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小姑娘貪睡，早早就睡著了。
林谷豐提了壺酒和一包醬牛肉也跳上了屋頂，他喝著酒，看著天上稀疏的星星，說道：“天氣不怎麼好。”
林安點點頭，說道：“烏雲總是會有的。”
“如果我沒感應錯的話，呂嘯原應該是帶著虓虎軍來的。這樣的軍勢，即便是衝擊晉西府也足夠了。”
“那我確實能夠看到一支古代戰場上的巔峰重騎兵了。”
“古代？”
“林兄，你知道嗎？在西秦府已經可以看到許多歐羅巴流傳過來的工藝品了，我有問過西域府過來的行商，歐羅巴人甚至發明了蒸汽機。”
“蒸汽機？那是什麼？”
“工業，科技，生產力，世界的未來。”
“蒸汽機以煤炭爲動力，可以催動數千上萬噸的列車、輪船，鉅艦大炮，鋼鐵的力量將主宰海洋。”
“世界會改革，會變化，以此爲區分，舊有的時代將會被劃爲冷兵器時代，也可稱之爲古代。”
“在工業化的戰爭中，鋼鐵洪流會成爲全新的陸戰巔峰。數十萬斤的鋼鐵戰車將會橫掃戰場，擁有無可匹敵的戰場推進能力。”
“這，這，這……”
“人力有窮盡的，當科技開發發展之後，科技的偉力永遠會高於人類。”
科技的偉力會永遠高於生命個體，如果出現倒掛現象，那隻能表明有更高級的科技存在於外部環境……
這是宇宙內一條俗語，很準確的描述了關於力量的部分規則。
例如，當地球銀河對接進入宇宙之前，地球上的武力是絕對不如科技偉力的。
當地球進入宇宙之後，先師作爲特例的個體，卻遠遠超過了科技偉力所能達到的地步，曾無限接近於仙人狀態。
那是擡手間便能毀滅星辰的力量……
而地球之外，確確實實存在更高級的科學水平，也正是外部的廣闊，纔有了地球武道的出現。
這條規律即便是蓬萊人也極爲適用。
蓬萊人真正可怕的地方並不在於他們的個體戰力，而是他們的科技水平。
到目前爲止，能夠掌握宇宙基準時軸的種族，唯有蓬萊人。
唯有……東皇鍾。
蓬萊人掌握著整個宇宙的基礎構架，如果他們願意，他們甚至可以毀滅宇宙，重啓宇宙。
事實上，蓬萊人確實這麼幹過……
蓬萊人的科技使得他們可以掌控宇宙，但即便是宇宙間最巔峰的個人戰力，卻無法摧毀宇宙……
這是因爲生命必然存在於無機環境的基本規則所註定的……
武道是對於生命的不斷掌控的一種修煉，而科技則是對於無機環境不斷掌控的一種修煉……
見識過各種時代，林安有感而發說了一些東西，林谷豐卻完全聽不懂。
或者說，他能夠知曉林安的表層意思，卻無法明白那背後蘊含的是怎樣浩瀚的一個世界……
良久，林谷豐整理了一下語言，說道：“先生您的意思是……以後科技所蘊含的力量會高出我們這類人？”
“確實會，不需要很久，三百年後，差不多就是了。”
“這樣啊……”
“先生，科技的力量，需要很多人才能完成對吧？你說過，是工業，是產品，那必須要很多工匠才能完成，對吧？”
“沒錯。”
“這樣的話，那就好了。只要這樣的力量不屬於一個人，那必然是朝廷才能掌握的力量，天下，也就不會再混亂了。”
沒有遺憾，沒有緊張，有的只是一種如釋重負的釋然。
他很年輕，只有二十歲出頭，但卻表現出一股滄桑感，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多少事情，纔會變成這般。
江南，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沉默良久，林谷豐手中的酒都快喝完了，他說道：“先生，我期待三百年後的世界，但我們必定要面對的是當前的世界。”
“呂嘯原帶著三千虓虎軍，可不比王庭照來的輕鬆多少。”
“據在下所知，先生自雙旗鎮悟道後，雖然在蘭城外斬出了驚天一刀，可先生始終沒有對戰一流高手。”
“先生需要對天榜高手有更明確的概念。”
說著，林谷豐站了起來，他從旁邊的梨樹上折下一根樹枝，再轉身看向林安時，氣勢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還是一身白色錦織長衫，不拘一格挽起的髮髻，有絲絲髮縷垂在臉側，顯得整個人有些散漫不羈的帥氣。
他星目如畫，帥氣非凡，手握梨枝卻如持絕世好劍。
以他爲中心，一股磅礴的氣息蔓延覆蓋，那股氣息觸碰到林安的一瞬間，就如同在水面滴下了一滴水滴般，一股波紋盪漾開來。
此時，林谷豐眼睛睜開，仿若天地盡在他心中一般。
那股強烈的氣機鎖定讓林安有些意外，他試著感受了一下週圍，彷彿……已經形成了一個領域？
“我自幼習武，得瀘溪劍仙真傳，十六歲時便進入天下一流行列，年少得志，闖蕩江湖兩年之後，便前往南帝城挑戰武帝王庭照。”
“望海閣六層，僅第二層便失手落敗，無緣面見武帝。”
“按照規矩，落敗之後，我需要留下一物才能離開望海閣，否則便要入閣成爲武奴，爲武帝守閣。”
“無數江湖人選擇的是留下一臂，而我沒有，我選擇留下的是劍。”
“把劍留下，我就不能再用劍了，否則望海閣武奴會親自前來斬殺於我，所以，從那以後，我沒了劍。”
“手中無劍，脫去外物桎梏，我心方纔真正見劍。”
“我在天涯海角觀大海浪潮三年，後來在望海閣樓下折了一根桃枝，再度上樓，一口氣連挑五層，但在第六層的時候，我停下了。”
“並非怕失敗，而是贏了也無用。”
“實力越強，才越能夠明白自己和武帝的差距。”
“最終，我選擇了離開，再入江湖時，我得了天下第十，成爲了浪子劍，但我手中沒劍，我的劍，在心裡。”
“先生，你是否能接住我這一劍呢？”
林谷豐橫枝在側，明明沒有一絲劍氣，林安卻感覺到了那股鋒利的金銳氣息，在那無聲無息的內斂劍氣之中，連周圍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夜涼如水，霧氣凝於梨枝之上。
一滴水珠從梨枝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