰場的，便是這位刀聖了，呂嘯原要趕到，那已經是黎明的時候了。
然後，楊封泰便看到了喝酒的兩人，還有地上半根燒焦的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