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乾坤派

周先生幾步跑到孩子們跟前，定眼一看，五個孩子在地上拖著體型肥大，已經昏迷的康國柱， 趕緊過去查看原因。

周小同五個孩子看周先生近前了，呼呼的喘著粗氣，各自丟開了拽著康國柱的手，歪在兩邊，看著周先生，終於找到救星了。

周先生蹲下身子，翻翻康國柱的眼皮，摸摸脖子的動脈，又用手按了幾下小腹，最後四指搭在手腕上診脈，用的也是‘四部脈法’。過了一會兒，周先生又拿起另一隻胳膊，手搭脈脖，沉思片刻，擡頭看向早已站在跟前的郝武勇，說道：“武勇，快去找族長！”語氣裡顯得有些著急。

郝武勇聽了二話沒說，扭頭跑了出去，寬大肥胖的身軀像一個巨型陀螺，剎那間裹著一股狂風，竄出老遠。身後颳起的一股氣流，帶動著捲起層層塵土，隨著郝武勇的身軀呼嘯而去。

周小同這時臉色慘白，嘴皮子發抖，眼睛迷濛著，不知所措。周先生轉頭過來，盯著發抖的周小同，憋著老鴨嗓子沉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周小同被這冷冷的聲音一問，眼淚嘩嘩的流出。想說，但被陣陣抽泣喘息壓過，啊啊的一時說不出來。“說呀你，別光顧著哭，把經過說出來，好讓先生了解情況，救回康國柱，快說呀。”

原來。早上週小同給夥伴們教完《護國散式長拳》的第十七式，看著天色還早，大夥兒就嚷嚷著讓周小同把最後一式也教出來。夥伴們紛紛說還有一個月就和二隊比賽了，越快練完越有利，提高武功纔是正道什麼的，搞得同同小朋友動了心。於是，也就同意教授第十八式‘浪裡掏心’，即是《護國散式長拳》的最後一式。

周小同向往常一樣，例舊拿康國柱當練手。這浪裡掏心是《護國散式長拳》裡威力最大的一個招式，出手便不容易收住，而且極爲難練。康國柱幾次都沒有配合好，也把他折騰的夠嗆，胸口上連續幾次捱了拳頭，雖然同同不使全力，但也夠受的，所以漸漸有些不支。

而周小同見幾次都沒有完整打完這一式，心裡有些急，不由增加了幾分氣力，等把拳頭搗向對手時，體力不支的康國柱雙腿一打彎，一拳就打在了左胸靠上的位置，也就鎖骨附近。康國柱捱了一拳後，沒見有多麼疼痛，還笑了笑。沒想到笑到一半，人就癱倒了，到了如今還是一直昏迷。

幾個小夥伴還以爲坑胖子在裝死，等了一會兒還沒醒來，同同上去一探鼻息，呼吸都停了，嚇的發了呆，旁邊周伯通比較冷靜，嚷嚷著和幾個小夥伴連拉帶拖往村子裡走。

按理說左胸鎖骨捱上一拳，一般人都不會有事，康國柱那粗壯的身體，挨小同同那一下，更不應該有事，可是偏偏就被打暈了，而且到現在還不轉醒。孩子們這才真的慌了。

這個時候家裡的大人大都下地了，村裡各家待在家裡的不是耳聾眼花的老婦，就是牙牙學語的嬰孩兒。碰上一個年紀較輕的大媽，啥也不懂，看到昏死過去的康國柱，嚇的比幾個小孩子還慌。於是，這五個半大小子，拖拽著康國柱來到了較近的學堂。

周先生聽完哭哭啼啼的周小同講述完後，也覺得莫名奇妙。從剛纔診的脈象中看，康國柱現在非常危險，氣息已畢，筋脈不動，除了心臟還在微微跳動，小腹丹田有股熱氣外，基本上已是個半死人。周先生疑惑的掃了一圈其他四個孩子，四人紛紛點頭，表示同同所說不假。

外圍一圈，圍滿學堂裡的學員。大家驚異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但大都傻傻呆呆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死亡’對他們來說，還遙遙無期，六七歲的孩童還不理解‘死亡’，不知道死亡的恐懼。

呂文倩和堂哥呂布爲擠在一起，眼睛裡含著淚，兩隻蔥白似的小手抓著堂哥的衣袖。小小的姑娘就有了同情心，著急的問道：“六哥，康國柱不會死吧，連周先生都就不活他，他不會死吧，六哥！”小姑娘心智明顯比別的同齡人高了一截。

呂布爲在堂兄弟裡排行老六，今年六歲半，自小體質健壯，比別的孩子優越的多。七個月會走路，一歲會跳，兩歲就敢爬樹，三歲就幫著家裡人幹活了。只是到了四歲，才學會說話。他的大爺，也就是呂文倩的父親，乃是呂姓族長。見孩子體質出衆，和其父親商量後，四歲便開始教授他《護國散式長拳》，比別的孩子整整提前一年。呂布爲不負長輩期望，如今小小年紀便練的純熟，而且去年底體內產生了內力。族裡高興，準備到了今年八月，託人花錢，送呂布爲到永祿縣的官辦武館去深造，盼著以後有個好的出身。

永祿縣的官辦武館，每年都會從各鄉鎮招收一批學童，除過要求報名的學童體力50點，內力1點以上外，還要必須是本縣域的戶籍。由於招收的名額有限，爲避免招收時的混亂，縣衙和守備營就以各鄉鎮爲單位，給每一個鄉鎮固定的招收名額。

而像周康村、呂家村、郝家溝這六七個村子，由於地處於縣域的最外圍，也是整個大周王朝的最北邊，周圍也沒有大的鄉鎮。

其中周康村最爲富足，在縣衙也算掛上號了，又是其中比較大的一個村子，周家祖上又是有大功名的，出身正統，所以縣衙每年就給了周康村十個名額。

周廣乾老爺子宅心仁厚，把這十個名額攤派到各村分了。後來各村裡的族長村長商議，以尊重周康村爲前提，以提高孩子們的上進心爲目的，最後決定，把周康村和其他五七個村子一分爲二，讓不滿八週歲的孩童，每年在周康村比武一次，獲勝的一方，可得到六個名額，失敗的得四個名額，兩方人員即是周康村一隊和外村聯合二隊。

周廣乾老爺子也沒在意，就把大權交給了周先生，由著他們鬧騰。要知道這進入縣衙官辦武館的機會，對於沒有背景的窮苦老百姓來說，是除了考取秀才的唯一爭取功名出路。如果到縣辦武館掛上號，學到武藝後，就可以到軍營裡當武官，吃到皇糧了。再不濟，也能給一些世家紳貴看家護院，還可以在武林幫派裡混上一口飯吃，總比待在鄉窩子裡啃地強多了。

呂姓族裡也是怕周康村比武有所閃失，萬一爭不到名額，就多花銀兩，到武館買一個招收的名額。往年花了銀子的人家，只要身體條件達到官辦武館的要求，一般不用通過考試，直接可以進入武館練武，這也是地方官員撈錢的一種方式。只是這筆買名額所花費的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像呂家村這等還算富足的村子，沒有個三五年的好收成，也不一定能湊的到。

呂文倩比堂兄小幾個月，是族裡裡大房族長的小女兒，也是根骨奇佳。四歲多的時候，村裡路過三個武林人士，其中一位女俠正巧看見小倩倩。小丫頭眼睛有一股靈氣，那女俠下馬查看了一下，小倩倩的身骨極爲適合修煉本派武學，聊了幾句，覺著孩子心智堅強，心靈聰慧，大大讚賞了一番，對這孩子很是喜歡。有此良才，女俠覺得有緣，於是喚來守在一旁的孩她媽，讓其把小倩倩父親叫了過來，說本欲收爲徒弟。待小倩倩父親來到，女俠說明了情況，因自己有要事要辦，送了一套拳法和一套功法，交到小倩倩父親手中，囑咐讓小倩倩熟背其中口訣，等到爛記於心時，燒掉心法，決不可多留。叮囑讓小倩倩先練拳法，前六式純熟之後再練內功心法，內功心法練完第一重後，再接著練武功拳法的後六式，等過得幾年辦完了要緊事情，便會過來接小倩回山門。

小倩父親當即滿口答應，並讓小倩給女俠磕了三個頭，算是拜師。女俠也沒有留下姓名，只是說所留功法決不可外傳，一旦外傳她必定親來收回，並取了首級，一頓叮嚀之後，便揚鞭而去。至此，小小丫頭便有了師門，五歲之後，呂文倩開始修煉女俠留下的拳法。

拳法，名曰《乾坤連環掌》，功法，名曰《乾坤經》。

當呂文倩翻開《乾坤連環掌》第一頁的時候，開篇寫道：乾坤連環掌，乾坤派起步掌法，適合女性修煉，練至最高境界，可以內外統一﹐意領身隨﹐隨意穿插，輕如鴻毛﹐變如閃電﹐穩如磐石。乾坤連環掌共有三十六式，前六式爲基礎拳法，可使身體濁氣排出，清氣如體……

看到掌法裡面的開篇之後，這才知道自己拜在了乾坤派門下，也不知道師父是誰，好奇的小倩倩纏住父親打聽了乾坤派。父親打聽清楚，震驚了，竟然是天下八大門派之一，永祿縣的永坤商行僅僅是乾坤派數百個商行之一，卻是整個永祿縣域最大的皮毛藥材商行，方圓五百里內的人們大都來此交易。

呂文倩練武倒也刻苦，到現在已能完整打完《乾坤連環掌》的前五式了，據說也已產生了內力。

學堂邊的空地上，呂布爲看著堂妹著急的目光中隱隱含著淚花，輕輕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周先生都沒辦法，我咋能知道。”

呂文倩更加著急了，使勁搖著堂哥的胳膊，說道：“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他這麼小怎麼會死呢，你說話呀，六哥。”話音中似乎帶著哭腔。

呂布爲意識到，自己應該安慰安慰小倩，只是不知道怎麼說。想想往常，那康國柱有事沒事就往堂妹那裡跑，堂妹也似乎喜歡跟這個大胖子說話，自己都沒和堂妹說那麼多的話。胖子裝傻充愣，惹逗堂妹，自己看到他那熊樣子，心裡不舒服，挺煩這個坑胖子的。

眼看堂妹哭了起來，呂布爲憋出一句話來：“小倩，你舅舅去找周爺爺去了，周爺爺來了就會沒事，周爺爺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呀！”

呂文倩聽到這句話，便不怎麼哭了，周爺爺就快來了，周爺爺可是個大俠，連周圍的強盜響馬都被周爺爺一個人打死了好幾窩，沒有他辦不了的事兒。小倩倩心裡默唸著：周爺爺，快來吧，周爺爺，快來吧……念著念著，周爺爺果然來了。

周廣乾大步流星來到康國柱跟前，蹲下身子，問周先生：“八叔，怎麼回事？”周先生回道：“氣息已畢，筋脈不動，全身已微涼，只有丹田發熱，你再看看。”

周廣乾雙手四指各搭在康國柱的脈脖上，雙眼微微一瞇，一會兒，鬆開雙手，臉上的憂慮一掃而空。對著剛剛跑來，滿頭大汗的郝老師說：“郝老師，請你幫忙，把孩子扶著站起來。”

“啊，站起來，人都快死了，還怎麼站起來呀，您還是發功救救這孩子吧，別開玩笑了。”郝老師大口喘氣，神色古怪的等著周族長。是啊，人都死了還他娘咋地站著呀。

周廣乾說道：“郝老師，老夫沒有開玩笑，請你扶著孩子，讓他的身子直立起來。”看周族長的眼神，聽周族長的話語，不像是開玩笑。“好吧！”郝老師走近康國柱彎腰雙手一夾，把小胖子提溜起來。渾圓的大胖子提溜個小胖子，遠遠望去，大小水缸，相得益彰。

周廣乾走到耷拉著腦袋的康國柱身後，用手摸摸其後心，對郝武勇說道：“郝老師，請單手扶著孩子的右肩，不讓孩子倒了就行，離他的胸口外遠點。”又對周先生說：“八叔，讓孩子們讓開，離小胖子的前胸遠點。”

周老師招呼著學員們散到兩旁。

周廣乾看前方沒人了，左手成掌，掌心朝上，自丹田緩緩提到胸口，扭動掌心，對著康國柱的左後心拍了過去，‘嘭’地一聲，打在後心肩胛骨上，既對應著前胸左鎖骨。

康國柱的大頭微微一擡，又垂了下去，雙手十指跟著來回伸縮了幾下，又不動了。

周廣乾運氣，按在後心的左手掌微動，內氣吐出，一股柔和的內力衝入體內，小胖子左鎖骨兩個閉死的雲門穴和中府穴，被這柔和澎湃雄厚的內力衝的朝胸前方一鼓，內力並出，空氣中一陣震盪。小胖子體內的一股氣流在兩個穴位裡轉了兩圈，衝開了穴位，順著筋脈四散開來，一會兒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兩個穴位衝開，淤氣也隨著散開，康國柱“啊”的一聲，全身一陣痙.攣，片刻，噴了一口黑血，吐了一口濁氣。

站在一旁的周小同看坑胖子身子能動了，蒼白的小臉上慢慢的恢復了些紅潤，身子也不哆嗦了。呂文倩抓著堂哥衣袖的嫩白小手也慢慢鬆開了。

周先生長長出了一口氣，搖晃著老頭，也不搭理本家族長，邁著八字步，一步三搖的獨自回教舍了。郝老師扶著康國柱，緊繃著的心絃放鬆了，滿頭大汗卻仍舊在繼續流淌著。

“郝老師，扶他坐下吧。”“哦，好嘞！”

周廣乾深吸一口氣，看著盤膝而坐的小胖墩，心下很是高興，這小胖子，嘿嘿，因禍得福啊。

遠遠跑來看熱鬧的七八隻土狗，伸著腦袋來回搖晃著，時不時的用那狗鼻子，聞著空氣中傳來氣味，想搞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兒。瞅著康國柱那肥胖的身軀躺在地上，想著是不是要殺豬的，要是殺豬，又可以鑽個空子，叼點兒好吃的來。但通過觀察、嗅覺綜合判斷，不像，因爲沒有那股子死豬身上發出的惡臭味，但還是不甘心，興許有更好的東西等著吃呢。

不遠幾隻土雞上下點著雞頭，尋覓著路邊的糧食粒和爬蟲，不覺的向這邊靠近。一隻土狗失去了耐心，‘汪’的一聲轉身跑去撕咬土雞，剩下的六七隻土狗，隨即也跟著去了，一時間雞飛狗跳，雞鳴狗叫。