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蘆葦叢
雖然已是傍晚酉時,但是太陽的餘熱還是蒸的人渾身冒汗,蘆葦叢中,康步偉父子赤膊著上身,身下只穿了個大褲衩子,汗珠依舊在肥肥的肉皮上冒出,周小同掛了個坎夾,和康國柱遠遠的坐在蘆葦叢邊緣。
不是他倆不想到裡面去,而是那周德勇不讓往裡靠,無奈,只能遠遠的張望。
蘆葦叢的中央,周德江與周康二人相對,兩人相距十來米。周伯通和康步偉站在二十米處,全神貫注的看著二人。
周德江微笑著說道:“康弟,不如我倆先對上一陣拳法,你看看我是否有所突進。”周康道:“大哥你過謙了,我不是大哥的對手,請指教。”“請!”
話音一落,未見兩人拉開架勢,驟然碰到一起,拳腳相加,‘啪啪啪’的擊撞聲,像炒料豆似的密集,周圍十餘米方圓的蘆葦,片刻被兩人的掌氣掃的橫七豎八的斜倒在地上。
周小同康國柱在蘆葦邊只聽到裡面的聲音,卻看不到打鬥的場景。
倆人齊齊爬到樹梢觀看,卻只看到蘆葦中兩個身影晃動,根本看不清人形,更別說打鬥招數了。
只見兩條身影來回躥騰,無形的氣體吹的周圍的蘆葦,來回劇烈搖晃,近處的一些蘆葦被連根拔起,根部的土渣被驟風帶起,向四周無規則的撒射。
兩條身影時而分開,時而纏在一起,快如閃電,分開時中間像炸了一個氣雷,十幾米外的蘆葦嘩的一下四下倒地。
纏在一起時,那噼噼啪啪密集的拳腳碰撞聲又驟然響起,周圍倒地的一些蘆葦還沒完全倒下,便被驟風颳了過來,便好像被吸到內圈。
周小同爬在樹上眼看這一幕,那二人如兩條幻影般來回穿梭碰撞著,掌氣東一下西一下的,周圍的蘆葦激烈的搖來搖去,相似被狂暴的驟風颳的劇烈搖動。
那倒地的蘆葦面積還在不斷的擴大,一會兒工夫方圓十多米的地方變成了空地,只有幾處零零落落的躺著幾株慘破的蘆葦根。
周德江和周康都使的祖傳《緯編三式》裡的36招拳式,兩人都已練的純熟,相互瞭解對方的招式,打起來暢快流利。
兩人越打越是舒暢,慢慢不再保留,各自拿出十成內力比拼,一時間塵土亂飛,蘆葦枝葉滿天飛舞,空地再一次向四周擴散。
周德勇與康步偉被面前的掌氣掃的連連後退,康步偉走進,一股掌風襲來,雙掌提起迎了一下,嘭的一聲,坐倒在地,默不吭聲的爬起來,撤到周德勇身邊。
周德勇看他臉色蒼白,連忙問道:“沒事兒吧。”康步偉搖搖頭,突然又往後退了三五步,盤膝坐下,雙掌來回開合。過了一會兒,臉色逐漸恢復,站起身來。
康步偉靠近周德勇說道:“德勇大哥,要不你去接一掌試試。”周德勇知道康步偉吃了虧,哈哈笑了幾聲,也不說話,站到康步偉身邊注目觀看。
場中二人來回打鬥了百餘招,36招拳式的每一招也幾經施展,兩人雙掌啪的對了一下,各自後退三步。周康道:“大哥,你的拳法裡沒有一絲瑕疵,我已找不出破綻來了。”周德江微笑道:“康弟,我觀你氣韻悠長,內力雄厚,難道你已把《緯編八荒功》練到第七篇?”
周康說道:“大哥,我不久前練完第六篇‘海納百川’,剛開始貫通全身經脈,還不能完全運行一通天,距離那‘氣通全身’還有一段距離,那敢強修第七篇啊。我看你的內力比我要更勝一籌,我還以爲你已練到第七重了呢,至少可以運行一通天了吧?”
周德江說道:“康弟,我運行一通天還不夠流暢,最近已停留在這個境界三個多月了,一時找不到原因。不過你的掌力雖稍不如我,但我觀你打到最後一招氣息也沒變化,內力好像無絲毫損失一般,這是何故?”周康答道:“因我師父五年前送了一顆蛟龍內丹,服食之後內功境界未見增長,但筋脈卻粗壯了一倍有餘,所以內力回覆的比常人快了許多,其實我內力已經消耗了兩三成,只是筋脈寬厚,大哥感覺不到罷了。”
周德江暗暗稱奇,這蛟龍豈是一般武林高手可以對付的,想他師父應該是個異人,至少是個高人,說道:“康弟有貴人相助,日後武功造詣不可限量,可否把你師門絕學施展出來,讓我多多參詳。”周康笑著說道:“大哥,你參詳的還少啊,六年前全都亮給你看了。不過我又有新的感悟,師門傳授的‘七十二閉手’最後三招,我已練會,這套拳法威力已比六年前翻了兩翻。大哥,不妨現在就讓我領教你自創的拳法。”
周德江說道:“好。康弟,我這幾招拳式威力不小,你可要小心,我現在還不能做到收發自如,有時一拳就能抽取我三成內力。”周康一聽大感驚訝,一拳就抽取三成內力,這是什麼拳法?心中不敢輕視,說道:“好,小弟記下了,大哥可慢慢施展。”說罷,本門開式拉開,凝神看著周德江。
周康見周德江站定,知道他不會先出手,右腿一步跨去,左拳變掌爲砍,右拳呼的打出,攻向對方面門。周德江見身形刁鑽,不理會不避讓,右拳至上而下,掌心向下,左拳掌心向上,從下腹至下而上,雙掌掌心對到胸前,雙臂上下一擰,雙掌猛得朝外翻出,嗡的一聲,向外推去。
渾厚的掌力透過空氣發出嗡嗡的破空聲,如沉悶的轟雷振聾發聵。周康見掌風渾厚勁銳,不敢正面相對,回臂反撥,要擋他這一掌,突覺手臂發木,雄厚的內力急涌,內力連忙透過手臂,抵消了這一力道。
但覺得對方內力有股粘力,本來身體已經側出半尺,被他這掌力的粘力硬是帶近了兩寸。這才知道周德江拳法的霸道,不但雙掌範圍之內力道強大怪異,就連手臂也能發力,並且還可以把對手撕扯籠罩在拳力之中,稍不留神,便會被其正面攻擊。
周康提氣用力,雙拳隱隱包了一層罡氣,朝著周德江身後脖頸出砍來。周德江見周康輕輕避過了這一招,身法異常巧妙,心中暗贊,待對方掌風朝身後劈來,右拳高舉,掌心向下猛的下落,左拳從右腋下平平推出。
說是遲,那時快,從高舉右拳到左拳推出,只是一剎那間。
周康但覺一股渾厚大力朝腔骨涌來,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前所未見,緊忙扭身擺腰,向左側竄出數米,硬生生的躲開那拳力的束縛,但右腔骨已被他掌緣帶到,上衣已被扯去一片,腔骨處熱辣辣的甚是疼痛,心下再一次暗暗驚異,這拳法也太詭異霸道了。
周德江見對方又躲過一拳,對這位康弟更是高看了一眼,也不多說,急轉身軀,雙掌上下交叉幾下,突然合到一起,收至胸前,掌心猛的外翻,雙掌稍微外撇,喇叭花狀由小到大推出,掌氣面積逐漸變大,帶著哄哄的悶雷音,呼的轟了出去。
周康一看來掌氣勢恢宏,心道不好,知道掌氣過於渾厚龐大,不敢輕易正面接掌,猛提一口氣,身子急拔,躍起三丈許,身形一晃,腳上頭下,吐出一口氣,身體急速下墜,雙掌迎起,內力一層一層的朝雙掌涌去,衝著周德江襲來,一股精純的掌力壓向周德江。
周德江大喊一聲:“來的好!”雙腿微屈, 右拳朝左肩移動,左拳朝右肩移動,掌心又是來回翻轉幾下,雙掌猛地下沉至會陰處,看對方降到,雙掌上翻,順著身體朝上推了過去。
周康見周德江還有此等怪招,且對方拳力已籠罩住了自己的身形,身在空中,不便躲閃,內力轟轟的涌向雙掌,雙臂經脈就要承受不了,這時兩人四掌離近,周康內力一放,掌心外吐,只聽得‘嘭’的一聲巨響,四掌相交。兩人但覺雙掌巨震,對方內力不斷的充斥而來,不敢收功,急急運功抵抗。
周德江怕自己內力太過龐大,傷了周康,雙掌朝一方稍斜。
周康自是懂得大哥意圖,雙掌跟著同時傾斜,兩人內氣朝一方並出,只見那內氣以肉眼可見的空氣波紋極速向一方飛射而去。兩人場中打的認真,那掌氣竟打向周、康兩人。
站在二十米外的周德勇與康步偉二人,見兩人這短短的幾招,聲勢比先前大了幾倍,竟然有悶雷的掌聲發出,面前掌氣吹的身上骨頭生疼,面部火烤般難受,不由又想退上幾步,正欲後撤,只聽得又一聲巨大的震雷聲,見場上兩人四掌相交,還未多想,掌風迎頭撲來。
周德勇身材較矮,只覺的頭頂一陣厲風帶過,綁頭髮的頭巾被厲風扯掉,頭髮散落吹到身後,頭皮火辣辣的。
巨漢康步偉就沒那麼幸運了,被厲風擊在額頭,一時沒有站穩,仰面倒地,頭髮哄的被吹的四散。躺在地上,感到額頭如被木棒重擊,腦子昏昏沉沉的。內氣所過之處,那蘆葦的梢頭,像被切割一樣整齊,近處的紛紛下彎折斷,直到三十餘米處,方慢慢減弱無形。
爬在樹上的周小同康國柱二人,哪見過這等奇景,張著大嘴愣愣出神,厲風撞到樹幹上,撞得大樹一陣搖晃。周小同爬的樹較爲粗壯高大,受的影響不大,只是輕微晃動一下。康國柱就不同了,由於身材粗胖,撿了顆小樹,被這厲風撞的一陣劇烈晃動。
康國柱看得驚異,正在目瞪口呆之際,手腳不牢靠,小樹晃動下,呼的掉了下來。
康國柱掉在空中一聲大叫,聲音喊到一半,一頭栽進樹下的水坑邊緣,昏了過去。也幸虧水坑邊泥土鬆軟,要不,這下夠康國柱吃一頓的,不重傷也得破相。
周德勇看康步偉倒地,正要查看,只見不遠處康步偉兒子從樹上墜落,嚇的大叫一聲:“呀,步偉,你兒子從樹上跌落下來了,快快去看。”也顧不得大胖子了,運力提氣,急急的朝水坑邊跑去。
周德江周康二人聽得呼叫,連忙收拳,施展輕功飛躍而去,越過躺在地上不起的康步偉,超過奔跑的周德勇,兩人幾乎同時來到小胖子康國柱身前。周德江一把抱起,伸手在康國柱手腕一抓,也沒有用‘四部脈法’,直接用掌心查看脈象,一邊診脈一邊輸入內氣,周德勇與周小同也先後跑到跟前,焦急的看著。
康步偉也跑了過來,坐到兒子一旁,大手使勁的揉搓兒子的雙腳,急的臉上發紅光,那額頭更是紅裡透著紫,微微鼓起。周德勇看見康步偉那怪樣,噗的一下,漏了氣,連忙繃住了嘴,差點笑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康國柱悠悠轉醒,長吐了一口氣,:“哎呀哦,我的娘唉,差點去見我爺爺。”衆人見小胖子說的可愛,紛紛笑了起來。周德勇更是開懷大笑,笑聲震得水坑上的水面亂顫。
康步偉死死的抱著兒子,也是長出了一口氣,說道:“胖兒子,你可把爹爹嚇死了,你死了我還怎麼活哇。”周德勇笑聲不停,周德江說道:“步偉,不要說什麼死死的,這不好好的嘛。你們就在這裡坐著,我和康弟再比試一會兒。”
康國柱躺在父親懷裡說道:“還比呀。我可不看了,都快看成傻子了。這刺激我受不了,還是回去看我家的狗掐架去。” 周德勇又是一陣大笑,康步偉紅著臉乾笑著。
周德江笑著搖搖頭,站起身來,拉著周康的手,正要回身去場中比試,身後不遠周廣乾一聲喊叫:“都站住,別比了。”
周廣乾早已聽見屋後蘆葦裡的動靜,直到動靜太大,村人要過來觀望,這才從屋後走來,見兒子和德江還要比試,趕緊喊住,兩步走到跟前。衆人連忙躬身施禮。周廣乾看看蘆葦中那一塊空地,又看看康步偉的額頭,心中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在小輩面前露形,沉著臉說道:“比武搞得動靜那麼大,全村人都知道了,都往這兒跑來了,你們趕緊回屋,我在這兒候著。”
周德江周康二人一聽,也覺得動靜太大,連忙朝老爺子深施一禮,轉身回屋。周德勇向周廣乾描述了一番剛纔打鬥的情景,聽得周老爺子暗暗咋舌,看看不遠處那一片狼藉,不由一番感嘆。聽遠處有了人聲,對周德勇說道:“你也回去吧,讓村裡人看見說不清楚。”
周德勇朝周廣乾行了一禮,轉身看著康步偉那張怪圓臉,笑著說道:“步偉,我還要向周康請教一些武功方面的問題,你同去嗎?”康步偉把兒子往地上一撂,說道:“德勇大哥,我的問題更多,走,咱倆同去。”說完也不管兒子,拽著周德勇朝屋後走去。
康國柱不拉著臉上的泥土,看著遠處的空地,說道:“周爺爺,那周叔叔和周伯伯也太厲害了,都快成神仙了,周叔叔還能飛在空中打。”目光中透著神往。周小同說道:“那是,你沒看康叔叔的額頭都被震腫了嘛,還有你,嚇的掉在地上,來了個胖狗吃屎。”說完哈哈大笑。
康國柱說道:“你在那顆小樹上也會掉下來,而且是瘦狗吃屎。”周小同回擊道:“我纔不會呢,我爬樹比你爬的好,你……”……
周廣乾聽著兩個小傢伙鬥嘴,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思緒萬千,兒子真是長大了,武功早已超過當爹的了,雖然身上還有些許年輕氣盛,但畢竟可以獨自闖蕩江湖了,比他老爹可強多了……
兩隻個頭不大的夏燕從北邊飛了過來,看到下面那三個熟悉的身影,在空中轉了幾個圈,朝著周宅堂屋飛去,後面又飛來了兩隻體型較大的燕子,看見兒女飛入堂屋,在周廣乾三人頭頂唧唧喳喳鳴叫了兩聲,翅膀一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